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Alpha重生後》18、耶堪亞(一)
耶堪亞,這個要塞驛星最熱鬧繁華的大都市。幅員遼闊,交通便利,物產豐饒,最重要的是,人多。
在新星際聯盟政府成立之初,曾因為ai的存在侵佔擠壓人類基本生存空間,而引起過一場焦慮性動/亂。甚至有人揚言,機械人這麼有用,加上大家壽命延長,那乾脆不用再繁衍後代。
那是非常緊迫的大危機時期,人們自我懈怠,數年內人口驟減,生活被冷冰冰的機械物侵佔,五大星系莫名陷入了一種精神放逐的狀態。
新星際聯盟政府成立後,針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制度改革,耗時近百年,才最終得以平衡了快速發展的科技和人們生活節奏之間的對立關係。
從那以後,人口重新增長,大型人工智能設備逐漸隻應用於軍部,機械人在平民階層慢慢弱化成了一種小規模的時尚。
這樣的結果有好有壞。
好處是,人們重新找回了生活熱情和繁衍衝動,不再只是依賴於各種便捷但冷酷的高科技機器。
壞處是……
即便在耶堪亞這樣繁榮昌盛的大都市,小型招待所也依然風雨飄搖,完全沒有要變得高級的一絲,破落得讓人牙酸。
「我們真就住這兒?」
從前台辦理完入住手續之後,傭兵小隊以及被「綁架」的陸譴走向了招待所的樓房深處。
荀朝提著行李跟在戚柏身後,一直嫌棄地皺鼻子:「這地方看上去像六百多年前的黑店,睡到一半會被人挖腎的那種。」
戚柏嘖了一聲,不搭理他。因為荀朝已經抱怨一路了,戚柏煩得要死。
「知足吧,走了五公裡路只有這麼一間招待所是可以賒帳的。然而它又有什麼錯呢?它不過只是破了點舊了點。」
虛無及打破尷尬,嘗試安撫荀朝的情緒,他一邊說,一邊打量了一下四周,頓了頓,不太有底氣地說,
「……也有可能牆縫會漏雨,以及,夜裏會斷電。」
風思留補充道:「還有點臭。」
虛無及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身無分文,而這間招待所,給我們開了三間房,還有七天的房費周轉期——這就是偉大,這就是仁慈。」
「這就是他媽的見了鬼!」
荀朝把行李往沉默的張厭吾手裏一塞,笨重的身子duangduang兩下跑到戚柏面前,拿手指著旁邊的陸譴,說,
「明明只要殺了他,我們當中隨便誰都可以和三珠結契,一顆寶石最不濟也能上萬星幣,我們還用住這種破地方?我真是不能理解你留著他幹嘛,這人不僅不能幫上忙,反而還得多花錢為他單獨開間房,這他媽天理何在,老子不服!」
戚柏冷冷淡淡掃了他一眼,伸手把他肥胖的身子撥開,繼續往前走,順便反駁了他最後一句話:
「沒有給他單獨開房,我和他住一間。」
「可沒有他我們隻用開兩間房!」
荀朝湊在他身邊,說完又覺得自己重點跑偏了,趕緊找補回來,「不是,現在的問題是,他究竟能不能養出寶石?誰能確定這件事兒。」
「虛無及說了,他吸收了三珠上面的能量源,他有能力溫養的。」
戚柏大概是有些累了,說話聲音很輕。
他沒有要和荀朝據理力爭的意思,只是簡單陳述這個事實。
「但老虛也說了,這只是『有一定概率溫養成功』,萬一這概率是0.000001呢?」荀朝說,「萬一這人失敗了呢?」
幾句話的工夫,他們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戚柏腳步頓下,他很短暫地瞥了一眼陸譴。
所幸,作為話題中心人物,陸譴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從容,並沒有被荀朝的話嚇到。
他把房門打開,讓陸譴先進去,然後對身後仍然在努力找話吵架的荀朝說:
「窮酸日子過了這麼久,我就不信你這幾天撐不了。趕緊回去休息,天亮了還得找活兒乾。」
「那你給我個準信兒,我們得跟他這兒耗多久?」
「……到時候再說。」戚柏有些敷衍。
「到什麼時候,到哪時候?」荀朝看他想關門,趕緊把門把扣住。
「狗朝。我看你就是不敢出去找活兒。」戚柏話鋒一轉,說,
「同樣是一個隊的,同樣過緊巴巴的日子,你看四六他們說什麼了?人家有能力賺到錢,所以壓根不在意這些。就只有你,跟我這兒賴半天了。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找不到工作?畢竟機器都比你這遲緩的勞動力值錢。」
「你他媽才找不到工作呢!老子想找就能找,就是他媽的不樂意!」
「那你去找啊,我看看你能掙幾個錢?」
「我憑什麼?!明明搖錢樹就在手裏,還非得過苦日子,只有你這種小腦抽筋的傻缺才幹得出來這事兒。」
