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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五章 封侯的滋味
回到鄴城已經兩個月了,朝堂上,石虎隻字不提出征的事,他不提,其他人誰敢提?可是不提,不等於不想這個事,石虎在想,滿朝文武更是懸著心,這一棒槌遲早要落下來,還不知要打在誰身上,吃了敗仗,總該有幾個頂缸的吧。

好在,天王聽了佛圖澄和一些大臣的建議,決定盡量朝好的方面想,以獎賞安撫為主,批評教育為輔,並在新修復的鸛雀台進行了封賞大典。天王石虎總結了這次征段遼的得與失,對在大霧中驚慌失措的將士進行了批評,證明平素的訓練不過硬,單兵作戰能力和應急能力太差,對桃豹降職處分;要求前鋒部隊統率姚弋仲、支雄等要深刻反省;對蒲洪軍表現出的訓練有素、上下齊心予以充分肯定,晉封蒲洪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二州諸軍事、雍州刺史、略陽郡公;對表現搶眼的小將石閔讚賞有加,加封他為遊擊將軍;最後,對這次戰爭中湧現出的中年將領王華、雷弱兒、牛夷、麻秋等提出表揚,稱他們是大趙未來的中流砥柱。

這日,蒲洪從封賞大典回來,喜笑顏開,一路上和部下樑平老、雷弱兒有說有笑,他一進蒲府大門,就看見3歲的蒲生(蒲健的二兒子)蹲在一棵樹下安靜的玩,保姆遠遠地站在旁邊,蒲洪平日裡不怎麼待見這個生來獨眼的孫子,今天心情好,又難得見他如此安靜,走過去,一把抱起他,逗他:「你在玩什麼呢?」

「我在玩青蛙。」蒲生奶聲奶氣地說。

蒲洪低頭,就看見兩隻四分五裂的青蛙,他一陣噁心,放下蒲生,一聲不吭地步了。

回到自已的中院時,夫人薑氏帶著幾個侍女在院子石桌上做小孩衣服,苟氏抱著小堅頭在旁邊看,見公公進來,忙站起來行禮。蒲洪笑說你們在做什麼呢?

薑氏說:「天涼了,給小堅頭做幾件小夾襖。」

蒲洪看看堆在竹籃裡的各色花布,笑說你們忙吧。說完轉身就進了屋。

薑氏也跟了進來,蒲洪一邊換衣服,一邊得意地說:「你男人封侯啦。」

「什麼?真的嗎?」薑氏高興地張大眼睛。

蒲洪說比珍珠還真,快去準備慶功宴,今日是我們氐人大喜的日子,兩千多名將士均被封關內侯,我被封為平西郡公,關內侯領侯。

薑夫人帶領兒媳僕婦們興高采烈地去準備宴席,蒲洪則和兒子、部下聚在會客廳,縱情豪飲,盡情享受這做夢也夢不到的榮耀。

大趙敗了,蒲洪率領的氐人部族卻成了大贏家,一日兩千侯,這手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蒲府張燈結綵,百裡外的枋頭城,此刻更是熱火朝天,人們奔走相告,到處歡聲笑語,氐人部族統共就二萬多戶,二十萬人,2000侯,也就是說每10戶就有一位被封侯,算上被獎賞的,這個比例更高,這麼多年跟著蒲洪從略陽遷到高陸,又從高陸遷回略陽,再從略陽遷到枋頭,每隔幾年,就來一次幾十萬人大遷涉,水路、旱路,扶老攜幼,一走就是幾個月,每到一地,建房、挖井,搞建設,那個男兒身上不是道道血痕,哪個女人沒有對著月亮哭過,現在,一切總算有了報償。

與蒲府的熱火朝天恰成對比,半裡之外的姚府則冷冷清清,滿地落葉一如主人亂如麻的心事。姚弋仲的發家史和蒲家非常像,蒲洪是略陽氐人部落酋長,姚弋仲是南安郡赤亭(今甘肅省隴西縣)羌人部落酋長,和蒲洪一樣,老姚也在保衛家園的戰鬥中,逐漸發展出一支實力雄厚的革命隊伍。石虎為穩定北方局勢,蒲家和姚家都是拉攏對象,為了削弱這兩家在當地的勢力,石虎把兩個部族都遷到了鄴城附近,蒲家在枋頭,姚家在灄頭,石虎還覺得不夠近,又在鄴城永貴裡,給蒲家和姚家各建了府邸,讓他們住在自己眼皮底下。

