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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我一句試試》第35章 第 35 章
那天晚上,景文把寧栩送回房間,獨自一人在大堂坐了一夜。

早上安保撞見他的時候,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煙頭。

安保嚇了一跳,連忙用英語問他是否需要幫助,景文面帶倦色地揮了揮手。

他覺得自己是犯糊塗了,而且是非常嚴重的糊塗——從小到大幹過的混蛋事兒,所有累積起來都沒有這件混蛋。

或許昨天晚上,他就不該回去找寧栩的,應該直接讓服務員把他送回房間。

他腦子亂鬨哄地搓了搓臉頰,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

轉過頭,看見趙經理正站在他身後。

「小文,起得這麼早,一起去吃早餐?你媽媽他們也起來了。」趙經理笑著說。

景文呼出一口氣,努力把那些畫面拋到腦後,點了點頭跟著趙經理走進餐廳,張麗莉正在和艾珂聊天,兩人有說有笑的。

看見他來了,艾珂問道:「昨晚睡得怎麼樣,小文?我剛才打電話給小栩,聽他說他喝醉了,還是你把他弄回去的。」

景文不自然地說:「還行,他醒了?」

「剛睡醒,電話裡還跟我不高興呢。」

張麗莉忍不住責備他:「你們倆一塊兒泡溫泉,也不知道看著他一點?喝多了在池子裡多危險啊。」

「你別說他,是小栩自己喜歡喝清酒,肯定一個不注意就貪杯了。」艾珂笑著說,「難得喝一次沒關係的,來,小文,嘗嘗這個。」

她熱情地給景文拌沙拉,這使得他感到愈發心虛,連連道謝接到手上。

張麗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對你艾阿姨倒是有禮貌的很,要是哪天對你老娘也這樣就好了,還有你不是不喜歡沙拉嗎?」

艾珂笑的不停:「跟最親近的人哪裡還用得著禮貌,小文你不喜歡就別勉強了。」

「偶爾吃點沙拉,健康。」景文硬著頭皮在兩個女人的調侃下吃早餐。

沒吃幾口,旁邊的座椅被拉開來,一陣風捲起淺淡好聞的香味,如同春風過境將人喚醒。

他倏然噎住了。

低下頭悶聲咳嗽起來。

艾珂笑盈盈地看向他旁邊的寧栩:「你可算下來了,這是給你叫的面,知道你早上喜歡吃湯湯水水的。怎麼樣,頭痛不痛?」

寧栩拿起筷子,聲音睏倦:「媽,我又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怎麼會頭痛。」

他的話讓景文心裡咯噔一聲,忍不住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這麼說他昨天晚上是有意識的。

寧栩開始吃麵,景文悄悄地看了眼他握住筷子的手。指骨修長地捏著筷子,骨節處的皮膚微微泛著白色,他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昨晚的畫面——

晚上下著雪,外面黑漆漆的。

寧栩被有氣無力地裹在浴袍裡面,走路搖搖晃晃。景文隻好彎下腰把他背了起來,奈何這人渾身軟得跟麵條一樣,他不得不提醒:「抱住我的脖子,當心摔下來。」

好在寧栩雖然喝醉了,但勉強還算聽話,慢吞吞地從浴袍裡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光溜溜的手臂被泡得發紅,像一塊新鮮出爐、熱氣騰騰的糕點,肆無忌憚地貼在他的皮膚上,景文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寧栩趴在他背上,表情如同發現了新大陸,新奇地摸了摸他的喉結,併發出「咦」的聲音。

他的手指熱乎乎的,指甲剪的很短,柔軟的指腹反覆搓弄那一塊凸起,好像在擺弄什麼玩具似的。

景文頓時整個人「轟」地炸了,險些當場把他從背上甩下來。

「你做什麼?!」他震怒道。

寧栩意識到自己做錯事,小心地收回了手。

然而景文的心跳

卻再也無法平復下來了,一路咚咚咚瘋狂跳動,感覺背了個定時炸`彈在身上。

現在看見那雙執筷的手,異樣的感覺再次回到心裡,他不堪重負似的移開了眼睛。

寧栩沒有注意他的眼神,自顧自吃了口面,被燙得直吸氣。

他用手扇了幾下,嘴巴含著面不斷呼出熱氣。

景文又轉回頭來,視線落在他呼出氣體的嘴唇上,有關他的記憶再次湧入腦袋——

從溫泉到下榻處有一段連廊,他背著寧栩走在連廊上,外面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們肩頭。

寧栩沒再鬧騰,景文啞著嗓子問他:「冷不冷?一會兒就到了。」

寧栩伸手去接雪花,冰涼涼的八瓣落在他掌心,凍得他哆嗦一下,又縮了回來。

碰過雪花的手再碰到景文的脖子,他「嘶」地吸了口氣。

寧栩看著他的後腦杓,模仿他說:「冷不冷?」

「冷,你他媽知道我冷還玩雪。」景文笑罵道。

寧栩俯下身在他耳邊說:「冷,吹吹。」

說著,便往他耳垂上吹了一口熱氣。

溫熱的氣體擦過耳垂,激起皮膚上一片細小的疙瘩。

那一刻,景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猛地停了下來,喘著氣道:「再亂來,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寧栩不怕死地笑了起來,依舊重複他的話:「把你扔下去。」

