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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紅》42第42章 玉鸞怨(1)
老太太迷信,一場佛事唱至臘月二十九已是第三天,沈家老宅祠堂大開,媳婦們從早到晚跪坐在蒲團上沐著香火經文,都已是十分疲憊。

不遠處的望鐘樓上,祈裕一襲群青色翔雲長袍在風中飛揚,正把手上的西洋鏡往祠堂方向漫無目的地掃量。

那陳舊老屋裏香火裊裊,迷濛光影下,只見一道道金黃袈裟在人前來來去去。女人們端跪坐於蒲團之上,或悲或喜的素臉兒,或紅或白的嘴唇兒,就好似六道輪迴路上一片片等待超度的空魂,聽僧侶化那前生的孽、道今生的債、祈來生的福……陰萋萋的,無端看得人心中發悚。

隨從原邵問:「爺,這西洋鏡功夫如何?」

「不錯,聽說五皇子平日最喜新奇,想必會喜歡它。」祈裕有些興緻索然地皺了皺眉頭。

正待要把西洋鏡放下,卻忽看到人群末端一襲淺綠色素花圓領大襖的鸞枝,那般空洞地坐著,梳一髻桃心,插一支銀簪,旁人都把眼睛虔誠閉上,隻她卻獨獨睜開,一個人閑看香火流轉。

呵,怎麼能夠忘記,這樣一個倔硬的女人,她哪裏肯輕易信服命理?

祈裕忽地興緻又起,將西洋鏡對著鸞枝打量起來。看到她今日難得穿了身及膝的小寬襖,軟軟的跪著,露出裙下纖巧一握的牡丹小鞋兒,那鞋面上綴一縷兔毛,浮來浮去的,勾的人去抓……

隻覺得哪裏的弦兒一刻間繃緊,祈裕又把鏡筒對準了鸞枝的胸襟……他已經很久很久,或者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過這樣的觸動了。

明明隔著老遠的距離,卻好似她嬌-滿滿的茹-兒就在他鏡片之下,他伸一伸手就能夠把她一起一伏的盤扣解開……裏頭藏著的是什麼呢?他觸過的,特別的軟和熱,只是那時還不及這樣飽滿,那時她還是個執拗的青果兒呢,碰一碰她都會發抖……

陰險的小腳老太,為了讓她肯安分,卻把她養成個吃煙的女人了。初嫁時的格格不入,至如今終於與老宅的陳腐漸融為一體,憑生出一股不愛掙扎的慵懶。卻更有一番味道。他簡直可以想像,她在嘗完煙之後,那懶懶的胴-體被沈硯青壓在身-下嬌-喘時是何等的銷-魂。

可惜,他怎麼沒有先把她嘗過一回……都道女人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總是一輩子難以忘卻,倘若那時他決意要她一次,她如今可還會對自己形同路人?

祈裕冷冷勾唇笑了笑,長眸裡掠過一絲幽光:「便宜了沈二……這個女人,爺來日定要睡她一回!」

原邵眯眼看了看不遠處的祠堂,心中奇怪,樓月那丫頭恁的風騷入骨,爺睡了她多少回也不見動心,怎生得卻偏偏對二房的念念不忘。

自己把西洋鏡拿來看了看,卻看到假山後藏著的玉娥,眉頭便皺起來:「爺…,聽姓易的說,二少爺又託人往宮中遞了一份狀紙,把咱們紅街也順帶告了…,聽說罪名是販賣少女。」

哼,好個沈二,破罐破摔嚒?送進牢子裏了還不肯安分。

眼前浮起沈硯青俊逸面龐上一貫似笑非笑的那抹冷蔑,祈裕步子一頓:「他以為京城是咱們寶德縣麽?孟安國想拆紅街多少回,連片屋瓦都辦不到,憑他一個二癱子,又能逞甚麼能耐?且關他幾日,讓爺先把女人痛快要了再說。」

