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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花系列》地獄門
名義上由警方管理的公共殮房,是一個十分陰森的地方。殮房本來就不可能不陰森,但這個殮房,卻更在其他的殮房之上。

那是因為,被送到這裡來的死人,大都是死於非命的原故。

他們不是跳樓跌死,便是上吊服毒,再不然便是在海面路邊發現的無主體,或是在車禍中被撞到肢體破殘的冤魂。

但這所臉房的設備卻很新,如果不是那股特有的陰森詭秘之氣的話,乍一看來,倒有一點像文件室,因為四面全是一隻一隻鋼製的長抽屜,裹面是放死人的,體需要冷藏,所以坐在殮房中心的殮房看守人福伯,不論冬夏,都穿著一件棉衣。

福伯是自從公家臉房成立以來,便在這裡工作的,富他剛開始就任這份職位的時侯,他每日接觸那麼多奇形怪狀的死人,忍不住心驚肉跳。可是時間一久,他反倒覺得死人遠不如活人可怕了。

因為死人不論他的死相是如何可怕,是絕不會再來傷害你的。哪像活人,一面對你笑臉相迎,一面卻在背後,戳上一刀!

福伯的工作很清閑,有時一整天也未必有事情,他愛坐在那張舊沙發上打瞌睡。這時,放在寫字桌上的板鍾指出,已是午夜一點鐘了,福伯的頭一高一低,他正在打瞌睡。

可是,突然間,他被一種奇異的聲音驚醒了。

那聲音十分奇特,像是有一個人在竭力忍著咳嗽,所以喉間發出了咯咯聲。

福伯不禁毛髮直豎,他睡意全消,坐了起來。

他在這裡工作幾年了,一直沒有事情發生,他也習慣了在這裡打瞌睡,可是剛才他分明聽到有一種怪聲。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是活人,死人照理是不會發出聲音來的啊!

福伯坐直了身子,又仔細傾聽著,撿房中冷而靜,可以說一點聲音也沒有。

福伯又躺了下去。可是他才一躺下,那種怪聲,突然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福伯聽得十分清楚,他連忙轉頭看去,除了一排一排的長抽屜之外,並沒有什麼,而那種聲音還在繼續傳出來。

福伯甚至可以肯定,那種聲音是在叄十七號停箱中發出來的。

他也記得。叄十七號停箱中所放的那一個。是晚上才送來的,死相不十分難看,好像是一個人睡著了一樣,他年紀十分輕。福伯當時還說了幾句可惜之類的話兒。當時,福伯是在可惜著那人年紀輕輕。便成了公共撿房中的住客。

然而如今,當叄十七號停箱中,不斷地發出那種怪聲之際。他的手微微發顫,還想講幾句話,卻是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那種怪聲,時斷時續,福伯的雙眼突得老大,終於鼓足了勇氣,斷斷續續,道:「老……

老友記……你可是……有什麼冤曲麼?冤……有頭,債……有主,我……福伯……可沒……

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福伯的雙眼,一直瞪著那叄十七號停箱,唯恐忽然有一個僵跳了出來。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門,正被人輕輕地推了開來。

殮房中全是死人,沒有什麼可偷的。膽子小的人,根本連行近一步都不敢,所以福伯不論日夜,都是不將門鎖上的。

這時,門一寸一寸地推了開來,一點聲息也沒有,不一會,便被推開了少許,有一個頭伸了進來。

如果福伯不是正面對著停箱,而是向著門口的話。那麼他一定要嚇昏過去了!

伸進來的是一個青面潦牙的鬼臉。

那頭伸進來之後,身子接著,也輕輕地走了進來。

那頭雖然青面撩牙,但是身上所穿的。卻是一套質地相當名貴的西裝。

而他臉上戴著一個青面了牙的面具,識穿了自然不值一笑。在未知底細之前,卻也不難將人嚇死!福伯這時正望著停箱,不知道有人向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在講完了話之後。正緊張地等待著二一十七號停箱中,再有異聲發出。

可是這時。那叄十七號停箱中的怪聲。卻已經停止了。

福伯搖了搖頭。心中在想:難道是我聽錯了,耳花了?看來我也該退休了。

他一面想,一面待要站起身來。走向前去,去察看究竟。

可是。他的身子才直了一直,那個早已來到了他身後的戴著面具的人。卻已揚起了右掌,向福伯的頸際,直劈了下來。

「拍」地一聲響。那人的掌緣砍在福伯的頭頸上。福伯雙眼突出,臉上現出了恐怖極之痛苦的神情來,頭側過一邊,頸骨斷折,慘死在他工作崗位上了。

那個戴著面具的人,發出了一下陰森的冷笑。

在如此陰慘的環境中聽來。他那一下冷笑聲。簡直像是催命無常的厲嘯一樣……

XXX

白天。秋高氣爽,陽光普照。

在警方辦公大樓的頂層。秘密工作紐主任高翔的辦公室中。百葉將陽光隔在室外。但是房間中,仍然十分明亮。

高翔坐在轉椅上。正在聽電話。

「我看。」他面上現出了十分不耐煩的神色來:「你還是派一個人,或者你自己上來向我詳細地敘述過一番事情的經過,你在電話中所說的,我也不十分明白,如果有人死了,那正是你們謀殺科的事情!」

「是。可是這件事,十分邪門,」在電話那面講話的是謀殺調查科的楊科長,他是一個老練的幹探,但這時,他的語音之中,卻是充滿了迷惑。

「你上來吧,我雖然專管疑難雜案,可是你剛才說,事情似平和鬼魂。僵有關,那我不是張天師。也沒有辦法的。」他「拍」地放下了電話,口中仍在自言自語:「荒唐,荒唐,一個現代的警務人員,怎可有這種荒唐的腦筋?」

