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夏嵐看著臉上似乎沒有任何意外之色的兩人，艱難地吐槽了一句，咽了口唾沫，嘭地一下走到自己的寶座邊坐下。

似乎是因為知道自己理虧，海娜和海姆達爾什麼都沒說，關掉滅火器之後便繼續沉浸地操作起智能終端，將那個已經成型擔又被撕扯得千瘡百孔的靈魂約束、鎖定，並即刻在上面烙印屬於夏嵐的信息。

只要花上一段時間，一個全新的、完美調製過的、極其強大的、以夏嵐的靈魂為藍本的虛擬靈魂將會在這具殘破的軀殼之中誕生。

夏嵐看了半天天花板，緩過神來後便切掉身上已經支離破碎、遍佈燒灼痕跡的隔絕服，任由自己暴露在這片理論上來說嚴格要求無塵的空間中。

沉默著思索了片刻的他總算是開口問道：「所以，你們說的登神長階，就是把一個不完整的神明胚胎殺死，以祂的屍骨為台階，在祂的屍骨之中種出你們想要的花朵？」

「正是。」海姆達爾神色唏噓地答道。

在又沉默了數秒鐘之後，他又開口道：「其實，我們這座基地的本意便是鑄造出能在虛空之中行走的巨獸，而那個東西就是我們所搭建出來的最為完美的造物。」

「給它以歲月，它就能成長為神明，但卻是無法達到我們需求的神明……具體原因恐怕你剛才也了解到了。」

夏嵐的目光循著海姆達爾看向有著兩個灼燒印子的弦窗——晶體叢林的中央是一個約莫半米直徑的圓球，無數的探針抵在其上，以難以言說的速度雕刻著其中的那個殘破靈魂。

而關於那個意志，夏嵐在方才的短暫交鋒之中便理解了：它過於極端，即使全力調教也無法達到任人差遣的地步，甚至於大概率會反抗人類的控制。

雖然剎那的交鋒之中他沒有在質量上佔到上風，但論靈魂的硬度似乎是他更勝一籌，讓他得以僅僅付出了心力，靈魂的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損害。

「唉，事成之後可得好好和我說說你們瞞著我的事情，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們吶。」滿心疲憊的夏嵐嘆息道。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海姆達爾頗為釋然地回答道，手上的動作稍稍慢了幾分。

最為關鍵的步驟已經過去，登神的養料、種子、方式已經準備完畢，接著便是施肥、哺育與照看了，光憑智能系統就能完成97%的事情。

見這邊似乎已經忙完，夏嵐拍了拍心底頗為疲憊的斯卡蒂，輕聲道：「多虧你了，老婆，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要注意安全，實在不行要先保護好自己哦！」斯卡蒂在他心底軟軟地囑咐道，接著便將注意力放回了屬於自己的現實。

一直坐在床邊的幽靈鯊注意到斯卡蒂身上傳來的情緒波動，當即便打起精神，緊緊看著睜開眼睛的她道：「怎麼樣，夏嵐那邊還好嗎，你有受什麼傷嗎，事情解決了嗎？」

面對友人的關懷，斯卡蒂憨憨笑了一下，解釋起了方才經歷的事情，而幽靈鯊總算是把心中的巨石落地，略顯嗔怪地拍了一下斯卡蒂的腦袋。

兩人對視半晌，幽靈鯊微微嘆息，滿是落寞地道：「要是我也能幫上你們的忙就好了……你們一直能做到那麼多事情，但我卻只能在一旁看著。」

斯卡蒂湊過來摟住幽靈鯊，摸著她的長發，撫著她的脊背，小聲道：「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好啦，一直~」

幽靈鯊側過頭，輕柔地貼上她的耳朵，閉上了眼睛。

……

夏嵐拖著一身滿是灼痕的衣服回到了地面之上，心中考慮起回去之後將這身衣服再次疊代的想法。

這身衣服是用年的法術製成的，本身對歲相神力的承受能力非常高，但因為他這次使用了即使是與斯卡蒂合力也把持不住的力量，所以直接就被溢出的過量能量燒壞了。

他還蠻喜歡這身衣服的呢。

想著，夏嵐打開智能終端，在要求提供物資的同時來到了一處空置的倉庫，開始修復起自己的衣服。

不過片刻之餘，一身嶄新衣服的夏嵐來到了礦石病研究所，打開大門的瞬間便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夏嵐先生，剛才的那種震動到底是怎麼回事，據一個因礦石病而特化了危險直覺的成員說，我們剛才離死只有一步之遙。」一名叫凱米西達多的雇傭兵率先說道，而周圍的所有人都略顯緊張地等待著夏嵐的回復。

