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恆因為經常送江啟來書院，守門的人早就已經認識他了，他們倆直接就進去了。

走了幾步，還沒等他們想好是去課堂，還是直接找柳雲鶴，迎面柳雲鶴就剛好過來了。

「你們怎麼來了？」柳雲鶴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柳山長。」江兆恆打了招呼，又問道：「我們今天無意間看到那個縣試張榜上面……」

柳雲鶴是個人精，一下子就明白江兆恆想要問什麼了，他點頭，示意江兆恆所看到的是真的，「江啟確實是考上了這一次的第一名。」

江兆恆和張韻秋先是驚喜不已，而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眉頭一下皺起，柳雲鶴仿若知道他在想什麼般，瞬間說道：「不是書院硬要他在這麼小的時候就去考試，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柳雲鶴將江啟之前所說的說了出來：「他實質上應該是為了你。」

江兆恆瞬間沉默了下來，原本驚喜的感覺也全然變得複雜起來。

就在剛剛，他想到了兒子先前那麼累，還以為是書院逼著或者誘導著，想讓兒子小小年紀考上。

以前江啟的疲憊表現的並不嚴重，他一項在家裡面前都儘力維持原來的狀態，只是多多少少會有變化，然而當那些變化和這麼小就考上第一結合起來，江兆恆瞬間就意識到了兒子那時有多累。

所以心中是存在那麼一些對書院的不滿的。

但他沒想到，一切竟然是兒子自己要求的。

想想兒子的個性，這種事他確實做的出來。

兩人向柳雲鶴請辭後離開，出了書院，沉默著，心中感慨不已。

雖然多了這個小插曲，但本身考上這件事還是足夠讓人高興的，而且江啟雖然之前那麼累，但身體一直養的很好，一點沒生病，江兆恆兩口子不至於太過於沉浸在這上面。

不過到底也是心疼，去集市上買了好些吃的回去，一邊算作慶祝，一邊想給江啟補身體。

回到家後，這種事情肯定要告訴家裡人，首先就是江老太太和江老爺子。

「什麼？」江老太太滿眼驚喜：「小六真的考上了？還是第一名？」

「嗯。」江兆恆道：「小六根本就不只是去試試環境，他其實是認真去參加的，先前估計就是怕我們不同意，或者考差了，白高興一場。」

沒有期待，自然就不會有失望了。

好在結果是好的，沒有辜負兒子先前的努力。

「那山長跟我說，他是想儘快考上秀才，然後家裡不用服勞役，他也可以多學些醫術，幫我治腿。」

「這……」老太太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也同樣如此。

良久，才嘆息了一聲。

「小六確實是個孝順孩子。」

陸陸續續的，全家都知道江啟考上了。

不過江老太太依舊要求大家保密，畢竟縣試要考五場，這才第一場，考得再好，也不代表已經成功了。

至於江啟真實的想法，老太太瞞著沒說，不想給孫子太大的壓力。

考好了，自然全家興奮，下午大家也懶得再去地裡，乾脆在廚房忙活起來，多做些好吃的，給江啟慶祝一下。

江啟放學回到家裡之後，輕易在家人臉上看出了什麼，「爹娘，你們已經知道我考上了？」

雖然在書院上學，但實際上江啟知道的不晚。

書院有人專門去看成績。

他臉上笑容燦爛，「我還想著放學後親自告訴你們呢。」

畢竟也不好讀到一半巴巴的回來邀功。

江兆恆道：「你娘無意間看到，我們還去問了山長才確定下來。」

江啟嘿嘿

笑著。

晚上吃了豐盛的一餐，小孩子興奮不已，隻覺得跟過年了一樣。

虎娃悄悄叮囑著江啟：「小六你之後可也得繼續好好考啊，看這肉，多香。」

只要小六一直考好，那他們豈不是每次都會有這麼好吃的肉肉。

桃花杏花也依舊鼓勵江啟。

江啟：「……」

他笑納了，一口應下，「我會好好考的。」

第一場成績已經出來了，自然很快就開始了下一場的考試，越到後面，考上的人就越少，閱卷的時間也相應縮減不少，每一場考試之間相隔的時間也在變短。

最終，最後一場終於考完了。

江啟輕舒了一口氣，走出考場，隻覺得天空都是那麼藍。

外面他爹娘依舊在等著接他，江啟見著人，很快就笑著跑過去了。

因著前幾場他都考得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後一場他應該也會考上才對。

江家對放榜都很期望。

到了那一天，全家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到鎮上去看結果。

結果意外又似乎不出意外，江啟還是第一名。

他考了縣試第一。

而後又是參加府試，縣試是由縣令主持，府試是由知府來主持，考試的地點就不在他們鎮上了。

縣試結束，過了幾天就是府試。

江兆恆早早就帶著江啟前往貢院那邊，花了些銀子，住在了附近的客棧裡。

府試是考三場，流程和先前差不多，前兩場考一天，最後一場考兩天，需要在考場過夜。不過不用帶考籃，筆墨紙張等都是考場統一提供，但是這裡人卻又多了很多，江啟琢磨著，估計得好幾千人。