這兩人不但經歷像,命運像,性格也像,都梗直,對石虎說話都不客氣,石虎也怪,對臣下鐵血高壓,偏偏對這二位,挨了罵還陪上笑臉。當年石虎廢黜石勒之子石弘自立,姚弋仲稱病不來朝賀,石虎數次派人去傳召,他才滿臉不高興地來了,來了也沒好話,黑著臉批評石虎:「奈何把臂受託而反奪之乎!」我很懷疑大老粗姚弋仲會這麼文縐縐地說話,但大意是不會錯的,譯成白話文就是「您是輔佐之臣,為何反而奪權?」石虎被當場打臉,心頭火起,好在隻一瞬,他就平靜下來,給老姚解釋說這事真不是我想這麼乾,只是太子年輕懦弱,這國家交給他,實在讓人不放心吶。之後,為了安撫老姚,升任他為持節,十郡六夷大都督、冠軍大將軍。

包括這次封賞,他大封蒲洪,但是對吃了敗仗的姚弋仲,一句重話都沒敢說。就這,老姚還是想不通,不是對石虎想不通,是對自己想不通,他表情陰鬱,一碗一碗地喝悶酒,他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打了一輩子仗,怎麼就敗在慕容恪這個半大娃娃手裡了?這老臉都丟到國外去了。雖然石虎並沒有處罰他。可是看看人家蒲洪,就知道這次輸得有多慘了。果然是有福之人不在忙,自己辛辛苦苦,一路正面衝鋒,誰知功虧一簣;而蒲家父子,因是後續部隊,有反應時間,在敗退中紀律嚴明,且戰且退,反而贏得了石虎的尊重和讚賞。人比人,氣死人吶。

另一個意難平的是小將石閔,石閔,字永曾,小字棘奴,石閔的身世比較複雜,他本是漢人,他的父親叫冉良,打小在晉朝軍隊裡混日子,冉良12歲的時候,後趙石勒和晉朝陳午打仗,冉良雖小,也參加了戰鬥,並且做戰勇敢,很是拚命,最後力盡被俘。石勒很喜歡他,就叫他的侄子兼愛將石虎認冉良為義子,石虎將冉良改名為石瞻,對他悉心教導,委以重任,安以妻室,石瞻因此對石虎忠心耿耿,每有戰鬥,必為前鋒,後戰死,他死時,獨子石閔才5歲。小石閔像極了父親,長得像,脾性更性,好勇鬥狠,石虎對他很憐愛,十分照顧這對孤兒寡母。在石爺爺的親手裁培下,石閔很快成長為智勇兼備的英雄少年,這次征段遼,石虎特意讓石閔帶領3000騎兵,作為自己的護衛部隊,他起初的想法不過是讓他歷練歷練,積累一點實戰經驗,沒想到石閔表現得如此出色,大軍兵敗如山倒時,他偏能一師獨全,捨身護駕,救石虎於危急之中。石虎打心眼裡為這個養孫叫好。

石閔心想,石爺爺這麼看重自己,我當然要以保衛石趙天下為己任。他跑到鄴宮,求見天王。石虎正在偏殿和兒子石韜密談,聽見石閔求見,石韜躲在屏風後。石閔進來後,叩拜行禮,石虎說起來吧,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拘禮,坐下來咱們爺孫倆好好喝一杯。石閔謝座後,在石虎對面坐下,宮女送上兩隻酒杯,斟滿,石虎揮手示意她們都退下。

