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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103章 第103章
「雲保是坨坨人!」

「有當年在雲家幫傭的張婆子可以作證,她對雲保的身世一清二楚!」

「薑遂身為西州主帥,私自收養薑雲滄這個坨坨孽種,還加以重用,」湯鉞一句接著一句,步步緊逼,「其心可誅!」

堂中一時鴉雀無聲。雍朝首屈一指的悍將,剛剛大破坨坨的功臣,竟然是坨坨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薑雲滄,薑雲滄怒到了極點:「放屁!我生在大雍長在大雍,我怎麼可能是坨坨人!」

腦袋裏嗡嗡直響,憤怒幾乎要衝破胸臆,眼睛卻在第一時間,看向薑知意。

他怎麼可能是坨坨人?他與坨坨是殺父殺母的仇恨,他從小就恨透了坨坨人,他怎麼可能是坨坨人?這些人處心積慮汙衊他詆毀他,她不會相信的,她肯定不會相信!

薑雲滄瞪大眼睛,視線中出現薑知意略帶幾分迷茫的容顏,她紅唇微張,怔怔地看他,薑雲滄滿心的憤怒頓時都變成了憐惜。一眨眼間,哥哥不再是哥哥,如今還背上了異族仇敵的汙名,他固然一直盼著能夠揭開身世,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可他絕不想驚嚇她。

這讓他心裏又酸又苦,遙遙望著她,無聲喚她:「意意。」

他看見她臉上的迷茫變成溫柔,她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然而他看懂了她的口型,她在喚他哥哥。

滿天陰霾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薑雲滄望著她,露出沙場漢子最溫存的笑容。

湯鉞卻在這時高聲道:「任你如何狡辯,也逃不脫坨坨孽種的身份!陛下,薑雲滄隱瞞身世,欺君罔上,其罪當誅!薑遂私自收養坨坨餘孽,多年來提拔重用,令薑雲滄得窺我大雍機密,罪該萬死臣請治薑遂、薑雲滄通敵賣國之罪!」

薑雲滄猛地轉過臉,大喝一聲:「放肆!」

他瞧著湯鉞,鷹一般的眼睛透出兇狠和輕蔑:「你算個什麼東西?我父帥為國殺敵的時候,你在哪裏?我父帥身負重傷,冰天雪地裡苦守的時候,你在哪裏?我父帥與坨坨人交戰上百次,斬敵數十萬,沒有他,西州哪得安穩?坨坨哪能安分?朝堂上下,哪個敢說我父帥通敵!」

語聲鏗鏘,回蕩在堂中,眾人默默點頭,薑遂神色肅然:「雲滄,休做意氣之爭。」

他看著湯鉞:「湯禦史說來說去,可有證據?」

「你要證據?本官這就給你證據。」湯鉞冷哼一聲,轉向謝洹,「臣請傳證人張婆子作證!」

謝洹沉吟著,許久:「傳。」

宦官通傳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薑知意緊張地等待著。

她並不相信湯鉞的話,但今天這些人聚齊了帶著人證物證一齊發難,她便是不怎麼接觸朝堂,此時也明白,他們是籌劃已久,想一舉扳倒父親和哥哥。

二叔利益相關,扳倒了哥哥,侯府的爵位說不定能落到他幾個兒子頭上,可湯鉞呢,他難道只是為了公事?薑知意覺得沒有那麼簡單,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沉浮,這些朝堂手段,人心的曲折複雜處,再沒有誰比他看得更清,也許他早就明白他們的目的了吧?

