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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十四章 王與馬,共天下
且說司馬睿到江東後,一個多月了,當地豪門大族,沒有一個登門拜訪的,他被晾在一邊,真真一個孤王。

王導就更可憐,江東士人埋怨他說:「江南是文物繁盛之地,你為何引一俗物至此,以穢潔地?」被冷落的司馬睿也報怨王導,都是聽了你的話,讓我來這兒坐冷板凳。

南方大族為什麼不理司馬睿?

你若是南人,你也不願理。本來,他們在江南美美地做著大地主大富翁大官僚,現在忽然來了大批北人,上有皇室子弟司馬睿和王導等大士族,下有源源不斷的流民武裝。這些人來了,要吃要喝要地盤,司馬睿和王導他們還要全面接管南方統治權,江南大族在自己的地盤上,將有淪為二等公民的危險,擱誰,誰也不能服氣。

不服氣,也不能翻臉,更不敢將司馬睿等趕回去,人家可是朝廷詔封的安東將軍,替朝廷管理政治、軍事。流民們也惹不起,說是流民,都是一支支武裝力量,不收留他們,道義上過不去,畢竟都是大晉子民,北方有難,南方能看著不管。再說,真不管,他們會搶的。更大的背景則是,北方雖危在旦夕,但尚有劉琨等愛國將領在做最後的抵抗,祖逖等武裝力量則在江淮之間抗擊北方胡族,使石勒不敢再向南方推進。也就是說,沒有大批北人誓死捍衛,南方何以偏安?所以趕走司馬睿,是萬萬不能,也是萬萬不敢的。

南方士族保持觀望。

王導明白南人的心思,苦思破解之策。這時,王敦來了。

王敦是王導的堂兄,這可是個實力派,帶著軍隊來的。王導高興極了,天助大晉,天助我也。王導高興地對司馬睿說,這回成了,看我給您導幾齣好戲。

開戲前,先簡要介紹一下王敦,王敦出身高貴,個性高冷,能力高邁,又是晉武帝司馬炎的附馬,年輕時熱愛交遊,和京城名士,豪門大族都有交往,有一次他去王愷家喝酒,王愷就是和大富翁石崇鬥富的那位,王愷愛炫富,更愛炫酷,殘酷的酷,他請人喝酒,讓美麗的侍女給客人倒酒,客人若不飲,或未飲乾,就把侍女拖出去斬了。侍女給王敦、王導倒酒,王敦不喝,侍女頓時花容失色,渾身顫抖,王敦面不改色,冷冷地坐著,王導一看,沒辦法,他本來不會喝酒,也隻好一口飲乾,總不能眼看著侍女被殺吧。回去後,王導就跟人說,王敦這傢夥面冷心狠,將來怕要惹出亂子來。

八王之亂中,王敦眼光精準,手段高明,出手大方,先是勸叔父司馬彥響應諸路義軍,共同討伐篡位的趙王倫,有功,惠帝反正後,任命王敦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等職。後來天下大亂,王敦將老婆襄城公主陪嫁的百餘名侍女全部配給手下的士兵,又將家中金銀寶物散給士眾,有趣的事,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帶著隊伍去投靠誰,或者自創山頭,前者他可能不屑,或者形勢不明,怕明珠投暗;後者,他的實力還嫩弱,不夠稱霸一方。既然二者都不可為,他索性隻身回到洛陽的家裏,閉門靜觀形勢變化。

司馬越掌權後,誅殺異己,恰好王敦此刻無門無派,賦閑在家,司馬越對他比較放心,於是任命他為揚州刺史,相當於揚州市長,而且是軍政財一把抓的市長,手中有兵,庫裡有錢。之後,司馬越或許對他不太放心,想把他調回中央,任命王敦為尚書,王敦不幹,帶著兵馬投奔司馬睿來了。

這對要錢沒錢要兵沒兵的司馬睿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對王導來說,有了這個實力派哥哥,心裏更有底了。

好戲開場。

第二年三月上巳節(306年),民間這一日有很多民俗活動,這一日,只見司馬睿一身華服,乘坐肩輿在前,王導和王敦等有名望的北方士族在後,騎馬跟隨,一個個非常恭敬的樣子。江南士族紀瞻、顧榮等一見,心中一驚,這個沒人理的司馬睿原來這麼受擁戴,而且連王敦這樣的實力派都支持他,看來此人不可小覷。