凱多、林南，以及密達洛西也暫時停下了手裏正在操縱的實驗設備，讓整個大廳變得落針可聞。

面對眾人投來的目光，夏嵐攤了攤手，解釋道：「海姆達爾他們剛才完成了造神計劃最重要的一步，接下來大概率一直會平穩推進到結束……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也就三四天的樣子吧？」

「這……」眾人頓時便瞪大了眼睛，竊竊私語了起來，而三位研究員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雖說治療藥物的研發幾乎已經圓滿達成，但繼續待在這裏顯然能做更多的事情，他們的提案中就有諸如：源石隔絕防護服、生命體征監測儀、初期感染緊急阻斷劑……等等能降低感染率的研究。

見眾人面露遲疑，夏嵐無奈地搖頭道：「你們也知道他們的情況，他們根本不可能會為了我們進行額外的等待，一旦造神計劃達成，他們就會將我們遣返，即使是我出面也沒有任何機會。」

見夏嵐說得如此明確，眾人也隻得氣餒，該散的散，該繼續搞研究的搞研究。

唯一不同的是，實驗室裡顯然多了很多死線趕進度的氣氛。

在照看完實驗室，夏嵐返回地面，回到了林間小屋這邊。

他推開房門，一進來就見到幽靈鯊在打斯卡蒂……啊不，是在遊戲裡打，並不是現實中。

見兩人酣暢淋漓，夏嵐坐到沙發上，翹著腿看著她們。

在遊戲勝利的那個剎那，幽靈鯊忽然便嗖地一下躥到夏嵐的身邊，抓著他的領角細細地聞了起來，臉上閃過一陣讓人無法捉摸的表情。

看著無比貼近的精緻面頰，以及那細弱無比的輕嗅聲，夏嵐不明所以地縮起了脖子，緊張地小聲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可沒幹什麼壞事啊……！」

「不是啦~」似乎是察覺了夏嵐所擔憂的事情，幽靈鯊白了他一眼，鬆開他解釋道：「我是發現你身上有煙熏火燎的氣味，一開始還以為你去哪偷吃什麼東西了，沒想到聞了聞發現燒焦的是你自己啊。」

「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斯卡蒂那個呆瓜說得太簡單了，搞得我以為什麼事都沒發生呢。」她問道，眉頭微蹙，緊緊地盯著夏嵐的眼睛。

夏嵐撓了撓頭，臉上汗顏——他本以為已經清理得夠乾淨了，沒想到還是被她給發現了。

見幽靈鯊似乎不願意放過自己的樣子，他乾脆認真地解釋了一番，同時還說明了接下來的行程。

幽靈鯊在填滿澀氣之餘頗為強勢與細心，他根本招架不住她的攻勢。

見夏嵐提起即將返回泰拉，斯卡蒂與幽靈鯊的神色頓時一亮，接著對視了一眼便又變成了帶有幾分愁苦的表情，看得夏嵐頗為好笑。

「怎麼，捨不得這裏自由自在的美妙生活？」他笑道。

兩人苦兮兮的表情不言而喻。

見她們這麼悲傷，有著微弱獵人血脈的夏嵐也莫名地不開心了起來，反應過來是血脈作祟才有些糊塗地搓了把臉，看著天花板道：「想想好的，起碼在大地上的時候隨處可去，而不是在這裏像籠中金絲雀一般，籠子再大也是在籠子裏。」

見他這麼說，兩人隻得作罷，互相依靠著坐到沙發上，濃鬱不散的落寞氛圍讓夏嵐眼前一黑。

「唉……閑著沒事就出去散散心吧。」他無奈地說道。

……

中午隨便吃過飯，夏嵐又一次回到了他的的練功儀裏面，稍微提升了些許靈魂材料的濃度，加快了增長自我的速度。

雖然那會讓他基本失去對外界的感知力，但現在事件緊迫，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

「砰砰砰——！醒醒！夏嵐！」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接連的拍打聲與心底響起的強烈呼聲驚醒了夏嵐的意識。

