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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98章 第98章
薑知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每次醒來總能看見孩子偎在身邊,軟軟暖暖的一小團,看見林凝和陳媽媽守在跟前喂湯喂水,溫暖的手輕輕撫摸她的額頭,有一次黃靜盈來了,坐在跟前輕著聲音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她累到了極點,發不出聲音,連笑一下都難,只是半閉著眼睛,似夢似醒。

明明所有的人都在,卻總覺得少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然而腦子太沉太亂,只是想不起來是誰。

要睡著時聽見林凝嘆息的說話:「也不知道沉浮……」

那些久遠的,糾纏反覆,幾乎有些忘了的人和事突然湧到心頭,現在她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沉浮。他一直沒有來呀。她總是等不到他。

應該是失望的吧,可這會子太累,薑知意昏昏沉沉又睡著了。

林凝掖好被子,拿熱毛巾細細給她擦乾淨了手臉,這才掩上門退到外間去,安神香焚得幽沉,丫鬟們都退出去了,林凝低著聲音問陳媽媽:「沉浮現在怎麼樣了?」

那天等她安頓好薑知意和孩子出來,沉浮已經被丞相官署的人接走了,轎子直接抬進內院接的人,丞相衛隊四下裡圍得嚴實,侯府的人一點兒內情也不曾瞧見,是以林凝到如今,也不知道沉浮到底怎麼樣。

她先前還存著僥倖,覺得沉浮行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既敢取血,必是有把握的,然而時間過去了兩天,沉浮始終沒有露面,也不曾遣人報平安,林正聲過來診脈時又支支吾吾不肯說內情,林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沉浮那麼惦記薑知意和孩子,若是沒事,怎麼可能一點兒消息也沒有?林凝道:「你今天過去問了嗎?」

「去了,一大早我親身去了一趟,沒用,他們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陳媽媽這兩天已經跑了幾趟,沉浮沒有回相府,一直在官署待著,陳媽媽找了胡成,又找了龐泗和朱正,誰都不肯吐露半分,「我想進去看看姑爺,他們也不許,就說沒事,不用擔心。」

林凝越聽越覺得心涼,真要是沒事,何必防得這麼嚴實?只怕是不好,那天她親眼看著四個罐子裝得滿滿的都是血,人身上能有多少血,怎麼禁得起這麼放?

陳媽媽安慰著:「夫人別太憂心,眼下也沒傳出來不好的消息,姑爺應該沒有大礙。」

林凝也知道,以沉浮的身份地位,如果有事,必定要布告全城,眼下既然沒有動靜,至少說明人還活著,然而,種種異常也都表明,沉浮的情形應該很不好。林凝心亂如麻:「意意看看就要醒了,到時候如果問起來,我該怎麼說?」

薑知意剛從生死關上脫身,難道要告訴她,孩子的父親為了救她,如今生死不知?真要是這麼說了,萬一她心裡難過,病情反覆,可怎麼辦?

「要麼看看情況再說?」陳媽媽道,「姑娘要是問起來,就說姑爺忙著,要是不問,您也先別提。」

林凝沉吟許久:「也只能如此了。」

丞相官署。

龐泗割開手腕,與沉浮割開的手腕緊緊貼在一起,他的血往外流,可兩人貼合的地方並沒有漏什麼血跡,那些血都被沉浮吸收了。龐泗心中一喜,急急向朱正問道:「怎麼樣,大人有沒有好點?」

這是齊浣招供的法子,若想救沉浮,需要以外力為他補充大量血液,葯人的血與常人極不相同,只要兩人的血液能夠在水中相融,就可以割開手腕,讓葯人吸收對方的鮮血,補充到自己體內。

那天他們抬了沉浮回來,立刻就挨個試了一遍,這幾個心腹親信裡只有龐泗的血能與沉浮相融,所以這兩天一直都是龐泗輸血給沉浮,只不過血輸了幾次,沉浮始終還是昏迷不醒,呼吸和心跳也十分微弱,並不能看出什麼好轉的跡象。

朱正一手試著沉浮的鼻息,一手按在沉浮心臟上聽著動靜,半晌:「比起方才,似乎心跳稍稍強了點。」

龐泗大喜:「太好了!我這就去叫衛隊的兄弟們都過來試試,早點把大人救回來!」

「急不得,」朱正連忙攔住,「齊浣說了,這法子一天最多只能輸半升血,輸多了會反噬。」

「半升才多大點,夠幹什麼?齊浣說的未必是實話,要不然先試試多輸點?」龐泗心急如焚,「你看大人這個模樣,要是再拖下去,我就怕,就怕……」

這兩天裡他一次次輸血,滿心期待沉浮得了血就能醒來,可時間一點點過去,沉浮依舊沒有絲毫起色,體溫也越來越低,屋裡放了三四個炭盆燒著,他們幾個急得輪流給沉浮按摩手心腳心和胸膛,可怎麼按都沒用,溫度還是在降,若不是心口還有熱氣,看上去與死人也沒什麼區別。龐泗急得很:「就先試試,我給大人多輸點!」