走兩步,又把西洋鏡拿回來:「這個不送了,你給五皇子換個前朝的鳳凰璞玉雕就是。」

「是。」原邵拱了拱手,想了一會,莫名有些不放心:「…爺,逃出來的那個女人就在下面,可要把她抓回去?就怕她守不住口兒,把這批買來的其他姑娘也暴露了。」

「在我們眼皮底下還有甚麼不放心。她心裏頭不是惦記著老二嚒?由她攪和罷,等攪和完了,再尋個機會把她送與寧公公……太早送過去,那老太監反而不知感謝,個老齷齪!」祈裕冷笑一聲,背著手下了鐘樓。

——*——*——

祠堂裡香火迷茫,一場佛事已經做完,高僧把聖水遞予老太太。煙霧繚繞之中,老太太端坐在高位,兩邊按次序坐著家中的老老少少。這是個陰盛陽衰的老宅,放眼過去,除卻三老爺沈明達、四少爺沈硯琪,其餘的全是女人,表情冷木,各懷心思。

一杯清透的聖水沿次序喝過,碗邊稍許紅印,那是連做法事都不忘塗口紅的薑姨娘留下。鸞枝微微皺了皺眉頭,移開位置,抿了一小口。

「咳。」老太太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打破寂靜。

許是嫌她喝得太少,又或者是震懾她剛才的睜著眼睛。

鸞枝隻得閉起眼睛把剩下的都抿下去。

動一動身子,人也活了過來,這才察覺骨髓裡又開始虛虛癢癢……最後的這一場佛事做得太久,耽誤了吃煙的時辰。不過她已經減了一半的量了,一定得繼續忍著。

門外頭圍攏著看熱鬧的家僕們,見老太太命令鸞枝多喝,不由紛紛竊竊低語起來。

假山後程翊便得意地指了指鸞枝:「瞧,我見過她!那天爺去看你,她就躲在角落偷偷看你來著,還讓我不要對別人說!…大家都說自從她進了門,宅子裏就不安生了,所以老太太才多讓她喝了一口聖水,她必然就是我們爺新娶的姨奶奶了!」。

他的推理很正確,起碼一直滯滯觀望的玉娥莫名沒那麼忐忑起來——原來那個女人她竟也曉得自己,沈公子竟然也沒有瞞她……

之前還以為能夠服侍沈硯青的必然是個氣質清雅的不俗女子,怎知鸞枝原來卻與自己一般年紀,更或者還比自己小上一些些呢,慵懶懶的,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比自己多少優秀……

玉娥緊了緊手中的刺繡,笑著問道:「她長得真好看,像狐狸一樣的,是幾時進的門呀?」

程翊撓著頭想了想:「…上月下旬才入的門。聽說才進門就跑過一回,著實被罰了一頓鞭子才老實下來的。所以我們爺看得恁緊,就怕她又跑了……」

這樣好的男人,她竟不知珍惜,還要跑,真不知她的心是什麼做的……

玉娥眯起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鸞枝從蒲團上裊裊站起,那背影冷寮,是聽話的,卻沒有靈魂……她不愛他,也不愛這個豪闊的高門大宅。

一瞬間對沈公子生出不平來……又或者是對自己的命運。為何一樣好的東西,有些人心心念念卻不可得,有些人得了卻不知珍惜?

咬著唇,又柔聲道:「這樣呀……那真是不應該,沈公子這樣好的人。對了,那你都和她說了些什麼呢?」

「我…我起初不曉得她是誰,就和她說了爺要娶你做姨奶奶……是我爹爹這麼說的,爹爹不讓我對別人說。你、玉娥姐姐你會不會生氣?」程翊後怕地支支吾吾道。

姨奶奶……

這是上天給予自己的補償嗎?可知道便是做個他身邊侍奉的通房,她都已是足夠受寵若驚了!