他站起身子來,面上現出不屑的神情,向下望去。

大樓門口的廣場上,停著十來輛警車,只要一有警報,這些警車可以在十五分鐘內,到達全市最遠的角落。這些警車,他都有權指揮,高翔想到這一點,不禁有疇曙滿志之感。

他轉過身來,卻又一眼著到了壓在辦公桌玻璃下的一張相片。

相片是在郊外的風景區拍攝的,相片中有叄個人。他,木蘭花和穆秀珍。穆秀珍正在做著鬼臉。木蘭花則正在微笑著,鎮定。安詳,而她的雙眼之中。則充滿了機智和勇敢的神情。

高翔每天總要對上這張相片枉忙地望上好一會,但是他有勇氣在槍林彈雨中出死入生,卻沒有勇氣拿起電話來約木蘭花去郊遊。

自從市長夫人受了黑龍黨的脅迫,誣告木蘭花,他誤捕了木蘭花之後。木蘭花和他雖然曾經見過幾次,但是態度卻十分冷淡,令得他滿腹心事。無法向木蘭花吐露。

高翔正在望著相片發獃,門上便已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高翔直起了身子。

門應聲而開,進來的正是謀殺調查科的楊科長。他手中還捧著一資料。

高翔在警方的地位十分特殊,他是方局長最信任的人,所以所有人對他,都十分尊敬,但這時,楊科長顯然因為心緒不寧,而不顧得禮貌了,他不待高翔出聲。就坐了下來。

「好,你敘述事情,但盡量簡單!」高翔隨便地在桌上坐下,他又望了那張相片一下,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今日凌晨,公共驗房的看守員吳福,被人謀殺了!」楊科長緊張地說。

「一件普通的謀殺案。」高翔揚了揚眉,表示有些不耐煩。

「不,」楊科長分辯:「事情還沒有那麼領單,在吳福的體之旁,另外還有一個體。



「喚。那是誰呢?」

「來歷不明,我們到如今為止。還沒有獲得這另一個死人的資料,那個死人衣著十分名貴,可是臉上,卻戴著一個鬼面具!」

「唔,」高翔有些開始感到興趣了。

「吳幅是頸部受了重擊,頸骨斷折而死的,那人則是胸部中刀!」

「會不會是吳福的什麼仇人來尋仇,相互格鬥而死的呢?」

「不像是,最奇怪的是……是……」楊科長講到這裡,連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來。

「最奇怪的是什麼?」高翔俯了俯身子。

「有兩具停箱被打開,在叄十七號停箱中的一具體不見了。」

「唔,」高翔贅起了雙眉,他也想到事情十分不尋常了。

「還有,十四號停箱中那具體,口部被利刃割開,經過檢查,發現他的兩隻門牙。被人拔去了!」

「什麼?」高翔幾乎不相信會有這樣的怪事,他大聲地問。

「兩隻門牙,十四號停箱中的兩隻門牙,被人拔走了。叄十七號停箱中的體不見了。這兩具體,前一具是上午送進撿房的,死者是被車撞死的。後者是晚上進撿房的,倒斃街頭。死因不明。兩人的身份來歷,卻無可稽查。」

「那個……倒斃在吳福身旁的,是不是叄十七號停箱中的體?」

「不是,記錄中的特徵,完全不同,殮房收到體時,全都照過相,高主任請看。」楊科長一面說。一面遞過叄張放大了的相片來。

第一張是一個滿面於思的中年人。是十四號停箱中,被人拔了牙齒的那個。

第二張是一個瘦削的年輕人,看他的死相,十分安詳,那是叄十七號停箱中的「住客」

,也就是失蹤了的那個。

第叄張則是一個微見發胖的中年人,他的面上,充滿了驚訝可怖的神情,那是他死前最後一個表情,顯然在他臨死之前,正遇到了一件奇怪,可怖得不可思議的怪事!

在相片的一角,則是那隻鬼面具的特寫。

高翔看了一會,揚起了第叄張柑片來,道:「你可有和竊盜犯罪調查科聯絡過,這個人我是認識的,他是個慣竊,外號叫著鬼臉,所有的人都是知他姓杜,叫他做杜鬼臉。」

「高主任真了不起。」楊科長奉承了高翔一句。「但是。杜鬼臉是慣竊,他到殮房中去作什麼呢?他是在殮房中被殺的,他的鮮血全流在殮房的地上。」

「這,我如今在辦公室中,也說不上來。」

「那叄十七號的體,怎麼會不見,十四號的體。又怎會被人拔去兩隻門牙。唉。高主任,我看這件事非你出動不可,不然只怕永遠要成為我們謀殺調查科檔案中的懸案了。」

「唔」高翔沉思著,這種疑難雜案,他本來是極有興趣的,而且,他更想到,自己可以有藉口和木蘭花通電話了。木蘭花更是對於一切不可解釋的事情最有興趣的人!

他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我們不妨分頭進行,每日交換一次意見。」

「好!好!」楊科長見高翔已經答應。滿懷高興,站了起來,「我立即去和竊犯調查科聯絡,索取杜鬼臉的資料。」

高翔也站了起來,送走了楊科長之後,他取起了電話,又放了下去,放下之後,又取了起來,猶豫了叄四次,他終於撥了木蘭花的電話。

「鈴鈴鈴」

電話響著,但是卻沒有人來聽,高翔幾乎又要將電話放下。

但就在這時,「卡」地一聲,那面的電話有人接聽了,傳來的是穆秀珍清脆的聲音;「喂。哪一位?」

「嗯」高翔清了清喉嚨,「秀珍,蘭花在家麼?」

「喚」穆秀珍拖長了聲音。道:「原來是高大主任。蘭花姐在倒是在。但是她吩咐過了,你的電話,她不聽!」

「喂,不要掛上電話,我有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要告訴她。」高翔急急地說。

「有趣的事情麼,你可以告訴我啊!」穆秀珍的回答,令得高翔啼笑皆非。

這時。在木蘭花家中。木蘭花正在看著早報。她們的起居室中。陽光明媚,穆秀珍向木蘭花作了一個鬼臉。木蘭花微微一笑。

「唉,秀珍,」高翔抹了抹汗,「你請她來聽一聽電話,那件事情,當真十分怪。怪得除了她一人之內,誰都解不開這個謎。」

「哼。你著不起我?」「不是,你請她來聽好不好?」

穆秀珍按住了電話,道:「蘭花姐。他非要你聽不可,看來不聽是不行的了。」

木蘭花想了一想,站起身來。在穆秀珍的手中,接過了電話。淡淡地道:「早!」

高翔聽了木蘭花的聲音,心情頓時一松。道:「早,好久不見。也好久未曾通電話了!」

「有趣的事就是這個麼?」

「當然不,今日凌晨,在公共撿房中。發生了一件十分奇怪的怪事……」

高翔將在公共殮房中所發生的事,詳細地講了一遍。從木蘭花臉上的神情著來,可以著得出她正在留心地做聽。

「你對這些怪事。有什麼意見?」高翔講完後問。

「那麼,」木蘭花的語音仍是十分冷淡,「我的意見是,那叄十七號停格中死者。可能是一個牙醫,他死而復生,一時技癢,就替十四號停格中的體拔去了兩顆門牙,又殺死了杜鬼臉。」

