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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45章 第 45 章
飯菜熱過幾遍,薑知意站在廊下等著,心神不寧。

哥哥一直沒有回來,昨夜哥哥說過,今天散朝後回來一道吃午飯,可現在已經過了午時,仍然不見他的蹤影。

這些天為了照顧她,薑雲滄一直不曾上朝,今天頭一次去,她原想起來送一送,可薑雲滄說上朝的時辰太早,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她早起,早晨她到底還是偷偷起來了,隔著窗子瞧見薑雲滄穿著朝服大步流星往外走,一閃就不見了。

薑知意想著這幾天的事情,有點不安。薑雲滄從不對她食言,如今沒回來,必定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好事,還是壞事?

往階下走了幾步,張望著院門的方向,聽見林凝在屋裏叫她:「你先回來吃吧,懷著身子的人,餓不得。」

薑知意也隻得回去,胡亂揀幾口菜吃著,聽見林凝問道:「這幾天覺得身體怎麼樣?」

薑知意連忙放下筷子:「好多了,林太醫說只要下個月初沒事,應該就沒事了。」

林凝低著頭,隻管往她碗裏夾菜,半晌才道:「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薑知意抬眼,林凝停住筷子:「你哥哥不可能一直留在京中,最晚到孩子出生,他也該回去了。意意,我一直想跟你說,生孩子只是第一道難關,也許是最好過的難關,等這孩子生下來,真正的難關才剛開始。」

林凝很少叫她的小名,如今突然從她口中聽見意意二字,薑知意幾乎是立刻之間,生出無數親近歡喜之意,就連身體也不自覺地向她靠近了:「我不怕,我能應付。」

林凝看著她,目光複雜:「你想過沒有,眼下風平浪靜,都是因為你哥哥在的緣故,如果他走了,你要如何應付外頭的流言,最直接的問題,你要如何應付你先前的婆婆?」

趙氏?薑知意有些疑惑:「她怎麼了?」

「前兩天你在養病,所以你哥哥瞞著沒讓你知道,你先前的婆婆打發人來鬧過,她要這個孩子。」林凝長長地嘆一口氣,「意意呀,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沈浮的血脈,哪怕和離書上寫了沒關係,這孩子也姓沈,沈家人要孩子天經地義,到時候鬧起來,你能怎麼辦?」

薑知意咬著唇,生出一股壓抑的憤懣。她的孩子,她殫精竭慮,拚死保全的孩子,憑什麼姓沈?憑什麼沈家人想要就能要回去?

「昨天沈浮過來時那個模樣,肯定是後悔了,」林凝見她咬著嘴唇不說話,以為她是猶豫了,忙道,「如果他真心實意後悔,如果他能改……」

「不。」

薑知意打斷了她,林凝抬眼,見她向後靠了靠,拉開方才母女之間親密的距離:「他改不改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林凝啞了片刻:「別任性,這事得好好想想。」

任性麽?她從來都是柔軟件貼的,為這個考慮為那個考慮,如果是任性,那麼這次,她偏要任性一回。

薑知意平視林凝,依舊是往常安靜恬淡的神色:「我想得很清楚。」

從決定和離時就想清楚了,這個孩子,是她自己的。

「和離書上白紙黑字寫著,與沈浮,與沈家人,與他母親沒有半點關係。」

她冒著失去孩子的風險喝下落子湯,為的,就是得到這句承諾。

「如果他們反悔,那就公堂上見。」

她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她的孩子!

「胡鬧,哪個好人家動輒打官司?」林凝連連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打贏了官司,你擋得住悠悠眾口?擋得住你先前的婆婆上門來鬧?眼下有你哥哥鎮著,等你哥哥回去西州,你要怎麼辦?」

「打出去。」

林凝驚訝著,對上薑知意平靜的臉:「堂堂清平侯府,世代將門,不是任誰都能欺辱的!」

「說得好,」門外傳來薑雲滄郎朗的笑聲,「不愧是我清平侯府的姑娘!」

啪,他甩起簾子走進來,熱烘烘的帶著一身熱氣:「就要硬氣點才好,意意別怕,不管你要如何,都有我給你撐著!」

林凝皺著眉轉開了臉,薑知意笑容浮上兩靨,起身相迎:「哥哥回來了。」

薑雲滄虛虛一扶,讓她坐下,跟著拖過椅子挨著林凝:「母親,意意說得對,無論我在不在家,堂堂清平侯府,難道任由姓沈的欺辱?該打的,必須打回去!」

林凝長嘆一聲:「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況且養孩子……林凝心裏一陣抽疼,平平安安養大一個孩子,那麼難。