眼前頓時浮起沈硯青玉面華冠的英容笑貌,玉娥臉頰頓地泛紅,心裏頭怦怦跳著,笑容卻反而明媚起來。颳了刮程翊的小鼻尖兒:「哪裏會呢,你這樣的可愛。對了,暫時不要叫我玉娥可好?我新改了名兒,就叫我月歌吧。」

不遠處張小盛招呼著要玩蹴鞠,程翊想也不想便爽快應道:「行,你想叫什麼就是什麼,不就是個名字嘛!」話還沒說完呢,人就已經哧溜溜跑開了。

玉娥站起來,從前在二院,只知道沈家必然是個有錢的大戶,哪裏料到竟是這樣的豪闊排場。隻一個佛事,那高僧金黃袈裟莊嚴肅穆,蒲團上老的少的女人們一排排亂花人眼眸,便是一個小小的姨娘,身上的衣裳都比自己母親過年時穿的還要精貴。她忍不住緊走了兩步,想要離這群人物再近一些,好去窺探或者儘快融入這個新奇的團體。

「啊——,快看這是什麼髒東西?」

假山後傳來女子的低聲尖叫,以為自己被人打量,玉娥連忙閃身避了一避。

卻是兩個丫鬟坐在矮石頭上說話,只見一個扎雙環的從挎籃裡拿出一桿長物,嬌忿道:「呸!哪個不要臉的,塞這嚒個噁心的東西來勾引姐姐!」

另一個年長些的拿過來看了一眼,見是一根褐紅褐紅的軟木,那頂端的尖尖兒長得像烏龜的腦袋,木柱上條條粗筋兒盤旋,大極了,又滑,手都握不住……頓時也紅了臉:「啊呀,臟死了臟死了……怕是前院那個採買的大李,他先頭總同人說,年前必然要把你睡到手上。你屢屢不肯理他,大約他便想出這嚒個餿主意,先讓你自己弄癢癢了,回頭就肯隨他了。」

宅子裏的姨娘們慣有用這個『驢角兒』的習慣。那時候的男人,一院裏娶著七八個、大十個的女人,等到年歲漸長、精力不足了,應付不過來時便藉助著這些物體。軟木製成的,比真的要大上一圈,隨便你怎麼弄、弄多久,隨便你要多快活。女人們得了滿足,那裏頭鬆軟,等到男人去世後,驢角兒便成了頂頂好的替代……宅子裏每個姨娘都有,尤是薑姨娘,每夜無它便難以入睡。這是一家上下人所共知的秘密,連老太太都睜隻眼閉隻眼。

那雙環俏丫鬟又羞又憤道:「就他大李子一個莽夫,恁的瞧他不上!……可惡,誰會癢,當咱們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兒的姨娘嚒?」

那年長的連忙捂住她嘴兒:「瞎,小聲著點!你現在是沒嘗過,等嘗過了就知道多癢癢了。想想薑姨娘,嘖……都不知道她屋裏藏著幾支吶,她院裏頭的阿虹和我說的。」

「嘖,她不是時常叫那唱戲的小白臉進去胡鬧嚒,還嫌不夠吃?」俏丫鬟驀地睜大眼睛,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忽然吃吃笑起來:「…不對,聽你這話,莫非你是嘗過咯?……說,到底是和哪個?不說看我饒不了你!」

二人打打鬧鬧著,很快消失在巷角。

那籃子掉下石頭,一桿軟木滑下來,陽光打照在曲曲盤旋的光滑-大勿上,晃得人目眩迷離……你是沒嘗過,嘗過了就知到底有多癢癢了……玉娥只是灼灼的看著,天曉得她這兩日夜裏頭有多麼難熬?紅街裡被強灌的媚毒半月便要發作一回,上一次被沈公子誤會著了寒熱,生生得用烈葯降下火來……這一回,他不在,她也不好再說生病。每到夜裏下面就如火荼燒,空癢癢的,便看著根柱子,都想弄它進去磨一磨。

心裏不想去看它,不願自己做那羞恥的事兒;然而走了兩步,還是捨不得。四下裡看一看,見沒有人了……該死的,要就趕快啊!迅速地往袖子裏一藏,心都虛脫了……討厭這樣淫-髒的自己,卻沒有退路,那沾染過媚毒的身子就是個泥淖,只剩下一步步往下墜入的份兒,除非哪個男人肯解救自己。