「蘭花,你」高翔不禁啼笑皆非。

「我的意見就是這些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木蘭花簡直是在逼著高翔收線了。

「唉!」高翔嘆了口氣,「話是還有許多,但……慢慢再說吧。」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穆秀珍已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杜鬼臉死了麼?他昨天晚上還來過這裡找你的啊,他是怎麼會死的?」

木蘭花在起居室中,來回踱步,好一會才道:「他死在公共殮房中,被人當胸刺了一刀。

他是「空手道」的高手,生平傷了不少人。死在刀下,倒也不必為他可惜,問題就在於,他死前數小時,到這裡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是啊,昨晚你湊巧又不在,他神色焦急,足足等了你幾小時,我問他有什麼事,不妨對我說,他又一句也不肯說出來。」

「他當時的神態怎麼樣?」木蘭花在電話中,對高翔雖然冷淡。但是高翔對她所說的事情,卻深深引起了她的興趣。

尤其。據高翔說,杜鬼臉是在凌晨一時左右被刺死的,而杜鬼臉在晚上十時左右曾到她家來找她,一直等到了十一時多才離去。

木蘭花當時不在家,要不然,她對於在殮房中所發生的事,或者不致於一頭霧水,一無所知了。

「他當時神情焦急,似乎心中有什麼急事。」穆秀珍回憶著昨的情形,「開始時,他雙手扭著,不斷地在踱來踱去,後來的半個小時,他坐在這沙發上,身子不時地扭動著因為他是出名的慣竊,有神偷之稱,所以我唯恐他來偷什麼東西,對他的行動,十分注意……



穆秀珍講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

因為她著到木蘭花注視著那隻杜鬼臉昨晚所坐過的沙發,像是感到莫大的興趣。

「蘭花姐,你在幹什麼?」穆秀珍忍不住大聲問。

「我敢說,昨天晚上。杜鬼臉坐在這張沙發上,扭動身子之際。一定在這張沙發上做了手腳O」

「做了手腳?」穆秀珍跳了起來,「他想害我們?」

「我想不是,他是在沙發上留下了什麼柬西,他或許自己知道將更遠到極大的危險了。不能再來見我了。所以便將他要告訴我的事。留了下來」秀珍。你翻開沙發墊子來看著。」

不等木蘭花吩咐,穆秀珍早已奔了過去,將沙發墊子翻了過來。

在墊子的背後,被劃開了一道五寸長短的口子,顯然有東西塞在裡面,穆秀珍伸手進去,取出了一隻拳頭大小的紙包來。

「蘭花姐,你料事如神,當真有東西在。」

「拆開來著著,別將外面的紙撕破了!」

如果不是木蘭花特別提醒的話。心急的穆秀珍。一定將外面的紙,叄把兩把,撕成粉碎了。這時,她總算耐著性子,將外面的紙包,解了開來,裡面乃是一隻十分精緻的絲絨盒子。

那種紫紅色的絲絨盒子,一望而知是用來放名貴的珍寶的。

「啊呀,不好,」穆秀珍叫了起來,「杜鬼臉偷到了什麼珍寶,竟藏到我們這裡來了。」

「我說盒中未必是珍寶,他若是偷到珍寶,藏到我們這裡,又到公共撿房去作什麼?」

「你說得對,」穆秀珍打開了盒子,向之一看,面上不禁充滿了疑惑的神色。

這時候,木蘭花是看不到盒子中有些什麼的,她只看到穆秀珍面上迷惑的神色,她連忙問,

「盒子中的是什麼?」穆秀珍將盒子轉了過來,道:「你看。一把鉗子,像是外科醫生用的東西。」

盒子中果然是一把不鋼的鉗子,鉗口成圓形,樣子很小巧。

「邦不是外科醫生用的,是牙醫用的鉗子。」木蘭花糾正著穆秀珍的話,同時,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杜鬼臉留下了一柄牙醫用的鉗子,他死在公共臉房中,公共臉房中有一具體,被拔走了了隻門牙,撿房的看守人頸骨斷折而死。一具體又神失蹤……這一連串凌亂、神秘、恐怖,不一可思議的事之間,有著什麼聯繫呢?

木蘭花站了起來,向花園走去,站在一簇玫瑰花旁邊發獃。

穆秀珍是知道木蘭花的脾氣的,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儘管心中充滿了問題,她也不會去發問的,因為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木蘭花是絕不會同答她的!木蘭花在那簇玫瑰花前站了幾分鐘,她已將這幾件絕無連貫的事實,根據事實將其中幾件聯了起來。她知道杜鬼臉是「空手道」的高手,而撿房看守人吳福,則是頸骨斷折而死的,所以他可以肯定吳福是死在杜鬼臉之手的。

由此可知,杜鬼臉到公共撿房去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是什麼,木蘭花無法知道。木蘭花想到了一點可能,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有點近乎滑稽,所以便立即放開不再去想它。

她所想到的是,杜鬼臉將一雙牙科醫生用的鉗子留在這裡,要引起自己的注意,而殮房中有一具體,又失去兩顆門牙。會不會杜鬼臉到殮房去,是為了替那個死人拔牙麼?

