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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我一句試試》第36章 第 36 章
景文產生這個念頭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被他發現。

他悄悄看了看寧栩的臉色,在確定他面色如常之後,才穩住聲音道:「我在家,寫寒假作業。」

寧栩眯起眼睛打量他:「你不對勁。」

景文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難道他看出來了?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接著,寧栩又說:「你怎麼開始寫寒假作業了?齊浩洋說你都是開學當天臨時抄的。」

「……」景文鬆了口氣,手心有些汗濕。

同時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窘迫感。

——齊浩洋這個嘴巴漏風的,居然這麼說他,那在寧栩眼中,他不就成了只會抄作業不學無術的混子了?等開學了一定要痛扁他一頓。

景文罕見地開始在意自己在他心裡的形象,努力狡辯說:「你別聽他瞎扯,我從來……我很少抄作業的。」

寧栩噗嗤笑了,也不去拆穿他,牽著吃罐頭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下午要來我家做作業嗎?」他主動問道。

剛才在家裡,寧栩聽艾珂說景國全要回來,料想這幾天他應該不樂意在家裡待著。

景文呼吸一緊:「你讓我去你家?」

寧栩正垂著眼睛逗弄吃罐頭,隨口答道:「你有不會的題目可以問我,晚上想留宿也行,我這幾天剛好有空。」

景文的心轟隆隆狂跳起來——他邀請自己去他家,還讓他留宿,這代表什麼?

他不由翹起嘴角,幾乎是下一秒便點了頭:「我去。」

說完又覺得似乎積極得有些明顯,找補了一句:「唔,我有幾道幾何題不會寫。」

兩人遛狗的途中,景文一直忍不住偷看他,說來也神奇,在這段時間之前,他雖然覺得寧栩長得好看,但不會這麼無時無刻地想盯著他。

現在只要寧栩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不想看任何其他人或東西了,好像萬物都對他失去了吸引力。