先前給他擔保的廩生也再次被請過來，給的銀子也比縣試要多很多。

花了大半個月，考完了三場。

等結果出來後，江啟又是考上了頭名。

這個結果，繞是江啟自己，都有些驚訝。

不過他答題確實很順，尤其是策論上，關於政見實務這方面，因為是站在歷史的巨人肩上看世界，以前的課程沒白上，各種分析利弊，如何措施等等，他都能回答的觀點新穎實用，言之有物。

用詞、文采上面，他也不缺。

這麼想來，這個結果也很正常。

連連過了縣試和府試，繞是江兆恆一貫都比較冷麵，這回也忍不住嘴角咧的大大的了，他舉著兒子扔了幾下拋高高。

「咱們小六真是好樣的！」

江啟一開始嚇了一跳，但父親的手臂結實有力，安全感十足，因而他很快就放鬆下來，咯咯笑著。

縣試和府試過了，江啟也變成小童生了。

這個身份，就和趙永昌是一樣的。

雖然以前大家都覺得，童生沒什麼了不起，又不是什麼正式的功名，一點用都沒有，哦，童生也可以開私塾收學生，但人家秀才的私塾收到的束脩都很難讓一家人過好日子，更別說童生了，收費更便宜。

但這些都得看年紀。

很多人一輩子考下去都是童生，但江啟，那可才七歲啊。

這絕對是可以誇耀的。

江兆恆帶著江啟買了不少這邊的東西，父子倆快快樂樂的回家。

然後自然就是江家的快樂來臨了。

這份快樂在江家持續了很久。

但老太太依舊要求著，先不要告訴村裡人，江老大奇道：「為什麼還是不能說？」

小六可是已經變成小童生了啊。

說出去絕對惹人羨慕。

就算是他下場院試考不上，也沒人會說風涼話。

老太太道：「小六過些時候還要繼續參加

院試對不對？」

「嗯。」江啟乖巧點頭。

「那就是了。」老太太道：「馬上就要院試了，小六的心態得保持好，現在要是消息傳出去，有些人免不得心裡嫉妒，還有那趙永昌和小六今年應該都要去考院試，張春雨跟咱們家關係不好。」

「她要是攛掇著張老太那邊來找麻煩，天天吵架，小六心情肯定好不起來，讀書也受影響，到時候不就只有她那邊能考上了麽？」

大家一想，很有道理啊！

張春雨看著就是能這麼做的人。

尤其張家那老太，向來偏心張春雨那一房，胡攪蠻纏特別厲害，專門來吵架這種事，絕對做得出。就算是不吵架，人家眼看著自己的外孫就要飛黃騰達了，那不得趕緊巴上來？

到時候拿捏著長輩的架子，雖然江啟是他們江家的子嗣，用不著對張家如何，但煩也煩死了。

為了避免麻煩，還是等考上秀才再暴露出來更好。

秀才考完，近些年可就沒有考試了，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慢慢來解決。

江老爺子一錘定音：「你們娘說得對，就這麼辦，任何人不許把小六考上的事說出去。」

張韻秋道：「娘想的確實有道理。」

孫氏道：「就是有些人見不得別人好，等考完更保險些。」

大家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直到現在，村裡人也沒發覺江啟已經考上前兩試了，江兆恆離開這些天，家裡給他找了個不出現的借口，反正他以前是走鏢的，在外面認識的人多，有事情去做，也理所當然。至於江啟，那就更簡單了。