替死人拔牙,這未免是十分可笑,近平滑稽的事情了,所以木蘭花不再去想它。

而她沉思的結果,除了得出結論,是杜鬼臉殺了吳福之外,也一無所得。

她又回到了起居室中,穆秀珍忙道:「怎麼樣。那是什麼意思?」

木蘭花仍不出聲,卻穿起了外套,向外走去。

「蘭花姐。你到哪裡去?」

「你在家中,我出去走走。」

「我也去!」穆秀珍在木蘭花身後緊隨不舍。

木蘭花轉過身來,嚴厲地說:「你在家!」

「在家中就在家中好了!」穆秀珍嘟長著嘴,站住了身子,眼看著木蘭花走了開去。

穆秀珍回到了起居室,自己將自己出氣,重重地坐在沙發上,生了一會兒氣。亂轉,拿起沙發墊來亂拋。

當她拋到第五六隻沙發墊時,忽然,從沙發墊中,飛出一張卡片來。

那隻沙發墊,正是剛才取出那隻牙醫鉗子的一隻,原來在那割破的地方,還有一張卡片在。只不過剛才沒有發現吧了。

穆秀珍連忙拾起卡片來,只見卡片上印著叄個大字:錢一晴。

在名字上面的則是銜頭:德國紐倫堡大學牙科博士,在名字的左下方是地址:群福路叄號中央大廈七0叄室。

穆秀珍翻過了卡片來,又著到卡片後面,寫著幾個潦草的字,用心辨去,似乎是「上排門牙,正中兩隻」等八個字。

穆秀珍翻來覆去看了一回,也著不出什麼名堂來。但是她卻可以知道,這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哼。我有了線索了,」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怎樣進行呢?」

她學著木蘭花的樣子,來回踱著步,可是腦中亂鬨哄地,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幾分鐘,她就不耐煩起來,手在桌子上一拍,道:「傻瓜,我不會去按址查訪一下麼?」她連忙沖了出去,木蘭花並沒駕車子出去。穆秀珍跳進了車子,向市區馳去。

她馳出了沒有多遠,便著到木蘭花在路旁慢慢地走著,看樣子正在沉思。穆秀珍大聲地按著喇叭,木蘭花抬起頭來,驚訝地道:「秀珍。你到哪裡去?」

「我去查案,」穆秀珍餘憤未息,「你回家裡去著門吧!」

木蘭花隻足向她笑了一笑,高聲道:「你可不要去闖禍!」

她不知道穆秀珍找到了那樣一張卡片,還是當剛才是自己的態度太嚴厲了,穆秀珍賭氣離開家中,到市區去的。她仍然無目的地散著步,過了半小時左右,便回到了家中。

那時,正是上午十時。一直到正午十二時。穆秀珍仍沒有回來,木蘭花心中開始有點焦急了。

她打了幾個電話,那是穆秀珍常去的地方,但是穆秀珍卻不在。木蘭花午睡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穆秀珍仍然沒有回來。

木蘭花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了。

她連穆秀珍不常去的地方,也打了電話詢問,可是穆秀珍的蹤跡,仍然不明,木蘭花知道穆秀珍脾氣的,她就算生氣,也決不會氣得那麼長久的,那麼,她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她說「去查案」,那又是什麼意思呢?自己也了無頭緒的案子,她已經有了頭緒麼?

逼看來是沒有什麼可能的事。她望著凌亂的客廳,皺了皺眉頭。

忽然,她發覺沙發墊子有許多隻被掀翻了,而有著割縫的那隻,則落在地上。

木蘭花「啊」地一聲,她明白了,她明白穆秀珍的確是去「查案」了,因為穆秀珍一定是在沙發墊子中發現了新的線索。木蘭花也可以肯定,她至今未歸,那一定是發生意外了!

木蘭花一想到了這一點,她的心中,更加焦急了起來!

她不知道穆秀珍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自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已遭到了什麼樣的意外。她除了繼續等待之外,似乎絕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她隻好在起居室中來回踱著步。木蘭花是很少這樣焦急的,她的鎮定功夫。有時連她的敵人,也不能不為之佩服。但今天,她卻表現了反常的焦慮。

那是因為她知道,整件事件,雖然還一點頭緒也沒有,但卻總是一件十分不平常的事。

一件不尋常的事,冒失,衝動的穆秀珍卻捲入了這件事中,這不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麼?更令得木蘭花焦急的是穆秀珍究竟到什麼地方去,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她一無所知!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門外的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雖多,但就是不見穆秀珍回來。

木蘭花拿了電話,撥了警方秘密工作室的電話,要高翔聽電話。

「高主任正在開緊急會議。」那邊一個粗魯的聲音,十分不耐煩地回答她。

「我姓穆,你告訴高主任,他一定會來聽的,如果你不去告訴他,延誤了事情,你要負責!」木蘭花也絲毫不客氣。

電話那邊的聲音沒好氣地道:.「好,我去告訴他……」

約莫等了叄分鐘,木蘭花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高翔的聲音。

木蘭花一聽到高翔那種微微發顫的音調。便可以知道他真的是在參加秘密會議,而且那會議所討論的,一定是十分駭人聽聞的重大事情。

高翔竭力鎮定,使他的聲音不致發抖,道:「穆小姐麼,有什麼指教?」

「對不起得很,」木蘭花首先道歉,「在你有那麼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的時候來打擾你。」

「重要的事情,啊」高翔驚詫莫名:「你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但剛才你的部下說你在參加重要的會議,而你的聲音,又顯出你的心中。正為一件事而震駭著,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處理著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了。」

「唉,蘭花,你真的料事如神,市中心區的中央大廈,竟發生了強烈的爆炸,爆炸是在一個才醫事務所中發生的,初步檢查的結果,已有叄人死亡,五十多人受傷,這是戰後最大的案件了。」高翔匆匆地說著。

「噢,有這樣的事情?可能那牙醫事務所根本是一個製毒機關,特地設在閘市,反可以避人耳目?關於杜鬼臉的案子,可有進一步的發展麼?」

「沒有,自從爆炸發生之後,警方全力以赴,已將杜鬼臉的事情,暫時擱置了。」

「那麼,中央大廈的爆炸案,和公共臉房中杜鬼臉案件之間,可有什麼聯繫沒有?」木蘭花進一步問。

「我看沒有。」高翔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忽然又道:「蘭花,你若是有興趣的話,不妨來參加我們的會議,這次爆炸案,有許多神秘莫測的地方,是我們所難以解釋的!」

如果不是穆秀珍的一去不回,木蘭花說不定會答應高翔的邀請的。

因為中央大廈是在本市問市中心的一座大建物,居然發生了驚人的爆炸,這不但是本市的大新聞,而且是世界性的新聞!再加上高翔說這爆炸事件,還有許多神秘莫測之處,那就更具有吸引木蘭花參與其事的條件了。

可是這時,木蘭花卻正因為穆秀珍的遲歸,而心神不定,自然不會再去理會與己無關的事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不來了,秀珍她大約是發現了杜鬼臉一案中的什麼線索,在上午獨自離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所以我才打電話來問一問你,看看這件案子有沒有進展的。」