「不行,亂來的話說不定還適得其反。」林正聲插了一句,「這法子的道理我猜著可能是大人的血與常人的太不一樣,要是一下子輸得多了,在身體裡反而要打架,這樣一天半升慢慢來,一點點讓大人適應,等大人能夠接納新輸進來的血液,必定有改觀。」

他說得篤定,其實心裡也沒底,這些事情匪夷所思,他們唯一能參考的只有那幾本殘缺的醫書和齊浣的招供,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能不能逆天改命,從閻王手裡把人拽回來,誰也說不準。

「我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朱正沉吟著,「眼下急也沒用,但願大人能儘快吸收,扛過這一關。」

幾個人不由自主又都盯住沉浮,明亮的燈光下,他一動不動躺著,臉上是褪盡了血色的灰白,胸膛看不出任何起伏,安靜得令人恐懼。

薑知意在第三天傍晚時醒來。

她睡在林凝屋裡,門窗關得嚴實,爐裡焚著沉水香,悠遠清潔的氣味,林凝坐在不遠處,背朝著床並沒有發現她醒了,薑知意努力轉過臉,看見了床邊搖籃裡的孩子。

孩子也醒了,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著她,像在好奇她是誰。

心頭霎時湧起澎湃的愛意,薑知意再也忍不住,隻想親親孩子,抱抱孩子。身上酸軟得起不來,努力用手撐著床,嘶啞著嗓子喚林凝:「阿娘。」

林凝聞聲回頭,飛快地跑了過來:「意意,你終於醒了!」

「阿娘,」薑知意一雙眼睛只是看著搖籃裡的孩子,他好小啊,那麼軟,那麼香,是她的孩子呢,「我想抱抱孩子。」

陳媽媽也跑了過來,與輕羅幾個小心翼翼將她扶起一點,拿軟墊子靠住了,林凝輕輕從搖籃裡抱起孩子,送到跟前:「孩子乖得很,不哭不鬧,吃得也好,睡得也好。」

薑知意伸著手想抱,胳膊酸軟得很,抬起來又放下。她不敢抱了,害怕手上沒力氣磕碰到孩子,林凝連忙挨著她坐下,托著繈褓將孩子送在她懷裡:「我給你托著,你不用使力氣,輕輕兜住底下就行。」

薑知意無比小心,幾乎是虔誠著合攏了雙臂,輕輕托住繈褓的底。現在,她看見孩子了,那麼近,能聞到他身上甜甜的奶香氣,他好軟,好小啊,皮膚那麼細,像牛乳一樣,她從不曾見過這麼美好的事物。

眼睛熱著,鼻子酸澀著,眼淚含在眼眶裡,薑知意低下頭,親吻著孩子。花瓣一樣柔軟的皮膚,溫暖柔軟的觸感,她的孩子,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現在就在她懷裡,從此她再不是孤零零的一個,她有孩子了。

「好孩子,」薑知意親吻著,喃喃低喚,「好孩子。」

看見孩子小小的嘴巴微微翹起,眼睛彎彎,甜美的笑容。薑知意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孩子在笑呢,驚喜地叫道:「阿娘,他笑了,他對我笑了!」

林凝也看見了:「頭一回笑呢,真是太巧了!」

「這是等著親娘抱,才肯笑呢。」陳媽媽在邊上湊趣,「從不曾見過笑得這麼早的孩子,將來呀,肯定是聰明伶俐!」

薑知意顧不上說話,只是眼巴巴地看著,盼著孩子再笑一次,可惜這笑容極短,眼下孩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她。這樣也很好,薑知意忍不住又親了一下,她的孩子便是不笑,依舊是世上最可愛,最美好的。

炭火燒得溫暖,孩子抱在懷裡,氣力正一點點恢復,薑知意半閉著眼睛靠在床頭,前所未有的踏實滿足。

她似乎沒什麼遺憾了,除了……

那點藏在心裡的空蕩感覺強烈到無法抑製。沉浮在哪裡?這麼多天了,為什麼他還是沒有來?

想問,到底又沒有問。也許他在忙,西州在打仗,新年裡各項事情很多,他是個萬無一失的性子,什麼事情都要親自過問,抽不開身也是正常,她早就習慣了,又何必耿耿於懷。薑知意又親了下孩子:「阿娘,爹爹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不過昨天太后打發人過來看你,說是西州馬上就有準信兒了,我聽這口氣應該是好消息,你放心吧。」

「怎麼是太后?」薑知意有點意外。

「你睡著這幾天,太后打發人問過兩回,很是關切。」林凝抱過孩子,「你歇一會兒吧,抱了這麼久別累著了,孩子也該餵奶了。」

乳娘接了孩子去喂,薑知意在邊上看著,方才心裡那空落落的感覺突然又浮了上來。想好了不要再問,然而此時,只是想問問,沉浮為什麼沒有來。

幾番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正是猶豫,突然聽見外面丫鬟婆子們見禮的聲音,薑知意不覺緊張起來,是不是他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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