江啟以往早上天不亮就坐牛車去書院，下午才回來。

回來又是待在屋裡學習，偶爾出門走走。

也不是所有人天天都能見到他。

在沒有人會想到江啟這麼小就參加考試的情況下，隨便糊弄兩句在家學習，也就沒人會多問了。

回來後，江啟也依舊照常去書院上學，並沒有在家複習。

書院教他的夫子也為他的成績感到驕傲滿意，幾個人壓下不斷想要上揚的嘴角，摸摸小孩的腦袋：「戒驕戒躁，繼續努力，好好迎接下面的院試，好嗎？」

「好！」江啟嗓音清脆。

至於柳雲鶴就直接多了，「你要是考上了秀才，到時候書院也會有一筆獎金。」

「嗯。」江啟點頭，又問柳雲鶴：「那些藥材都有消息了嗎？」

他之前就托柳雲鶴幫他買給他爹治腿藥膏所需的藥材。

其中百年人蔘和天山雪蓮是最難的。

柳雲鶴道：「人蔘的話，倒是有，只不過這種東西，都是人家留著保命的，想要拿出來，給的價錢得夠。」那些權貴自然不會賣，人家就算有，要麼留著，要麼給人送人情。

總之不好拿。

柳雲鶴的面子還沒那麼大。

但這種東西也不止權貴有，有些家裡不富裕的，機緣巧合挖到了也正常，也不是人人挖到人蔘都會賣。這可是多條命的事，留著當傳家寶也不是沒可能。

他要找的就是這種。

好在順利找到了一處，人家也願意賣，只不過價格不低。

以柳雲鶴的身家，他當然可以買得起，但以江啟那點銀子來說，就連個零頭都趕不上。

江啟聞言眼睛一亮：「那麻煩山長先幫我買下來，等考完秀才，我再把銀子補齊，可以嗎？」

柳雲鶴心道就江家那樣的家境，能付得起銀子？

但他轉念一想，人家有個傳家寶也不一定，很多窮的不一定真窮，這誰說得準。

只不過傳家寶輕易也不會願意拿出來，江家人會同意嗎？

腦中的念頭轉瞬而

過，面上柳雲鶴從善如流的答應了下來，就憑江啟這麼小就已經兩輪考中第一，就值得他投入更多了。日後江啟考到金鑾殿，憑著他的年紀，也能成為美談。

就算沒本事，當個吉祥物也可以。

這種神童高中，對於皇帝來說，算是一種祥瑞，證明皇帝是有德之君，明君，所以才會天降祥瑞。

以後的江啟想要買個人參的銀子應該還是出得起的。

「不過，」柳雲鶴說道：「天山雪蓮這個，我就打聽不到了，估計也就只有皇家，還有一些重臣家裡有可能會有。」

這點江啟早就有預料，他點點頭：「那就先把其他的買好了，天山雪蓮我會想辦法的。」

「行。」柳雲鶴也不拖遝，「等你院試考完就過來拿吧，人蔘還在外地。」

一個月後，江兆恆再次帶著江啟提前出發了。

這次要去的，還是上次府試科考的貢院。

院試是由朝廷派遣的學政主持，考的流程和府試差不多。

與此同時，趙家趙永昌也出發了。

他也要去考院試。

兩家並不同路，甚至江兆恆還故意錯開了。

這時候和他們目的地一致的人不少，所以他們一直到真正考的時候，都沒有碰過面。

又是大半個月下去。

院試結束。

這次江啟他們沒有再等著看張榜結果，直接先回了家裡。

主要是考中秀才的話，縣令會派人來報喜，用不著他們親自去看。而且放榜要等幾日後閱卷完了才行，客棧的住宿費在這段時間水漲船高，江啟不願意花這個冤枉錢。

有這銀子，還不如買點肉回去吃。

江兆恆自然是想等結果出來的，但孩子小，和大人能講道理，和孩子就多少得顧慮著點孩子情緒了。

所以江啟想要回家，他也就答應了下來。

過了些時候，估摸著就要放榜了。

江家所有人都焦慮著。

這天也正值江啟放假，他也待在家裡。

他們離院試那地方遠，消息沒那麼快傳過來，反倒是提前去看放榜結果的趙永昌先回來了。

他整個人滿面紅光，興奮異常，一看就知道了結果不差。

趙家人也心心念念著放榜的事情，看到他這個樣子，趙婆子先迎上去，嘴裡一疊聲的問道：「考上了？文昌這是考上了？」

趙永昌張了嘴半天，才終於把嘴裡的話給說了出來，他狠狠的點頭，重重的「嗯」一聲。

「娘，我考上了，我考上秀才了。」

趙永昌期待這一天已久，最後考上的這一天，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跟著輕飄飄的，整個人有些暈乎。