「抱歉得很,我想那只是一件小案子,不會有什麼大不了事情的,我們現在」

「我知道,你們正在全力處理中央大廈的爆炸案,不能幫我的忙,我也不再打擾你了。再會。」

木蘭花話一講完,便準備放下電話,可是在這時,她又聽得那邊,似乎有鐵輪車推動的聲音,又聽得高翔吩咐道:「先停在這裡,別推進會議室去」

接著。高翔又道:「對不起。蘭花。剛才你說什麼?因為清理爆炸現場之後所得到的物件,已經運到了這裡,供軍火專家研究。我竟沒有聽到你剛才的話。」

「咦,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說你們不必為我操心,秀珍只怕很快便會回來的。」

「但願如此」高翔講了四個字,突然停了下來,好一會沒有聲音。

木蘭花雖然不能著到高翔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卻也可以知道,當高翔講完了那四個字之後,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所以才會令他突然住了口的。

木蘭花絕未想到那突然所發生的事情,會和她有關,所以,她又再次準備放下電話,不去打擾高翔的工作。然而,也就在此際,她突然聽得高翔以一種十分奇怪的聲音問道:「蘭花。秀珍……的英文字名叫什麼?」

木蘭花呆了一呆,剎時之間,她實是難以明白高翔會突然有此一問,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心中雖然詫異之極,但是她還是立即回答道:「她英文名字叫安格雷你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蘭花」高翔的聲音更加古怪,像是在哭一樣。「你鎮定些,她可能沒有事。」「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身邊有一車物件。是在中央大廈七樓。爆炸現場抬到的。剛才我順手拿起了一個銀腕一塊銀牌上。刻著……刻著……」

「刻著什麼?」木蘭花緊緊地握著電話,感到一陣暈眩。

「刻著」高翔終於鼓足了勇氣。「刻著「安格雷.穆」的名字。」

「」木蘭花好一會講不出話來。她心頭抨抨地亂跳。一顆心像是要從口腔中跳出來一樣。高翔在那邊,不斷地叫著她。她足足呆了有一分鐘之久,才簡單地道:「我立部就來。

你……將那腕保留著!」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轉過身來。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窗子玻璃上,映出了她的臉龐,蒼白得可怕。而她的腦中。也混亂到了極點。

穆秀珍遲歸,中央大廈七樓的一個牙醫事務所。發生了爆炸。穆秀珍的腕會在爆炸現場被檢到,這連串的事實。都導致一個結論。那便是:穆秀珍在這場爆炸中,遭到了不幸。

但是木蘭花卻又絕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一個結論,她的心中陣陣絞痛,穆秀珍是她最好的伴侶,如果她真的遭到了不幸……

木蘭花不敢再想下去!

木蘭花當然是一個極其堅強的女子,但是當她衝出門去的時候,她的眼中,也已充滿了淚水!

她以最快的方法,到了警局,高翔在門口迎接她。高翔的面色也蒼白得可怕。

「那腕呢?」木蘭花一見就問。

高翔攤開手掌。在他的手掌中,有一條銀質的腕。那種腕。本來是軍人用的,上面刻著姓名編號,以便在戰場上犧牲,體不能辨認時用的。可是這種腕,卻頗得年輕男女的喜愛,時常戴在腕際,以作裝飾之用。

木蘭花一著高翔手中的那條腕,便認出那正是穆秀珍的物事!

那是穆秀珍在念中學時,和她幾個好同學一起去訂製的,式樣與家不同。木蘭花突然之際,覺得手臂沉重得出奇,竟要用足了氣力,才能揚起手臂,從高翔的手中,將那條腕取了過來。

她呆了好一會,淚水充滿了她的眼眶,以致她視線模糊,那條銀質的腕,在她蒙攏的視線中,閃著一圈一圈的銀光,像是無數張銀色的小嘴,正要爭訴它主人的不幸。

過了好一會,木蘭花才忍住了眼淚,她仔細地觀察著腕斷開的地方。

「是被大力拉斷的。」高翔突然說,他的語音,也十分乾澀。

「應該是,是被一股大力弄斷的,」木蘭花的聲音。已盡她的可能,恢復了鎮定。「可能是拉斷的,也有可能是在爆炸時被震斷的。」

高翔苦笑著,道:「我寧願相信是被拉斷的。秀珍為什麼要到那地方去呢?」

「是為了去偵查杜鬼臉離奇死去了,公共臉房中一具體失蹤,一具體被拔去了兩顆門牙的那一件案子!」木蘭花絕不考慮,就給了回答。

「照你著來,兩件事是有聯繫的了?」

「是,」木蘭花點了點頭,她的面上,又恢復了堅強的神色,低沉著聲問道:「我可以參加你們的會議麼?」

「當然,歡迎之至!」高翔立回答。

他們兩人,以十分沉重的腳步,向會議室走去。一進了會議室。第一個和木蘭花握手的就是方局長,每一個人面上的神情,全都十分嚴肅。

木蘭花約莫的著了一眼,有的她認識,有的她不認識,但全是警方的高級人員,則是可以肯定的事。她進入會議室,一個高級警官正在講完,那位警官的話,被打斷了幾分鐘,才聽得他繼續道:「爆炸地點是錢一睛牙醫事務所。這位便是錢一晴牙醫。」他取出了一張放大到一見方的照片,放在架子上,向參加會議的人展開,一面繼續道:「他是本市很有名的牙醫,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名流,絕對沒有犯罪紀錄,也未曾因為任何事情而引起過警方的猜疑,何以在他的事務所中,會發生如此強烈的爆炸,本人還沒有意見可以提供。除了錢醫生之外,還有兩個護士和一個助手,這裡是他們的放大照片,他們也」那高級醫官一面說,一面將叄張照片,又放到了架子上。

著他的樣子,像是想說「他們也沒有問題」的。可是不等他說完,木蘭花便陡地站了起來。她雙目之中,不但閃耀著憤怒的光輝。而且還有陡地在黑暗中發現了光明的那種神采。

她指著其中一幅相片問道:「警方的紀錄中,這人叫什麼名字?」

木蘭花所指的那人,正是被那高級警官稱之為錢醫生的助手的那人。從照片上看來,那人也稱得上五官端正,只是兩道眉毛特別濃得出奇。

那高級警官翻一下手中的檔案,回答道:「他叫王進才。叄年前從沖繩島來到本市之後。

便一直受聘為錢醫生的助手,穆小姐,你特地指出他來,有什麼用意?」

木蘭花仍然站著,雙眼盯著王進才的相片,緩緩地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人不是叫王進才,他是沖繩本地人,叫勝叄郎。他可以稱得上是犯罪天才。在他受到四個國家的通緝之前,他是沖繩島走私組織中的第二號人物!」