「是不簡單,不過,總要試試吧?」薑知意輕聲道,「好容易走到這一步,我想按著心意走下去。」

林凝抬眼,看見她彎彎的眉眼,柔軟的輪廓,尖尖翹起的下巴,這張臉乍一看像她,再細看,更多有薑遂的影子,尤其是凝重時下頜骨清晰的輪廓,含而不露的倔強,真真是薑家人的做派。

林凝突然想起了薑嘉宜,她一年到頭臥病在床,吃的葯比吃的飯都多,可她也是這麼笑著,溫柔之下,是讓人心酸的倔強。林凝鼻子一酸:「你們呀,從來不懂我這做娘的擔心。」

「母親不必擔心,」薑雲滄笑了下,「我以後不走了,一切有我。」

林凝怔了下,聽見薑知意問道:「陛下同意讓哥哥留京?」

薑雲滄又笑了下:「不是。」

這些天下來,謝洹的態度很明白,不想讓他留京,不過今天紫宸殿中他藉著氣頭上這一鬧,至少眼下,是不用回去了。

薑雲滄向椅子背上靠了靠,攤開手腳,換一個舒服的姿勢:「沈義真那老狗今天上朝時滿嘴放屁,我刺了他一劍,那些禦史追著我挑刺,道我失儀,又扯出來我擅自回京的事,眼下我停職待查,照以往的慣例,這一查至少要幾個月,在此之前,都不用擔心回西州的事。」

「什麼?」薑知意大吃一驚,心砰砰跳了起來,「哪個禦史?」

薑雲滄微微眯著眼睛,唇角勾起一點:「很多,打頭陣的是湯鉞。」

擅自回京的事謝洹一直在幫他遮掩,先前零星彈劾的摺子都留中不發,不過他心裏明白,如果他趕在這幾天回去就沒事,只要他不想回,這個罪責早晚都得捅出來。

所以今天他索性鬧了一場,殿前失儀看起來挺大的帽子,但沈義真說出那種話他要是都能忍,清平侯府從今往後在京中就隻好夾著尾巴做人了。況且他是為妹妹出頭,雍朝朝野上下對於血親復仇一直都是支持寬容的態度,前幾年一樁鬥毆傷人致死的案子,兇手隻被判了流刑,死者的兒子硬是追了千裡殺死兇手,最後也隻判了幾年□□。

說到底,這一次他必須上,就算擔上失儀之罪,也絕不能墮了清平侯府的名聲,更不能讓薑知意任人汙衊。

「湯鉞。」薑知意聽過這個名字,號稱是清流砥柱,不少人拿他跟沈浮相比,說他的風骨做派都像沈浮,「是沈浮指使的?」

不然不會這麼巧,一個處處以沈浮為楷模的禦史,帶頭來彈劾薑雲滄。

薑雲滄其實也是這麼疑心的,尤其湯鉞之前剛剛表示了對沈浮的支持。「也許吧,不過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不是,這結果我認。」

從軍之人,慢說是家裏有急事,軍情來時便是自己的性命也不能顧,他身為將帥,深深知道自己此次回京極為不該,這個罪責,他認。

薑雲滄話鋒一轉,帶上了戾氣:「不過這個湯鉞,他還彈劾了父親,要追究父親包庇縱容之罪。」

千錯萬錯是他的錯,這罪責他擔,但父親沒有錯,他回京時原是跟父親說,處理完和離就回去的,不然父親也不會放他走,如今他改了主意想留,並不是父親所能預料。

「什麼?」林凝急了,「我早就說你這麼做不妥當,果然連累了你父親!」

薑雲滄頓了頓:「我會想法子解決。」

此事的來龍去脈他頭一次見謝洹時就已經說明,如今他也擔下了全部罪責,謝洹心裏知道與薑遂無關,以他的性子,應當不會連累薑遂。

今天散朝時間太晚,不過他已經給王錦康遞了話求見,等謝洹召見時,憑著他手裏的籌碼,無論如何,都要把薑遂開脫出來。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林凝怎麼都不能放心,「你父親一生為國為民,若是擔了這麼個罪名,心裏怎麼過得去?」

薑雲滄頓了頓,要說話時,聽見薑知意叫他:「哥。」

薑雲滄低眼,薑知意看著他,神色鄭重:「你回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夫人,小侯爺,姑娘,」陳媽媽在門口回稟,「沈相求見。」

沈浮,又來了。薑知意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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