這時,風思留已經走到了斜前角的房間開了門,打岔說了句:「我要睡美容覺,你們小點兒聲吵,乾正事兒的時候再叫醒我。」
虛無及和張厭吾也拿著鑰匙要走,不打算陪他們鬧騰:「不行你倆出去打一架,招待所不隔音,別把亂七八糟的人招來。」
荀朝一聽,立刻收了音——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他們身上有這種寶貝,那還得了。
趁著荀朝那一瞬間愣神,戚柏趕緊擠進房間,啪的一下關上房門。
「呼……」
戚柏有些疲累地嘆了聲氣,任荀朝在外面捶足頓胸,他充耳不聞。
招待所的房間不大,戚柏抬頭打量,一眼就能把整個狹窄的環境盡收眼底。
他從門口走了不出三步,膝蓋就抵著床了。
兩張床之間的距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連腳都踩不進去。
這床板短小,夜裏翻身都難,中間還空著一大道縫隙,既不能當過道,又不能拚在一起,純屬浪費空間。
戚柏有點後悔剛才沒有直接開大床房,他好歹還能在床上打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間屋子好歹還有窗。
而陸譴這會兒就坐在窗邊的一張小方桌旁,不知道是在閉目養神還是發獃。
整個屋子裏光線昏暗,戚柏看什麼都模模糊糊的,他不確定陸譴到底睡沒睡,就輕手輕腳走近。
「路先生。」戚柏很小聲地叫他。
陸譴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一瞬間,好像在這片迷濛晦暗中,點亮了一些光似的。戚柏愣了愣。
「哇。」
他突然湊過去,彎下腰,很認真地看著陸譴,評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謝謝。」陸譴對他笑了笑,問起,「協商出結果了嗎。」
戚柏知道他在問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荀朝那人說話就是不大好聽,他其實是想嚇你,不是真的要殺你。你放心。」
戚柏說這話,其實心裏沒什麼底氣。因為他知道荀朝是會殺人的。
「那如果我真的做不到呢。」陸譴假裝不知道他未盡的難言之隱,問了句。
三珠結出寶石,是非常簡單的事。只要它的主人給它提供一點能量源,這顆有能耐的搖錢樹就能自己生財。
不過陸譴最近確實養不出東西來。
前段時間他的精神力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但在製服阿塞爾和森方的時候,又給耗盡了。
修復精神力最快的辦法是直接回到自己的身體,其次就是回收他契物裡的能量源。
可陸譴的身體還在研究院,而他的契物又流落四處,所以短時間內,陸譴不能保證能幫這隻貧困窮酸的傭兵隊改善生活。
「你能做到的。」
戚柏斬釘截鐵地說。他的表情並不像是要鼓勵陸譴,反倒如同委婉地駁斥,帶著點刻意逃避答案的意味,「你得相信自己。」
這意思就是,別問,死不死的,自己心裏清楚就行。
陸譴看了他一眼,不再為難:「好。」
其實他們倆都心知肚明,如果陸譴辦不到,那戚柏是攔不住荀朝的。
但眼下,戚柏不可能說出這種滿含脅迫恐嚇的話來,在他看來,陸譴手無縛雞之力,被他們強行帶來外星系,已經是很可憐了。所以他希望陸譴這段時間能夠過得輕鬆些,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不要讓陸譴每天都戰戰兢兢。
陸譴也是知道戚柏的想法,所以不再追問。
更何況對他來說,荀朝的死亡威脅本來也作不了數。
陸譴願意被他們綁到這裏來,但也能隨時離開。
「啊對了,路先生。」
戚柏覺得上個話題不大好,他想稍微緩和一下剛才的氣氛,於是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用精湛的演技偽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笑問,
「我要怎麼稱呼你呀?總不能一直叫你路人先生吧,你真的姓路嗎?」
陸譴倒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六年前他的意外身亡,並沒有真的那麼「意外」。因此陸譴如今的復活,也要顧及諸多因素。他沒想過和誰自我介紹,可現在戚柏問到了,他總得給出個答案。
他不可能直接告訴別人他就是陸譴。
可他要當誰呢?