如果那個男人是沈公子,她一定竭盡全力地迎奉他,隨便他怎麼樣都行,只要他滿足快樂……她斷不會學那個姨奶奶,不知珍惜。

——*——*——

高僧們魚貫而出,三日的佛事終於完滿,黑檀木八仙椅上老太太吸著煙鬥,開始訓話。

「家裏今年不太平,辛苦大家齋戒了幾天……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鋪子上欠著夥計們的工錢,不能不還。可惜一個個平時看起來能耐,出了事兒都成了啞巴,最後還是我這把老骨頭豁出去求了舊交,才勉強把帳面平過。今歲的年,大家就都節儉一些,原定七天的唱大戲,給改做三天,從除夕唱到大年初二結束,回頭派人和戲班子知會一聲。」

那語調陰陰陽陽的,在空寂祠堂裡飄渺迴旋,聽得滲人,無端有股窮途末路的愴涼。

曉得老太太對自己非常不滿,李氏低聲道:「是,勞母親辛苦周旋了一趟。」

老太太吧嗒著煙嘴不說話。

薑氏不高興了,撇了撇嘴:「老太太早先不說,妾身都已同那戲班子談好,班主也把其他的生意都推了,這下可怎麼開口和人家說……」

「……我說,這個家幾時由得一個姨娘說話了?」老太太揚高嗓音,冷颼颼地瞪了薑氏一眼,叱道:「這邊一推,那邊立刻有人接上,不饒你擔心。你但且做著你姨娘的本分就是。」

薑氏擰著帕子不再說話。

李氏惴惴發問道:「那今歲宅子裏過年的紅包還要不要發…」

帳都是她李氏做的,虧空了那許多,她竟還有臉面再問!

老太太把煙鬥在桌上一扣:「且停了吧。今年過年上下都節儉著,等年後鋪子解封了,該補的再給補齊。」

年後誰知道解不解封呢……門口的家僕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是。」李氏便有些解氣,想看老太太難堪。

老太太悶聲吐出一口青煙:「聽說那太監乃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娘娘伺寢前吃了什麼喝了什麼、他要叫沈家死或者李家亡的,還不是他一句話。一切都是因你老三引起,你也不要隻說這些輕巧話,仔細把你兒子那條小命看好。」

心裏愁煩,頭髮也好似白了許多,終究還有個硯青讓自己安慰,便又轉臉對鸞枝道:「你丈夫大約下午也要回來了,聽說前個還特地買了件襖子捎回來給你。他疼你的這份心,我老太太活了六十年那是頭一回見識,回來後你須得好生服侍著。」

一眾姨娘們的眼睛齊刷刷看過來……都曉得那「服侍」是什麼意思呢。整個宅子裏的女人,沒有比這個丫頭更幸福了。便是三房的少奶奶容若,也是個守活寡的份兒。

鸞枝低著頭,紅著雙頰答了聲「是」。

那襖子硃色鑲花,腰身與胸襟處拿捏得恰恰好,她是喜歡的。裝新衣的錦盒裏還配著張信箋,他的字清風傲骨,短短的幾句話還不忘笑她口是心非,笑她的字跡醜陋,只怕不能惹她更生氣。

曉得沈硯青那隻狐狸,一定是準備先用衣裳討好自己,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回來繼續抱她啃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用心過,她心裏頭莫名的慌亂柔軟,但一想到他最近所做的一籮筐可惡事兒卻又氣惱,恨他的壞。

打了個哈欠,揪著帕子直了直酸麻的腰谷,不願讓人看出悸動的心思。

老太太卻隻當她煙癮又犯,心裏頭莫名有些不悅。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聲尖叫:「啊,鬼啊——」

嚇得老太太手心一顫,赫然怒聲揚高嗓子:「胡鬧!才做了法場,哪裏青天白日又見著甚麼不幹凈!」

一個俏生生丫頭聞言,顛著小腳跑進來:「老太太恕罪,是、是……外頭突然多出來一個女人,只是在香案前燃香,問她什麼話她又不說,點了香就走。奴婢看她穿一身紅衣,長得和二奶奶像極了,嚇、嚇了一跳。」

老太太瞪了鸞枝一眼,沒來由想起關於鸞枝不吉利的各種閑言,兀地沉聲道:「府裏頭的女人就那麼幾個,還能有什麼人和她相像,叫進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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