他在不遠處,看他彎下腰去撿飛盤,看他笑著用指尖撓吃罐頭的下巴,看他發出口令得到完成後獎勵洛基小零食,細長的手指拈著零食,被洛基一口包進嘴裡。

洛基從來不會用牙齒傷人,只是包住他手的時候在上面留下了不少口水,寧栩嫌棄地笑著甩手,這傢夥又趕忙上前去討好地舔他的手。

寧栩的手生得又白又瘦,被它一頓亂拱,只能握住它的鼻子往旁邊推,然後洛基又跟一塊狗皮膏藥似的黏上去。

景文看得火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上去給了它一個**兜,把它牽開了。

「說了別亂拱人,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景文嚴肅地盯著它教訓道。

洛基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寧栩,不知道他在放什麼屁。

寧栩忙道:「別訓了,它又沒咬到我。」

景文硬邦邦地說:「它對誰都這樣,要是咬到陌生人就麻煩了。」

他們遛完狗回家的時候,洛基仍然不死心,一個勁兒想往寧栩身上湊。

景文用力拽住繩子,落後一步,壓低聲音狠狠道:「你能不能有點骨氣?沒見過世面?別跟個舔狗一樣。」

洛基努力掙脫桎梏,發出「嗚嗚」的犬吠聲。

寧栩在前面喊道:「你拿上作業就過來吧。」

景文立刻應了一聲:「好嘞,馬上來。」

洛基:「……」

他把洛基送回家,跟張麗莉說要寫作業,不去機場接景國全了,便在她不滿的詢問聲中一溜煙跑去了隔壁。

他去的時候,寧栩已經把作業拿下來了,艾珂給他們做了甜湯,讓兩人一邊寫題一邊喝。

屋子裡暖烘烘的,景文脫了外套和圍巾,和寧栩肩並肩坐在餐桌上等甜湯喝。

吃罐頭搖著尾巴過來蹭寧栩的褲腳,他隨手餵了它幾塊小零食。

不知道為什麼,景文覺得這裡比他家待著還要舒服。

艾珂端了甜湯過來,景文看著她身後擺架上一本厚厚的銀框冊子問道:「那是什麼,看起來像個藝術品。」

他上次來就看見這本銀框冊子了,有一本辦公筆記本那麼大,封面是純銀打造,上面鑲嵌著各種彩寶,看起來耀眼且奪目。

寧栩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尷尬,「喝你的甜湯吧,問題那麼多。」

景文疑惑地挑了挑眉,艾珂笑著說:「那是相冊,裡面都是小栩和阮阮從小到大的照片。」

景文頓時明白了寧栩的困窘,咧嘴笑了起來:「包括剛出生的嬰兒照嗎?」

「當然包括,還有他的腳丫印子呢,我拿給你看看。」艾珂提起這個,語氣變得很溫柔。

寧栩不耐煩地拖長了聲音:「媽——!」

景文憋不住地噗嗤一聲,被他瞪了一眼後又若無其事地收住,片刻再次笑個不停。

艾珂把那本相冊抱下來,寧栩立刻伸手去阻攔:「媽,你能不能別逢人就炫耀,不是,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炫的……」

艾珂拍開他的手,介紹道:「這個封殼是我和寧博偉專門找人定製的,當時我正懷著小栩,做了三個多月才做好,差點以為趕不上他出生。銀色背景代表純粹和乾淨,這顆黃鑽象徵太陽,這顆藍寶象徵月亮,這裡還有很多細碎的星星、湖水。我們希望他們倆都能像自然萬物一樣,蓬勃生長,享受世間的所有美好。」

聽見她這番外,寧栩無奈地嘆了口氣,阻止她的手又收了回來。

景文忍不住說:「真是太用心了,阿姨你果然是個藝術家,我爸媽就永遠想不到這麼有意義的紀念方式。」

艾珂笑著說:「我只是閑得罷了,來,給你看看小栩的腳印。」

她翻開第一頁,上面就是寧栩的小腳丫,圓滾滾胖乎乎,看起來可愛極了,旁邊還有一束密封起來的他的胎毛。

景文瞬間感覺心都要化了,嘴角已經翹到了耳朵根,不由自主上手摸了摸那個小腳印。

「真可愛。」他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好在艾珂也被萌得不行,點頭贊同道:「他小時候胖嘟嘟的,生下來就有七斤重,哪像現在,瘦得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也不知道吃的東西都跑哪兒去了。」

寧栩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知道後面還有他光著身子洗澡的照片,於是果斷起身:「我去給露娜的食盆換水。」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艾珂很喜歡和親朋好友分享這些照片,每次看過去都像經歷了一次他的成長,她笑眯眯地說:「他害羞呢,不管他,我們繼續看。」

這一頁的背面是寧阮的腳印和胎毛,第二頁是寧栩滿月前第一次洗澡,他小時候眼睛又圓又大,張著沒有牙齒的嘴趴在救生圈上,笑得很是開心。

景文不知道自己是暗戀濾鏡還是什麼原因,隻覺得每一張都戳中他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好可愛好喜歡,喜歡得快要不行了,越看越喜歡,恨不得衝進照片裡去抱抱他。

艾珂每翻一頁還自帶音效:「這一頁開始,上幼兒園啦——」

「這一頁開始,上小學啦——」

小學的寧栩,已經初步顯示出是個美人胚子。臉上的嬰兒肥漸漸減少,小眼神也變得傲嬌矜持起來,惹得景文十分想親一口。

不過這張臉,看著倒是隱隱有點熟悉。

艾珂繼續翻頁,直到翻到一張素描圖——那是一隻手,小小的,手指又細又長,看著非常漂亮。

景文怔住了,艾珂說:「他小時候上過一個繪畫班,這是他們班同學畫來送給他的。」

景文的心臟開始狂跳,他呼吸紊亂地問:「是東岸的繪畫班?」

「嗯對,後來我嫌太遠了,就不讓他來了,你知道的,我們家當時住在蘭中嘛。」

景文咕嘟咽了口口水,話都有點說不利索:「我……我能把這張畫拿出來看看嗎?」

艾珂莫名地看了看他,說:「當然能。」

她把畫取下來給他。

景文翻到背面,果然看見了自己跩得一逼的簽名——JW。

那時候很流行的姓名首字母縮寫。

他幾乎是兩眼一黑,內心又驚又喜,沒想到寧栩就是他在補習班遇到的小少爺,一種意外之喜的感覺席捲了他的全身。

「你喜歡這張畫?小栩說這是他們班一個小男生畫的,那個小男生經常給他帶吃的,他每次都撐得要命,不吃對方還不高興,隻好悄悄塞進口袋裡帶回來。」艾珂覺得很是有趣。

景文正沉浸在喜悅中,猝不及防地笑了出來,他小時候真的又執拗又憨批,跟填鴨似的投喂寧栩,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吃,寧栩沒給他兩拳就不錯了。