「編一個名字很難吧。」戚柏突然說。
「……」陸譴的喉頭輕輕滾動,沒說話。
戚柏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對他來說這是難能可貴的體驗,很少有人會讓陸譴噎住。
「沒有關係的,大家行走在外,都需要一些偽裝傍身。」戚柏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問題,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
「我叫戚柏,這也是個假名字。」
陸譴揚了揚眉,不說信與不信:「是麽。」
「是啊。我其實本來是貴族落跑的少爺,家裏當初為了鞏固權力地位,要把我送給更有勢力的將軍當小媳婦。我不樂意,所以我跑了。我改名換姓,四處躲藏。」
戚柏歪著腦袋,笑眯眯地說,「我要追求自由的愛與自由的人生。」
「那很好。」陸譴淡笑,玩笑似的揭穿他,「但我很少聽說,貴族將beta送去聯姻。」
「我是omega呀。」
戚柏的眼睛很亮,他盯著陸譴,不假思索地說,
「我為了隱藏自己,就做了摘除腺體的手術。否則我這樣貌美如花的omega,行走江湖多危險呀,你說是不是?」
「嗯,確實。」陸譴決定陪他演完這場自導自演的戲。
陸譴並不關心戚柏是不是落跑的貴族少爺,又是否做過摘除腺體的手術。
他只是覺得戚柏信口胡謅的樣子很可愛,像個漂亮的……
單口相聲演員。
「所以說嘛,大家都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和不可以被發現的秘密。我不用知道你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後怎麼稱呼你。」
「你呢。」陸譴反問了一句。
「我是七百啊。」戚柏給他掰指頭,說,「就是一二三四的那個七百。」
陸譴輕笑了一聲,說:「好。」
「那我是六千。七八/九十的……六千。」
戚柏啪的一聲,拍了拍手,說:「真會編!我喜歡。」
陸譴但笑不語,隨即他又聽見戚柏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想和我一樣用數字當代號,那你也可以叫八百六十八萬九千三百二十一。」
這個數字實在太具體,又太沒有依據,於是陸譴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是什麼?」
「是我一直想要買的那台擬態機甲的售價。」
「之前虛無及跟你科普過機甲的事,那你應該知道,擁有天賦血脈的人才可以擁有契甲,像我這樣沒有天賦血脈的普通人,最好最好的情況,就是匹配一台生物擬態機甲。」
戚柏舔了舔嘴角,「不過我買不起,我這輩子都買不起一台那麼貴的機甲。」
說著話的工夫,他突然就從床上站了起來,一邊伸懶腰,一邊給自己的話題收了個尾,
「不說啦,啊太困了太困了,我要先去洗澡啦,你等等再洗哦……」
戚柏沖陸譴喊了一聲,「八百六十八萬九千三百二十一。」
陸譴扶額:「謝謝,叫六千就可以。」
…
戚柏去洗澡,陸譴便靠在窗邊。
被鎖住的雙手放在窗枱,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銬,沒有去動它。
現在暫時沒有到他非走不可的時候,如果跟著傭兵隊能讓他省下比手銬更多的麻煩,他可以留下。
事實上,金屬手銬對於陸譴的製約,隻相當於一根橡皮筋對於頭髮的捆束。
甚至是一不小心會扯壞的程度。
所以他的雙手雖然被拷在一起,但並不影響陸譴看看這座城市的夜景。
耶堪亞的夜晚很漂亮。
儘管小招待所不比大酒店的露台視野好,但目之所及處,仍然燈火輝煌,熱鬧繁華。
在規定可飛行範圍內,空中軌道上的列車從不遠處穿行,偶爾也傳來便捷型飛行踏板的噪音,地面上也不遑多讓,十字路口甚至偶爾還會發生堵塞。
整座城市都活力四射,喧嘩得讓陸譴有種恍惚的錯覺。
陸譴突然想起了摩搏亨,那是第三星系主星的首都會,那兒有著和耶堪亞類似的夜。
也是他呆過最久的城市。
在陸譴受聘成為星際聯盟第一學院院長以前,他還沒有給自己買下宇宙中那座寬廣而靜僻的星島,也沒有像後來大家說的那樣喜靜而好獨居。
陸譴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摩搏亨,他很享受欣賞他人生命的活力。
每天夜裏,有空軌列車行過的風聲,有精心打扮後踩著踏板飛向夜店的年輕人。
他就在摩搏亨的某棟高樓大廈的露台上,看他人聲色犬馬,聽整個世界都在蓬勃綻放的聲音,或者閑適地看會兒星雲。
不過今天,他看不了星雲,也聽不了風聲。
因為陸譴稍一靜下心,耳邊就只有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以及……戚柏洗澡時哼的聽不出是哪首歌的旋律。
「啦啦啦我是~漂亮寶貝,啦啦啦我給~自己搓背。我滴小日子真呀真滴美!」
陸譴:……
或許是他自己編的歌也說不定。
在陸譴準備摒除掉浴室的干擾雜訊時,卻突然聽見戚柏驚促地「啊」了一聲。
他抬頭望去,正想問怎麼了,就聽戚柏喊了句:
「六六你快來!」
陸譴頓了一下,險些沒反應過來這個「六六」就是他自己,他眉梢不自覺抽了抽,應著戚柏的聲音走向了浴室。
剛走到門口,戚柏就突然從裏面把門拉開。
陸譴的表情在那一刻有些滯楞。
浴室裡剛洗完澡的戚柏,渾身上下,什麼都沒穿,一頭淺金色的捲髮被水沖洗後耷拉下來,水珠順著發梢滴落。
他是濕的,從頭到腳。
脫去了粗糙如同抹布一樣的外衣,戚柏的整個身體都一覽無餘。
他皮膚光滑白膩得好像能掐出水兒一樣,渾身的熱汽幾乎要撲到陸譴的臉上。
於是陸譴站在那兒,忘了自己本來想問什麼。他隻覺得被眼前的畫面晃得有些眼花。
在短暫的局促後他突然冒出個奇怪的念頭。
站在水霧中的戚柏,乾淨得很像一顆,剝了皮的,晶瑩剔透的,汁水飽滿而招人眼饞的……
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