「你母親身體如何?你這次跟我出去這麼久,她肯定急壞了吧?」

「托天王的福,我母親身體還好,只是因為想念孩兒,經常流淚,眼睛不太好,經常紅腫痛癢。」

「一會兒我叫太醫去看看,務必治好你母親的眼疾,你這次表現得這麼好,真給我長臉,算我沒白疼你。來,咱爺孫倆乾一杯。」

石閔舉杯一飲而盡,說:「謝天王賜酒,為大趙盡忠,是孫兒的職分所在,天王平日對我們母子這麼好,孫兒若不拚命向前,還算個男人嗎?」

石虎笑說:「不錯,有志氣,你我本是一家人,照顧你們母子是我的本分,你不要掛在心上,這不算什麼。大趙的未來,還靠你攻城略地,征戰四方呢。」

「天王吩咐,水裡火裡,義不容辭。」

「好,好,好。果然是我石虎的好孫子。」

兩人對飲了幾杯,石虎試探著問:「不知道這次封侯,臣子們私下裡有沒有不同意見,百姓有沒有什麼傳言?」

「陛下論功行賞,獎有功罰有過,出征前,您曾許下有戰功就封侯的諾言,現在,您不折不扣地兌現了諾言,言必信,行必果,正是取信天下的英明所在,一日封侯兩千,更是亙古未有的大手筆,文武百官,士卒百姓,誰不信服!只是……」石閔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你盡可直言,跟祖父,還有什麼不好直說的。」

石閔睜大黑亮黑亮的眼睛,說:「恕孫兒鬥膽,您論功行賞並沒有錯,可是孫兒擔心,這樣以來,蒲洪勢力大增,蒲家世代都是氐人酋長,蒲洪更是人中豪傑,將士們對他忠心不二,蒲氏四個兒子,個個英雄了得,天王賜他們在枋頭安居,據孫兒得知,蒲洪在枋頭興修水利,興建民居、船廠、冶鐵作坊,枋頭現在人丁興旺,熱鬧得很,長此下去,只怕將來尾大不掉,不如趁現在剛起步,偷偷做掉他,以絕後患。」

石虎聞言,急塞兩耳,虎眼圓睜,怒道:「不得胡說,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怎麼會自斷一臂,以後再不許說這樣的話,否則絕不輕饒。退下吧。」

「可是……」

「退下——」

石閔無奈地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回來。」

石閔轉身回來,石虎指著桌上的酒罈,說這酒你帶回去喝。石閔不語,抱起酒罈,眼裡噙著淚水,轉身走了。

石閔走後,石虎吩咐宮女,傳太醫去給石閔母親醫眼疾,又命宮女送幾樣禦花園的果子去給他們母子吃。

石韜從屏風後出來,在父親對面坐下。

「閔兒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兒臣聽見了,兒臣還聽說關於這次封侯,民間傳言頗多,什麼『侯多必亂國』『蒲氏有王氣』等等,父王不可不妨。」

石虎冷笑一聲,說我豈不知蒲洪不是等閑之輩,所以這次出征,我本來想讓蒲洪做先鋒,就是擔心他風頭太盛,這才決定讓老姚打頭陣,把這功勞讓給這個老羌,藉機平衡兩人的勢力,誰知老姚不爭氣,功沒撈著,臊了一鼻子灰。蒲洪不管是前期圍攻段遼,還是後期撤退,都表現卓越,我能怎麼辦?把之前的諾言當屁放嗎?這樣還怎麼激勵將士為王前驅。現在殺蒲洪,明擺著卸磨殺驢,大臣們誰會服氣,何況現在正是用驢的時候。而且假如殺了蒲洪,老姚會怎麼想,他要萌生退意,回到老巢去,我又斷一臂,以後還拿什麼攻城略地,眼下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石閔這小子,口無遮攔,我怕他出去亂說,不得不對他疾言厲色,他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意。」

「父王考慮周祥,兒臣也會多接近蒲洪諸子,及時了解他們的動向。最近,兒臣又聽到一樁怪事,有一種傳聞,說蒲雄的第二個兒子蒲堅出生時,背上有一行字,『草付又二土王鹹陽』,所以給他取名叫蒲堅。」

「有這事?」

「滿城都這麼傳,蒲氏忽然飛黃騰達,流言多也正常。」

石虎父子當晚聊到深夜。在諸子中,石虎十分偏愛石韜,的確,石韜聰明俊秀,是石家兄弟中最有文化的一個,可以說,他是石虎一半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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