他考上了！

趙家也瞬時激動起來，他們家的人考上了。

這一刻，趙家其他幾房一時間也忘記了以前大家之間的隔閡，紛紛高興不已。

趙婆子更是落下淚來，嘴裡念著：「考上了，我家文昌考上了。」

趙永昌考試這件事，每次都會成為村裡的重點關注事項，只要他去考，大家都會關注著結果。

沒辦法，村裡就這樣。

娛樂的東西少，往往一件事很快就能傳遍整個村。

趙永昌回來時的激動大家可都看到了，就有人偷偷的跟了上來，一聽到趙永昌說考上了，好傢夥，瞬間也跟著激動起來。

霎時間，趙永昌考上了的聲音在村子裡回蕩。

好多人都聽到了趙永昌考上的事情。

大家紛紛聚在一起討論起這件事，很多人去趙家問這事是否屬實。

還有人送了禮過來。

雖然秀才也窮，但考上功名，

天然就會在人們的心中有點地位，當然了，等日後時日久了，沒準就會變成大家口中的窮酸秀才。

但至少現在這一刻，大家都還是挺激動村裡有個秀才。

趙婆子很快把眼淚擦乾，整個人嘚瑟起來，說話都不自覺大聲了很多，向著所有人誇著自家兒子有多厲害。

張春雨心中的歡喜更是無與倫比，這一大家子的所有人中，怕是只有她才最為趙永昌科舉的事情提心弔膽。因為在她記憶中趙永昌應該考上的那年沒有考上，她生怕哪年之後，趙永昌就再也考不上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好在一切都還好，趙永昌考上了。

考上是大喜事，趙婆子趕緊招呼人把鞭炮拿出來放，這是她早早就備好的，就等著小兒子考上了。

劈裡叭啦的鞭炮聲在村裡響起。

江家，聽著趙家的鞭炮聲，歡呼聲，吵鬧聲，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和趙家之前起過衝突，如今眼看著趙永昌考上，心裡肯定會有些不是滋味，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誰會希望跟自家有怨的人日子越過越好吧。

不詛咒人家變不好，就已經算是好得了。

孫氏心裡嘀咕著，這老天真是不長眼，怎麼就讓張春雨的丈夫考上了，就張春雨那德行，還能過上好日子，真是讓人看不過眼。

但她也沒說出來。

江老太太堅信自家孫子肯定也能考上，畢竟前兩回都考了第一，就算最後一次不考第一了，那總不至於考不上吧。

但報喜的衙差一直不來，她心裡就緊張：「早知道咱們就該讓個人專門去看看了。」

早點清楚考得怎麼樣，也早點心安。

不過這會兒已經來不及了，等他們再趕到那邊去看，怕是還沒回來，衙差們報喜的就已經過來了。

江兆恆心有同感，下次絕對要直接去看。

現在這感覺有點太刺激了。

心裡砰砰砰的一直快速跳個不停。

村裡尚且沒有人知道江啟也去考了，一時間，整個村都變成趙家的大舞台。

所有人都趕去趙家看熱鬧，趙家，乃至張家，都瞬間膨脹起來了。

趙婆子難得大方一回，準備今天晚上要慶祝一番，讓家裡人趕緊去鎮上買肉買東西回來。

村裡各家人也過去幫忙。

當然，他們也出東西，要寫禮，不然這麼多人的酒桌，趙家可真不好辦。

趙家再怎麼熱鬧，江家自然是不可能會去的。

一時間江家這院子裡，氣氛顯得冷落蕭條起來。

隨著趙家的崛起，自然不會有人忽略了江家的存在。

要知道張春雨和張韻秋這兩姐妹，從小就不太和，張春雨先前還坑了張韻秋一把，把人嫁給了賭鬼家暴男，在村裡鬧得是沸沸揚揚。

為了不出銀子送張春雨兒子去讀書，張家二房都跟大房算是變相的分了家。

這當初看著是大快人心，二房不用再被大房吸血了。

可哪想到張春雨還有這運道，嫁的夫婿竟然考上秀才了，也不知道這以後是不是還要當官。

這也就讓張家二房的處境顯得極為尷尬了，被人家吸了這麼幾十年血，結果臨到終了，兩家鬧翻，這下子人家的好處也得不到了。

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實在太慘了。

「你們也不看看人家親外孫是誰。」有人低聲說道：「趙永昌可是考到現在才考上，人家小神童月月都往回拿銀子，憑著人家那本事，指不定過幾年人家就考上了。」

「不是說考完秀才，還得考那什麼舉人嗎？到時候誰先考上舉人，誰先當官，那還不一定呢。」

「對啊對啊，人家江家有小神童，不過就是生的晚了幾年，否則的話，誰先誰後還不一定呢。」

「……」

這樣的言論不少，實在是江啟小神童每月拿銀子回家的光環實在太過亮眼，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一些還在同情江家和張家二房的，聽到這些之後，也瞬間回過神來。

好傢夥，怎麼能忘了小神童。

人家江家運道好著呢，哪用得著他們同情。

這時候談論這些的人不少，張春雨自然也聽到了，她眼睛深沉，手指不由得捏緊，指甲都陷進了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