王導見時機已成熟,前去拜訪賀循和顧榮兩位南方士族首領,王導會說話,能容人,先是奉承這二位,家學淵源,血統高貴,逐漸過渡到士人高潔,就要為國效力,北方大亂,大約是守不住了,南方士人再不支持司馬睿,大晉只怕真的要亡了。北方亡了,江南還會遠嗎?大晉生死就在您一念間,你們賀氏肯鼎力相助,扶持司馬睿,大晉就有希望。一番話,情詞肯切,說得賀循、顧榮等人心潮澎湃,決定相助司馬睿。

司馬睿趁熱打鐵,任命顧榮為安東軍司馬,賀循為吳國內史,後又任命其他士族相應官職,這樣以來,江左豪門大族也都漸漸團聚在司馬睿周圍,晉室的政治中心逐漸轉移到建鄴(後更名為建康)來。

司馬睿在建康另立中心,這讓一些人很不爽,不時有人出來唱反調,想把他搞下去。

第一個跳出來的是華軼,他是江州刺史,他說,我的官是朝廷封的,我只聽命於朝廷,至於你司馬睿,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我不服。

不服就武力征服,王敦出兵,把華軼砍了。

下一個是叫杜弢的地方軍閥,向司馬睿叫板。還是王敦,揮師滅了杜弢。

這樣以來,其他大家族不管內心怎樣想,知道王大將軍不好惹,輕易都不敢造次,江南局勢逐漸穩定下來。

可是王敦怎麼也沒想到,下一個造反的,竟是自己。

此事再次證明了一件事,共患難易,共享福難。

晉憵帝亡後,司馬睿在江南正式稱帝,王導、王敦輔佐有功,琅琊王氏也成為東晉第一大族。後人所說的「王謝風流」,不是並列,而是先王后謝。首先,王氏是舊族,按王氏自己修的族譜,一直上溯到了黃帝的玄孫後稷,後世子孫有秦國大將王翦、王賁父子,秦滅漢興之際,王翦的曾孫王元舉家遷往山東琅琊(今山東臨沂一帶),是為琅琊王氏。東漢時期,琅琊王氏又出了個著名人物——「二十四孝」中臥冰求鯉的王祥,王祥不但是孝子,還是忠臣,能臣,從王祥開始,琅琊王氏再次發跡,進入豪門系列。

到了王衍,他是當時的名士首領,口談玄學,手握重權,他的女兒,一個是湣懷太子妃,一個嫁給賈充的孫子賈謐,西晉末年宮鬥激烈,王衍既結後黨,又結太子黨,兩邊觀望。王衍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了裴遐,裴遐是東海王司馬越妃子裴氏的堂兄,王衍於是和司馬越又搭上了關係。八王之亂末期,司馬越和王衍結成黃金搭擋,司馬越給琅琊王氏提供權力保障,王衍則為司馬越網羅名士,裝點門面。這二人的結合,差不多是「王與馬,共天下」的前傳。

在江南,王導、王敦更上一層樓,將王家送上了頂級豪門,「王與馬,共天下」,這個政治格局持續了20年。王家人打心眼裏,看別的家族是要低一等、甚至幾等的,包括對謝氏,也不例外。

在謝安還年輕時,有一次他和弟弟謝萬路過吳郡(今蘇州),謝萬說,哥啊,咱們不如去拜訪一下王導的兒子王恬,到他府上喝杯茶。謝安說我不去,人家會讓咱們難堪的。謝萬不信,一個人登門拜訪。王恬招呼他坐下,就起身到後堂去了。謝萬以為他去安排酒宴接待自己。結果過了很久,王恬才蓬頭散發地出來,原來人家洗頭去了,見謝萬還沒走,王恬又跑到院子裏曬頭髮,意態安閑傲慢,根本沒有招待謝萬的意思。謝萬也隻好灰溜溜地走了。