他把畫小心地放回相框裡,繼續和艾珂一起往下看,期間嘴角再也沒下來過。

正當看的寧栩初中畢業的時候,照片的主人翁打電話過來了。

寧栩趴在廚房的窗口,看著外面說:「我看見你們家的車回來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景文和艾珂聊得很開心,不過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張麗莉肯定得說他。

他知道了寧栩就是那個小少爺,說話間也帶了點逗弄小朋友的意味:「知道了小保安,快過來喝湯吧,一會兒都涼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寧栩冷哼一聲,啪地掛斷了電話。

景文笑嘻嘻地跟艾珂告別,套上外套回家,心情比剛才好了百倍不止。

門前的台階上滿是積雪,中間被清理出一條過道,兩邊的堆雪足足有十公分高。

外面的空氣很冷,景文搓了搓手指,打開密碼鎖。

門剛剛推開一條縫,就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景國全,你一定要現在說這個問題是吧?說好了等到小文高考結束後再談,你是等不及了嗎?還是外面那個等不及了?」

景文推門的手頓住了,臉上輕鬆愉快的表情頃刻間凍結。

「你不要胡說,我從來沒有一點越軌行為。從我們結婚那天開始,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們只是按照父母的意思結婚,你對我沒有一絲感情,你喜歡的另有其人。離婚的事也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我這次回來是給你送離婚協議書的,沒有說讓你現在簽,可以等到小文高考後再簽。」

「真是難為你了,跟我假裝了十幾年恩愛夫妻,你累不累?」

「你呢?你累不累,你在乎過我嗎?」

景文臉上的情緒一點點冷卻,默默放下手轉過身背靠著牆。

景國全和張麗莉的事他早在初中畢業時就知道了,當時兩人在房間裡吵架,他這才明白原來父母的婚姻都是假象,他們頂著「為了孩子好」的旗號,每天在他面前扮演模範夫妻,實際上早就同床異夢。

當時張明敏剛好路過門口發現了他,嚇得趕緊把他帶到一邊。

也正是那一年開始,景文變得不聽話,變得無比叛逆,景國全讓他往東他就往西,給他找了最好的私立學校蘭外,他偏不肯去,氣得景國全當即想動手揍他。

好在張明敏知道他為什麼變成這樣,二話不說把他招來了自己學校,這才避免了一場鬧劇。張明敏經常私下開導他,告訴他其實他爸媽不是不相愛,只是他們之間有很深的誤會和矛盾,導致兩人都無法釋懷去愛對方。

景文也漸漸發現,其實張麗莉對景國全是有感情的,她會在他回來的時候用心打扮,會提前幾個小時去機場等他,然後又裝作剛到似的不情不願地接他。

張麗莉這人嘴硬心軟,以至於景國全覺得她對自己根本沒有感情。

景文靠在冷冰冰的牆上,寒風將他的鼻尖和耳朵吹得通紅,他已經很久不抽煙了,此時此刻卻很想來一根。

身前是冰天雪地,身後是無休止的爭吵,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正在他盯著地面的殘雪發獃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鞋子。

景文怔怔地抬起頭,看見寧栩站在他面前,手上拿著他落下的圍巾。

寧栩舉了舉圍巾,剛要說話,裡面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張麗莉生氣道:「離婚就離婚,我現在簽字行了吧!你今天就給我滾,帶著你所有的行李滾回燕中去!」

寧栩愣住了,隨即看向景文。

景文眼底湧出無盡的苦澀與自嘲,在這濃烈的悲傷表面,平靜地與他對視,好似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對話。

寧栩呼吸一窒,手上的圍巾掉在了雪地裡。

裡面再次傳來景國全的聲音。

他沒有半點猶豫地上前一步,舉起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溫熱的手心包裹住冰涼的耳朵,如同暖陽照在冰山上,將堅硬的稜角一點點融化。

景文怔忪地望著他,只聽他低聲喘著氣說:「不要聽。」

那一瞬間,景文覺得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胸口炸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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