木蘭花的這番話,引得所有參加會議的人,一片震驚。

一個中年人立時轉身,按動了傳話機,他是緝私科長。「將勝叄郎的檔案拿來,快。他的檔案編號,是AF一七0八號。」緝私科長吩咐完畢,又轉過頭來,道:「穆小姐。在我的記憶中,勝叄郎的容貌,和王進才客有不同!」

「是的,他的眉毛變濃了,那是故意的,兩道過濃的眉毛,使得他容貌改變,但是我還是可以在他面部那種狠毒和無法無天的神情中,認出他來。各位,有他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當中,我認為一件巨大的犯罪陰謀,正在本市進行中!」

木蘭花絕不是危言聳聽。在座各人也絕沒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勝叄郎這個名字,是遠東各地的警務人員都知道的。叄年前,勝叄郎離開了沖繩之後。便下落不明。有時情報說他已在一次黑社會火拚中橫死了。但是卻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而國際警方則一直將他列為重要的逃犯之一。

勝叄郎的年紀還十分輕。他的犯罪紀錄,更是駭人,他在十一歲時,便曾殺人,在兒童教養院中逃跑七次,最後一次,放火燒去了兒童教養院而逃亡成功。當地的黑社會頭目,看中了他的膽色,而將之收留,從此他便成了一個世所側目的罪犯。有這樣的一個人在,木蘭花的話,便絕不是過甚其詞了!家人都不出聲,不到叄分鐘,他的相片和王進才的相片,一放在一起。立時可以發覺有相同之處。

「穆小姐,」方局長立即問道:「你的意見怎樣?」

「我如今還一無頭緒」木蘭花托著頭,沉思著,才又抬起頭來,「爆炸之後,受破壞的程度究竟到什麼程度?」

一名警官立時站起來道:「我們可以用幻燈片中看到破壞的程度,幻燈片是由各個角度來拍攝的,爆炸一發生,本人便已帶領攝影組人員趕到現場。除了死者和傷者外,其他的東西,絕對未經移動!」

他一揚手,會議室中的燈光便黑下來,接著,對面的一幅白牆上,便現出了爆炸現場的情形來。

錢一晴牙醫事務所,和別的牙醫事務所差不多,有候診室,有醫生的房間等等。爆炸的力量顯然極大,候診室靠走廊的一幅牆,穿了一個大洞。

爆炸發生的時候,正是寫字樓中午休息之際,走廊上的人十分多,叄個死者和五十多個傷者,便全是在走廊中的行人。

而事務所中,卻沒有發現體軍火專家的意見是,爆炸是如此之強烈,已不可能有體了!

幻燈片一幅一幅地放著,木蘭花在無形之中,已經變成了主持大局的人。

她不時要某一場幻燈片重映。不時要某一些幻燈片快快轉換。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幻燈片全部放完。會議室中又大放光明。

木蘭花以手支頤。一聲不出,會議室中每一個人都集中視線望著她。

木蘭花的動作,卻是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她呆了片刻,竟站了起來,道:「謝謝各位。

我想我也無能為力,我要告辭了!」

這兩句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話,給眾人鬧了個膛目結舌。不知所對,還是高翔最先開口,道:「蘭花,你怎麼能走?」

「我覺得很不舒服,高主任。再見了!」她一面說。一面已伸出手來,高翔無可奈何地也伸出手來。和木蘭花的縴手一握。

就在他和木蘭花一握手間,他覺得木蘭花掌心中的一個小紙團,已到了他的手中。

高翔立時會意,他縮回手來,那小紙團已到了他的手中,他又道:「穆小姐既然覺得不適。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可要我送麼?」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高翔替她打開了會議室的門,木蘭花走了山去,直到她的背影在眾人視線中澗失,會議才繼續舉行。兩叄份鋼後,高翔借故離開了會議室,打開了那張被摺成指中大小方塊的紙團。

上面寫著娟秀而潦草的字:「中央大廈橫巷見面。速來。」

那是木蘭花的字跡。高翔回到了會議室中,向方局長耳語了一陣,他便退出了會議。

七分鐘後,他已經來到了中央大廈後面的橫巷之中,橫巷內十分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突然聽到木蘭花的聲音,道:「你來了麼?可有什麼人在跟蹤你?」

高翔一回頭,看見木蘭花從一根水管上輕巧地跳了下來。「跟蹤?」他低聲一笑,「我是從警局來的啊。」

木蘭花迅速地向橫巷口子外處顧望了幾眼,才壓低了聲音,道:「如果勝叄郎在木市已潛伏

了叄年,而本市警方還一無所知,這說明了什麼?」

高翔吃了一驚,道:「警方有內奸?」

木蘭花點點頭,道:「是,這就是我秘密約你出來的原因。」

高翔還表示不信,但木蘭花已一揚手,道:「我們不討論這些了,剛才在幻燈片中,你可曾看到什麼問題?」

高翔苦笑道:「我在現場巡視了許久,也一無發現。」

「我倒發現了一個疑點,」木蘭花沉吟了一下,「什麼都被爆炸破壞了,鋼製的文件櫃扭得不成樣子,但是有一件東西,卻還完整,這便是可疑之處。」

「還有完整的東西?」高翔對木蘭花的話,表示了懷疑。「不錯,那是一件幾乎每個醫務所中都有,但是卻又不惹人注意的東西,這是應該損壞的,但是卻沒有損壞,我希望它仍在現場,沒有被擺動。」

「如果你所說的東西,體積是十分大的話,那麼它還在現場。」

木蘭花道:「那一定還在了,現場有多少人在看守著?」

「八個能幹的特級警官。」

「你命令他們撤守」

「命令他撤守?蘭花,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件東西該受到破壞而沒有受到破壞,那麼它的構造,一定是異乎尋常的堅固,而這本是一件十分普通的東西,絕不需要加強它的爆炸力的,那就是說明這東西中有古怪。」