他猛然睜開眼睛，卻見斯卡蒂與幽靈鯊一齊滿是焦急地在晶體艙蓋外看著自己，不由得心跳猛然加速了起來。

他強行推開正緩緩開啟的艙蓋，精神力放出的同時問道：「什麼情況？」

但尚未等她們回答，他就發現了危機的來源——地底深處。

「我們感覺地下傳來了讓人心悸的波動，像是有什麼擁有生命的危險物體正在孕育……但我們都沒有進入靈魂織機的許可權，所以只能喚醒你了！」幽靈鯊趕忙回答道。

「知道了，你們先待在這裏，我這就去看看。」夏嵐當即點頭道，喚起靈魂之中蒙昧沉澱著的力量，化出如雷似火的神力，翻身飛出房間。

斯卡蒂與幽靈鯊緊緊地牽著手，臉上的表情頗為擔憂。

這種隨時可能墜入深淵的感覺……唯有在那場戰役中面對海嗣之神時才能夠比擬。

「我先去夏嵐那邊了，要保護好我哦。」斯卡蒂抱了一下幽靈鯊，拉著她走進房間裡，浸入安眠。

混沌的光影一閃而逝，斯卡蒂睜開眼睛看著綻放著無邊光焰的靈魂，張開臂膀，將其擁入懷中——力量與意志相通的感觸貫徹了全身。

同步率100%！

將一半力量與算力分給斯卡蒂的夏嵐已經衝過的大半的路程，來到了實驗室入口這邊，被門禁卡了足足兩秒。

他擠進緩緩開啟的閘門，讓斯卡蒂接過自己神經反應加速了四倍的身體，為自己騰出了掃描周圍環境的餘地。

斯卡蒂夏嵐送來的環境數據以及路線指示，飛速在房間之中翻飛、穿梭，一層一層的樓道轉瞬即逝。

這還是因為擔心危害防控系統阻礙他們的前進，沒有以神力進行靈態轉換時的速度，如若全力而為恐怕能一瞬百折。

沒過一分鐘，他抵達了大升降機，也來不及進行隔絕服著裝了，直接通過應急系統強製啟動了升降機，飛速向著一公裏外的地底墜去。

扛過20+G的加速度，夏嵐衝進了中控室裏面，卻見這裏映滿了紅色警報光，而海姆達爾和海娜也全部都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一般倒在地上，沒有對他的到來做出任何回應。

「這……」他頓時露出了慌張的神色，飛快衝到就近的海娜身邊，指尖抵在她的額頭，愣了一下才露出了鬆了口氣的表情。

他旋即檢查了一下另一邊的海姆達爾，確認他也只是進入了「靈魂鎖定」狀態，這才釋然。

他們的身體早就已經不是人類的身體了，所以擁有著在關鍵時刻進行收縮靈魂、自我鎖死的能力，以隔絕外界的干擾。

而現在兩人應該是還擁有著意識，對夏嵐的及時到來感到十分的慶幸，並且在努力地傳遞著一些指令。

但可惜的是，他們終歸是凡人，在純粹的靈魂狀態下難以傳達出準確的信息，讓夏嵐一時之間陷入了不解。

「反正就是讓它停下來，停止能量供應唄，哪怕是損壞也不可惜？」他接著便皺眉問道。

海姆達爾給出了「是」的回答。

夏嵐見狀，先去只能終端上啟動了緊急停機的程序，隨後便看向靈魂織機中央那個不斷強製抽取著靈魂材料的白色球體。

現在的它已經有了讓夏嵐幾分「看畫中的自己」的感覺，心中難以抑製地多了幾分異樣。

如果靈魂也有恐怖谷效應，那他現在顯然是受到了它的的影響。

「算了，別管那麼多了，先把它搞定再說，目前最有效的辦法是把它打個半殘。」夏嵐解開自己的外套，看著弦窗外瘋狂掠奪著整個晶體叢林中任何靈魂能量的白色光球，輕輕一步邁出。

「哢嚓——！」一道驚雷將整個控制中樞照成了燦爛的紫金色，夏嵐所在的位置上空餘超高溫下產生的裊裊青煙。

在安靜了剎那之後，又一道驚雷炸響，強烈的白光從弦窗外映入，把控制中樞又映照成了一片慘白，如用驚雷下的破屋一般。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況是面對一個自己的複製品。

在精神世界中輕輕鬆鬆地一拳乾廢這具「巨獸殘骸」中新誕生的意志之後，夏嵐卻沒有選擇即刻脫離，而是循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四處遊盪了起來。

「這裏好像有外來存在來過的樣子。」斯卡蒂敏銳地開口說道。

夏嵐輕輕點頭，撚起靈魂世界之中的一根絲線，順著它望向外邊無盡的虛空，試著將精神力往那邊探去。

但即使是到了他的極限，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感覺這個東西有點像是我們的精神連接呢，只要一方不死，那另一方就能無限地復甦。」斯卡蒂補充道。

「試試看把它扯下來吧。」夏嵐提議道。

隨後，兩人一人一邊，在靈魂世界之中奮力地撕扯起了那根命運的絲線。

「嘭~」

在一聲脆響之後，「滿頭大汗」的兩人臉上同時一喜，丟下斷開的絲線，共同返回身體。

「哢嚓——！」又一道驚雷閃過，夏嵐的身影出現在了靈魂織機內的半空，以現實的視角注視著那個已然暗淡無光的乾癟球體。

「不過接下來還得多多地注意著它呢。」斯卡蒂滿是不滿地說道：「他們搞出來的這個計劃顯然一開始就不在他們的操控之內，為什麼就要這麼著急地鋌而走險呢？」

「也許是時間有些來不及吧。」夏嵐搖頭說道，在雷光閃爍之間返回了控制中樞內，開始扶重傷倒地的兩個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