只是花無百日紅,王家的牛氣讓很多人不爽,其中最不爽的當屬司馬睿,司馬睿對王家的感情很複雜,沒有王家,就沒有他司馬睿的今天,而且王導為政,寬和清靜,頗有春風化雨之效,司馬睿在政治上完全依靠王導,而軍事上,則主要依靠王敦,當時雖有祖逖、桓彝、溫嶠、陶侃等中興名將,不過實力最盛的,還屬王敦。王敦有多厲害呢?多年以後,桓溫滅蜀,大開慶功宴,大臣們紛紛讚譽桓溫是軍事天才,雄才大略古今罕見,在座的一名叫周馥的將軍則冷笑著說:「恨你們不見王大將軍啊。」這個王大將軍,說的就是王敦。

一文一武兩個厲害角色,都讓司馬睿碰上了,這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心病。司馬家的江山是從曹家奪來的,萬一,哪天王家人起了念頭,以現在的情勢,要取代他司馬家,也是順水行船的事。所以,司馬睿想培植新的力量來削弱王家的威勢。司馬睿開始親近新人刁協、劉隗,疏遠王導;另外,司馬睿起用戴淵都督兗、豫六州軍事,劉隗都督青、徐四州軍事,率大軍駐紮在首都周圍,名義上是防備北方的羯族首

領石勒,實際上是為了防備王敦。

面對司馬睿的卸磨殺驢,王導忍了,可王敦豈是好惹的,他祭起「清君側」的大旗,造反了。

事實證明,王大將軍確實了得,雖然司馬睿早有佈局,王敦大軍還是勢如破竹,一路攻入建康,此刻司馬睿成為王敦案上的魚肉,要殺要剮,都在王大將軍的一念之間。不過,王敦並沒有對司馬睿怎樣,只是殺掉了司馬睿重用的幾個「新人」:戴淵、周顗、刁協、劉隗等,然後便撤兵了。

王敦殺周顗,其實是樁大冤案,周顗這個人,為官清正,剛直不阿。王敦初起兵時,王導是不同意的,為表忠心,他每天帶領宗族子弟跪在司馬睿的宮殿外邊待罪,一次,周顗(字伯仁)從旁邊走過,王導向來和周顗交好,大聲求他在司馬睿面前求情。周顗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並未理會王導。但是晚上回家後,就寫上奏章,極力為王導說情。王導不知道這一情節,對周顗的見死不救非常憎恨,後來王敦攻入建康,對周顗一時拿不定主意怎麼安置。

於是請示王導該怎麼處置周顗。

王敦問:「可為三公?」

導不答。

又問:「可為尚書令?」

又不答。

最後王敦說:「那麼只有把他殺了。」

王導仍然不答。

三不答後,王敦有了主意,將周顗殺了。後來清理宮廷檔案,王導發現了周顗相救自己的奏章,十分後悔,長嘆道:「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這次,王敦雖然沒有動司馬睿,可他這一鬧,司馬睿臉面全無,實力更是大損,好容易培植的一點力量,被王敦一杆子全滅了,司馬睿惱羞交加,一病而亡。

太子司馬紹繼位,這個年僅24歲的皇二代,年輕氣盛脾氣大,他恨透了王敦,於是一方面起用親舅舅庾亮以抗衡王導,另一方面下令讓王敦入朝,準備跟王敦決一死戰。

王敦再一次起兵造反了,他一路殺向首都,可惜這次幸運之神在司馬紹這一邊,殺到半路,王敦得了重病。司馬紹乘機調動各路大軍,圍剿王敦,危急時刻,王敦死在軍中。司馬紹終於打贏了王敦,替父親司馬睿報了仇。

可嘆王敦,卿本佳人,最終還是做了賊。

因為王導始終忠於王室,堅決反對王敦造反,所以王敦死後,王導並未受牽連,仍然留在朝中,只是沒有了槍杆子支撐的王家,就成了個空殼子,很快被出身穎川的另一個世家大族庾氏兄弟取代。

晉明帝司馬紹打敗了王敦,報了父仇,可惜沒痛快幾天,325年閏七月,司馬紹在27歲的花樣年華與世長辭,5歲的兒子司馬衍繼位,庾太后臨朝。太后臨朝,最相信的當然是娘家人,這時,司徒王導仍錄尚書事,表面上依然是統轄一切的宰相,小皇帝司馬衍每次見王導都要拜他,寫手詔給王導要稱「惶恐言」,命中書寫詔令給王導要稱「敬問」,足見王導的尊貴。

但那些是表面文章,實權則陳倉暗渡,逐漸轉到了和他共同輔政的庾亮手裏,誰讓人家是帝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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