旁邊,沉浮鬆開攙扶他的龐泗,迎著她的目光慢慢走過來。

今天是他第一次下床走動,大半個月重病瀕死,此時身體還虛弱得厲害,每邁出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忍受難以忍受的痛苦,沉浮抿著唇,默默地,一點點挪到她榻前。

聲音低得只能他兩個人聽見:「別怕,一切有我。」

薑知意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這讓她下意識地打量著他,冬天裏衣服裹得嚴實,頭臉這些露出來的地方並沒有傷痕,她不知道他是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傷,還是她的錯覺,半晌才問道:「你受傷了?」

「沒有,」沉浮忙道,「我很好。」

思緒暫時從無數線索中剝離,絲絲縷縷泛起甜味。這麼久了,這是她第一次表示出對他的關切,縱然他此時需要忍受極大的苦痛,然而有她這句問候,便是再疼上千倍萬倍,他也甘願。沉浮又靠近些:「意意,你好些了嗎?」

血腥的氣味更濃了,薑知意低眼,看見他朱衣寬大的袖子向下垂著,露出嶙峋手腕的一角,那血腥氣就是從那裏漏出來的,有心細看,門外頭一陣腳步響,宦官領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婆子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堂前:「老婆子給皇帝老爺磕頭!」

想來就是張婆子了。薑知意再顧不得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張婆子身上。

薑雲滄也在打量張婆子,她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穿著打扮與尋常鄉下老婦人差不多少,說話也是地道的西北鄉下口音,這模樣,並不像是假裝。可他並不是坨坨人,他活了二十四年,從不曾聽任何人說過他跟坨坨人有任何關係,這婆子為什麼要誣告他?

湯鉞開了口:「張婆子,你把你知道的雲保的身世跟陛下如實說來。」

「哎,行,」張婆子不懂宮裏的規矩,隻管仰著頭直勾勾地瞅著謝洹說話,「皇帝老爺,那個雲保呀,他是坨坨人的種!」

「雲保他娘當年讓坨坨人搶走,跑回來時已經懷上了雲保!他娘家裏嫌丟人,一生下來就扔了,又把他娘遠嫁到幾百裡地以外,雲保讓關帝廟裏的裘道士救了,吃百家飯長大的,我老婆子當年還給過他吃食咧!雲保沒名沒姓的,裘道士說他生在雲台,就讓他姓雲,讓他長大了當兵保家衛國,所以叫他雲保,我老婆子什麼都知道!」

張婆子滿嘴西北口音,謝洹有許多處沒聽明白,低聲向太監們詢問,可薑雲滄全都聽懂了,後心裏一片冰冷。

他還記得,他年幼時認得的第一個字是雲,第二個字是保,爹爹一遍遍教他,雲是雲台的雲,保是保家衛國的保。父親的名諱按習俗是該當避諱的,他長大後才反應過來這行為有多古怪,但若是這兩個字有這曾含義,那麼就能解釋通了。

甚至那道士,那關帝廟,他依稀都有印象,彷彿極小的時候爹娘曾帶著他去過,記得門前有石獅子,進門是黑乎乎的大殿,裏頭一尊關帝像,頂天立地。

難道,他真的是坨坨人?薑雲滄手腳發冷,不由自主又看了薑知意一眼。

她也看著他,臉上並沒有他所恐懼的鄙夷,一雙明亮的眼睛依舊像從前那樣,帶著柔和恬靜的光芒看著他,她甚至還輕輕向他點點頭,安慰的模樣。

無論如何,她總是相信他的。薑雲滄眼梢熱起來,默默轉過了臉。

「陛下,」薑遂開口說道,「雲保是孤兒,自幼被關帝廟的裘道士撫養長大,這點臣在調雲保為侍衛時就已查明,至於其他,雲台地方所有籍簿都未曾記載,應當只是鄉間流言。」

「有張婆子作證,如何是流言?」湯鉞立刻反駁。

「除了張婆子,可有別的證人?」薑遂氣度從容,「你說雲保的生母被坨坨擄劫,懷上雲保,此事出於何年何月,雲台地方可有記錄?你說雲保被母家遺棄,那麼他的母家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如今還有哪些人能證明?你說雲保母家遺棄他後被裘道士收養,那麼裘道士現在何處,如何不出來作證?」