高翔以十分疑惑的目光望著木蘭花,道:「那我們就將那柬西取來研究好了,何必要警方的人離開現場,不再看守呢?」

「那束四既然有著古怪,我想,另一方面,一定也會有人想得到它」

「啊,我明白了,你是希望在警方人員撤退之後,別人來取回那東西?」

木蘭花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我們在茫無頭緒之中,便可以有一點線索。了。」

「你真要得!」高翔的臉上,不禁充滿了佩服的神色,「但是,你所說的那……是什麼東西?」

「那要考考你的眼力,在你撤退了看守人員之後,我們可以一齊到現場去埋伏著的,你去發布命令,我在這裡等你。」

高翔點了點頭,離了開去,木蘭花仔細地抬頭向上著去,大廈在六七層處的玻璃,許多都被震碎了,橫巷的地下,還有許多玻璃片,沿著牆外的防火梯,要攀上七層樓,該不是難事。

木蘭花將自己藏在一個最隱暗的角落之中,計算著自己和高翔兩人,部將展開的行動。突然間,她聽得標巷的一端,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那不是高翔的腳步聲,木蘭花一聽就可以聽出來了。她將身子貼牆而立,屏住了氣息。只見一個黑影,閃造了橫巷,停在離木蘭花十多碼處。

在黑暗之中,木蘭花著不清那人的形狀,她只見那人手揚著,在他的手中。有一點十分暗弱的紅光,正在連續不斷地一閃一閃。

那是在發暗號。

他是什麼人呢?他是在向什麼地方發信號呢?木蘭花心中迅速地轉著念,她循著那人所望的方面看去,著到對面馬路的另一幢大廈中,有一個窗口,也閃著那種暗紅光的光芒。

那種光芒,比鉛筆形手電筒所發出的光芒,還要微弱得多,如果不是用心觀察,是絕對看不到的。木蘭花剛記住了那窗口的位置,那人便又迅速地奔出了橫巷。接著,高翔回來了。

「人已經撤走了!」

「你來的時候,可有碰到什麼人?」

「沒有啊!」

「剛才有人在這裡發信號,和他交換信號的人,是在對面大廈的一個窗口,我已記熟位置了。如今大可不必打草驚蛇。」

「我們怎麼上去呢?電梯因為爆炸損壞,還未曾修復」

「我們在牆外的防火梯攀上去,小心貼牆,絕不能被人發現。」木蘭花不等高翔說完,便說出了她的辦法。

「好!」高翔聳了聳肩,「好久沒有用這樣的方式進入一幢大樓了!」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她心情無比沉重,高翔雖然想故意逗她歡喜,也難令她開顏。

他們兩人,沿著防火梯。迅速地向上攀著,不一會。便進入了七樓的走廊中。一置身在走廊中。火藥的濃烈味道,便刺鼻之極,走廊中只是經過了簡單的清掃,還有許多碎磚屑和玻璃屑在。

錢一晴的醫務所是在七0二一室。在七0叄窒對面,左右的房間房門全都炸去,七0叄室的牆上,有一個大洞,一切情形,正和在幻燈片中看到的無異。兩人在洞中走了進去,醫務所裡面,更是亂得難以形容。

候診室和診療室之間,本來是有牆的,也塌了一串,一張牙醫椅子,扭曲得看來像是隔夜油條一樣。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到了診療室中,在斷牆後面,伏了下來。未蘭花向外指了一指,道:「我所說應該損壞的居然沒有損壞的東西,就在候診室中,你可看得到那是什麼東西?」

高翔點了點頭,仔細向外著看候診室中的光線,十分黑暗,他著了好一會,仍是著不出名堂來,隻得低聲道:「蘭花,你講出來吧。」

木蘭花向前指了指,道:「那隻磅,你著到了沒有?」

高翔早已望見那隻磅了,這真的是每個醫務所中都有的東西。那種磅,有一個直架子,人站上去,要移動一隻怯碼,才可以知道正確的重量。而那隻直架子,還列有高度的。

那直架子大約是四寸寬,兩寸厚的木子,在這樣猛烈的爆炸中,當然是應該碎成片片,至少是應該斷折了的,可是它卻十分完整。

高翔一看到了這點,身子忍不住向前一聳,想要去看個究竟。但是木蘭花卻將他按住,道:「不要亂動,別忘了我們來逼裡的目的!」

高翔注視著那隻磅,那磅上的直,如果是特殊構造的,那又有什麼用意呢?如果當中是空心的,那空洞也小得可憐,當中可以藏些什麼呢?

他不斷地想著,好幾次想向木蘭花詢問,但是卻被木蘭花用手勢將他的話打了回去。

他無法可想,只有耐著性子等著。

時間慢慢地過去,約莫過了大半個小時,他們一齊聽到,走廊之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木蘭花低聲道:「來了,來了!」

木蘭花剛一停口,便看到已經沒有了門的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那兩個人,在門口略停了一停,便向裡面走來。他們直走到那隻倒在地上的磅前,兩人合力,將那隻磅,扶了起來。

將磅扶起之後,他們從袋中取出工具,迅速地將那根直和磅身分離。當他們兩人,抬著那根直,才同外遠山一步之際,高翔已「拍」地一盤,拉開了手槍的保險掣,道:「別動!」

那兩個人像是被雷殛一樣,突然一動,站立不動。木蘭花在斷牆上睠牆躍過,到了兩人的身身,她提起手來,先在其中一人的後頸,狠狠地擊了一掌,那人應聲而倒。

另一人猛地一個轉身。以磅身上的直。向木蘭花橫掃了過來!

木蘭花身子向後退去,高翔已經一個箭步,竄了出來,一舉重重地擊在那人的下頜之上了那人的身子向後一仰。恰好向木蘭花跌了過來。

木蘭花毫不留情地在那人的太陽穴上,重重地擊了一拳,那人也立時倒地不起了。

他們兩人。以極快的手法,擊倒了兩人,木蘭花提起了那磅,隻覺得十分沉重,這時在黑暗的光線下。她也看不出其中有什麼秘密來。她沉聲道:「你快通知部下,將這根磅和那兩人帶回總部去,嚴密看守,我們再到對街去捉人!」

「0叄七隊注意!」高翔從衣袋中摸出了無線電通話器。以沉著的聲音發著命令:「全隊速至中央大廈七樓,限五分鐘到達!」

他放好了無線電通話器,抬頭看去。只見木蘭花伏在窗前注視著對面街的一幢大廈。

剛才,當木蘭花躲在橫巷中的時侯,她曾看到從那幢大廈的一個窗口之中,曾有明暗不定的信號發出,這時她仍然可以記得那個窗口的位置。

她望著那個黑沉沉的窗口沉思著,不到四分鐘,高翔的部下已經趕到。

木蘭花這才轉過身來吩咐道:「你們將這兩人帶至總部的途中,要極為小心。不能讓這兩人脫走,至於這根子,則要直接交給方局長保管,不能再經過別人的手。你們可明白了?