還順帶踢了兩下腿。

「……小文,小文?」艾珂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寧栩也扭頭看向他。

景文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抬頭道:「怎麼了,阿姨?」

張麗莉翻了個白眼:「你昨晚做賊去了嗎這麼心不在焉,你艾阿姨問你吃不吃蟹腿肉。阿珂,你讓他自己剝,別管他。」

景文趕緊從艾珂手裡接過螃蟹,掩飾道:「謝謝阿姨,我自己來。」

他胸腔裡的心臟砰砰亂跳,面上不動聲色地剝開蟹殼。

旁邊的寧栩忽然湊過來說:「給我吃點吧,不想動手。」

他剛醒就被艾珂一個電話叫下來了,頭髮還有些亂翹,臉頰白皙瞳仁幽深,唯獨嘴唇被燙得通紅,近距離看過去相當具有視覺衝擊。

景文再度失神——

等他終於把人帶回房間的時候,這傢夥已經睡著了,他小心翼翼地托著他的腦後,避免撞到床頭。

因為怕他碰著,景文的姿勢也不免貼近了一些,正待放開手的時候,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卻撒不開手了。

他第一次這麼近、這麼仔細地端詳寧栩,一時間無法辨認他的五官有多麼好看,只有一種滿心滿腔被熱乎乎充滿的感覺。

——滿眼的喜歡,想靠近,想貼上去,想把他抱在懷裡。

這種感覺好像冒著泡的沸騰熱水,不受控制地從瓶口溢了出來,他只能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些熱水嘩啦啦地傾瀉而出。

景文屏住呼吸,控制不住自己緩緩靠近他的嘴角,鼻尖堪堪地蹭在了那雙紅潤飽滿的唇瓣上。

他深深地呼吸,聞到他唇邊清酒的甜味,幾乎讓人頭暈目眩。

只要他稍稍抬頭,就能碰到那雙嘴唇。

然而他遲遲未動,心裡天人交戰。

就在此時,寧栩在睡夢中轉了個身,景文方才猛然驚醒。

他一個走神,不小心掰斷了蟹腿,同時還把盤子弄出不小的動靜。

張麗莉嚇了一跳,「你今天早上是想幹嘛?」

寧栩噗地笑了:「好了好了,不跟你搶,你自己吃吧。」

「小栩,你要是想吃自己戴手套剝。」艾珂也跟著打圓場道。

景文默不作聲地把八隻蟹腿

全部剝好,堆在盤子裡推給寧栩,又把蟹殼和蟹肉一一挑出來給他,末了擦了擦手說:「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張麗莉皺著眉說:「這小兔崽子,不吃算了,我們多吃點。阿珂,你把阮阮也叫下來吧,她還在賴床嗎?」

「小丫頭怕冷,到現在都不肯起呢。」艾珂笑著說。

寧栩吃了口景文剝的蟹肉,入口鮮甜,讓他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這傢夥,該不會是因為昨晚背他的事害羞了吧?這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景文從餐廳出來,正好撞上趙子珊,她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

「景文,寧哥在裡面嗎?」她問道。

景文懶散地看了看她,「在,幹嘛?」

趙子珊的笑容有點僵硬:「我能問問,他昨天晚上是和你待在一起的嗎?哪裡都沒去?」

景文明白了她的意思,抱著手臂說:「他是和我在一起,哪兒也沒去。怎麼,你喜歡他?」

他問得直截了當,讓趙子珊刷地紅了臉,她垂下頭點了點:「我……我挺想跟他接觸試試的,可是他好像沒那個意思。」

景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昨天酸溜溜的感覺蕩然無存,反而還有點同病相憐的意味。

怎麼辦,他也想跟寧栩接觸看看,但這件事根本不用想,寧栩不僅沒那個意思,甚至還有可能一拳打爆他的腦袋。

他苦惱地嘆了聲氣,繞過趙子珊走了,留下她一臉茫然地望著他的背影。

從國外回來後,景文默默地下定了決心。

他想了好幾天,覺得自己就是放假太空虛、太寂寞,所以才會對兄弟產生這種非分之想,畢竟寧栩這種人,是人是鬼都逃不過他左右。只需要等到開學,找點事情做就好了。

有了這個認知後,景文不再像個彌足深陷的失足少年。

剛一回到家,他就一頭扎進書房,開始寫寒假作業。

在他連續一個禮拜沒有邁出家門半步後,張麗莉終於慌了,她找了各種借口暗示景文出去轉轉。比如幫她遛狗,比如給隔壁送東西,比如讓他跟朋友出去玩。

景文閉門造車了整整七天,覺得自己已經浴火重生、百鍊成鋼,清心寡欲、六根清凈。這七天他滿腦子都是正餘弦定理和紅樓夢必考常識,終於成功把寧栩趕出了腦海七天。

他甚至還每天睡前在平板電腦上敲木魚,敲完念幾遍清楚雜念的不知名咒語,祈求寧栩不要出現在他的夢裡。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算是徹底回歸正常了,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想過寧栩在幹什麼了。

張麗莉怕他被關出精神病來,牽著不情不願的洛基交到他手上,「去遛遛狗,等你回來我們去機場接你爸。」

景文換鞋出門,疑惑道:「我爸怎麼突然回來了?」

張麗莉臉色平靜地說:「有點事要處理,你先去吧。」

景文突出一口濁氣,神清氣爽地拉著洛基出門,剛走到門口,隔壁的門也開了。

寧栩牽著吃罐頭走了出來,抬頭對他露出一抹笑容:「真巧,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最近在做什麼?」

轟隆隆——

景文猶如被雷劈中般站在原地。

幾日未見,寧栩輕飄飄一句話,就將他整個人又拉了回來。

左心房傳來甜蜜的刺痛,撲通撲通地撐起胸口的一小塊皮膚。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你沒救了,景文,你就是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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