「雲保他娘也姓張,咱們都是張家莊老張家的人,那年鬧坨坨,他家裏人全都死光了,他娘嫁得幾百裡地,誰知道上哪兒去了!」張婆子插嘴道。

湯鉞瞪她一眼,沒讓她再說,自己介面道:「雲保生母被擄劫之事約在四十年多前,當地深受坨坨之苦,戰亂頻仍,地方上記錄有所缺失,但裘道士臣已經找到了他的下落,他往江浙一帶雲遊,曾經在雞鳴寺掛單,想來不日就能找到。」湯鉞道,「雲台除了張婆子還有其他人知道雲保的身世,我已派人去接,不日就可趕到作證。」

薑遂神色平靜:「也就是說,你既不曾有官府記錄,也不曾有別的證人,所依據的,就只有張婆子一個人的口供。孤證不可取,這一點,想來你身為禦史,比我更清楚。」

「孤證也是證!」湯鉞哪裏肯服,「有張婆子的話,足以證明薑雲滄就是坨坨孽種!」

他越說聲音越高,慷慨激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方才連薑雲滄自己都說,活了這麼大,從不曾見過一個坨坨人為我所用,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自己就是坨坨人!他冒充大勇子民潛藏這麼多年,必定心懷不軌,臣請立刻治薑遂、薑雲滄通敵賣國之罪!」

「一個來歷不明的老婆子的話,如何可信?」黃紀彥聽了多時,再也忍不住,「薑帥和將軍才剛剛大破坨坨,殺敵數萬,戰功有目共睹,難道要憑一個老婆子幾句話,就要自毀長城?如此豈不讓我們這些將士寒心?」

「不錯,」有武將附和道,「薑將軍戰功赫赫,坨坨最怕最恨的就是他,他怎麼可能是坨坨人?」

「此言差矣!」又有與湯鉞一氣的爭辯道,「焉知他不是故意如此,好掩蓋自己的身份,圖謀更大?」

「不錯,他不這樣,怎麼能拿到兵權,怎麼能蒙蔽天下?我大雍邊境竟然讓個坨坨人在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滿堂中亂紛紛地爭論起來,薑知意默默聽著。

她熟悉薑雲滄,看他方才的反應便知,哥哥對所謂的身世根本毫不知情,而且就算張婆子說的是真,她也相信,哥哥絕不會做出半點危害大雍的事。

但謝洹會如何決斷呢?薑知意拿不準,看沉浮時,他默默向前走了幾步,沉沉的目光細細看過湯鉞幾個,一言不發,薑知意知道,他多半已經有了主意,他的主意是什麼?

「陛下,」謝勿疑欠欠身,突然發話,「此事出得倉促,有許多可疑之處,也未必非要立刻做出決斷。」

謝洹點頭:「岐王叔說的是。」

今天的事情明顯是早有籌劃,但湯鉞拿的角度十分刁鑽,坨坨與大雍是世仇,若不明明白白給個答案,朝野上下必定都不能服,謝洹思忖著:「依王叔之見,該當如何處置?」

「可命薑侯和薑將軍暫時停職在家,配合兵部查察此案。」謝勿疑道。

「不可!」湯鉞立刻反對,「薑雲滄是坨坨種,須得立刻收押!」

「對,」又有一個禦史嚷道,「薑雲滄在軍中經營那麼久,誰能放心?請陛下收押薑雲滄,清查他的餘黨!」

朝臣們立刻又爭辯起來,謝洹沉著臉,許久,看向沉浮:「沈相,依你之見呢?」

薑知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見沉浮低頭,動作極慢地行禮:「此事重大,不可輕忽,臣贊成立刻收押薑雲滄,清查軍中餘黨。」

薑知意大吃一驚,聽見沉浮平靜淡漠的聲調:「薑遂腿傷未愈,可暫時軟禁家中,隨時候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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