0叄七隊的負責人點了點頭。木蘭花又嘆了一口氣,道:「高先生。其實我們最好是分頭進行,你帶著這兩個人同警局去,我獨自到對面的大廈中去探索。那就萬無一失了。」「不,這一小隊是十分幹練的警員。他們做事情是不會出差錯的。」高翔絕不想木蘭花獨自去冒險,所以一口拒絕了她的提議。

「那也好,等我們下了樓,他們才可以行動。」木蘭花話一說完,便已向外走去。

高翔跟在她的後面,兩人仍是沿著防火梯,到了樓下,在大廈的陰影中,迅速地越過了馬路,進入了對面的一幢大廈,兩人並不用升降機,直奔九樓,在走廊中,木蘭花和高翔兩人。略為辨了辨方向,木蘭花向其中一扇,掛著「大但貿易公司」招牌的門,指了一指。

高翔取出了百合匙,他隻化了一分鐘工夫,門鎖便發出了「拍」地一聲,高翔後退了一步,拔槍在手,這才扭動門鈕,將門推了開來。

門內十分黑暗,只有街燈的光芒,隱約地射了進來,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間普通的寫字樓,有辦公桌,有各種應用的文具。

木蘭花也跟了進來。她貼牆而立,四面看了一看,伸手在牆上摸索著。摸到了電燈開關,她伸指去撥動電燈開關。

就在她撥動電燈開關之後的十分之一秒鐘。一切都變了!

先是眼前陡地一亮,那種強光之灼熱,遠出乎木蘭花和高翔兩人的意料之外,令得他們兩人。陡地一呆。緊接著,硬是「抨抨抨抨」七八聲響,所有的門窗之上,都有鋼板落了下來,將出路封住。

再接著,木蘭花隻覺得有一個人,疾竄了出來,向高翔撲了過去。

由於那突如其來的強光太以強烈,木蘭花在那一瞬間。反倒看不清眼前的物事,她只是叫道:「高,小心!」高翔在那片刻之間,也已覺出有人向他撲了過來,他立即放槍,但是子彈顯然未曾射中那人,而他的腹際,則受了重重的一擊。

那一擊,令他痛得彎下身子來,但是他還來得及反手揮出了一拳。

只不過那一拳仍未曾擊中對方,他右腕之上,反倒又受了一掌。令得他五指一松,手中的槍。跌倒了地上。從木蘭花以為她所摸到的是電燈開關,而觸發了機關,直到高翔的槍失落,這其間,只不過是兩叄秒鐘的時間而已。

接著,兩人便聽到了一下十分陰森的笑聲,眼前的強光,突然一齊熄滅。

剛才。由黑暗突然變成灼亮,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變得什麼也看不到。這時,又由灼亮而變成漆黑。眼前更是只見團團紅影。

但是,在灼亮的光芒未曾突然滅熄之際的一剎那間,木蘭花的視力已經開始適應強光了,她在那極短的時間內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她著到高翔痛苦地彎著腰,而一個看來十分瘦削的人則已奪走了高翔的槍。就富她剛一看到那種情形時,強光便已熄滅。當然,沒有人是能夠在黑暗中著到東西的,但是人的眼睛,卻能夠將所著到的形象,保留十五分之一秒的時間,電影就是根據人眼的這一個特性所發明的。

強光熄滅,在十五分之一秒時間之內,木蘭花還可以看到那個瘦長的男子所站的位置。對於行動敏捷和貓一樣的木蘭花來說,十五分之一秒,已經是一個相當長的時間了!

她陡地向前撲了過去,那個奪了高翔佩槍的人,顯然做夢也想不到,在漆一般的黑暗之中,木蘭花居然還能記得他所在的位置,他覺出有人撲來,但早已遲了,木蘭花的右肘,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前。在黑暗之中,傳來了肋骨斷折的窘然之聲,和一個人跌倒的葡然聲。

木蘭花又踏前一步,伸足踏住了那個被她鞭蟬而受傷的人。

高翔在那瞬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一聽到有聲譽,還隻當木蘭花和他一樣,受到

了突如其來的襲擊,他忙忍著痛,高叫道:「蘭花,蘭花!」

木蘭花道:「我已擊倒了一個人,你快用電筒照明!」

高翔取出了電筒,然而,還未及等他按亮電筒,在黑暗之中,便傳來了她下十分陰森的笑聲,緊接著。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鼻端便聞到了一股極之濃烈的麻醉劑的味道。兩人同時叫喚著對方,但是他們只不過叫出一個字,便一起失去了知覺。

當他們失去知覺之前,他們所聽到的,只是那陣陰森之極的笑聲,那種笑聲。像是從地獄中發出來,要將他們引向地獄中去二樣地可怖:

XXX

那天早上,穆秀珍在沙發墊子中發現了杜鬼臉所留下的那張卡片,賭氣自己去追查兇案。

在半途上遇到了木蘭花而並不停車之後,她的心中。還十分得意。

因為在公共殮房中所發生的怪事,可以算得上撲朔迷離,而如果她能夠獨力破案的話,那麼以後,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木蘭花便再也不會小覷她,而要她「留在家中」了。

她的心情十分輕鬆,因為她已掌握了主要的線索。當時,她還不斷地同頭看去,看到木蘭花果立在路邊。而當她的車子轉了一個彎之後,木蘭花也已著不見了。

她直到市區,將車子停在中央大廈附近的一條橫街之上。

她乘著電梯,直上七樓。

那時,是上午十時叄十分。

當她找到七0叄室時,她著到了「牙醫錢一晴」的招牌。她推門而入。

那是一間和別的醫務所並沒有什麼不同的診所,她一進去,轉過頭,向她望來。

一個是坐在辦公桌前的護士,另一個,則是穿白色長衣的一個瘦削男子。

穆秀珍在門口站了一站,那一男一女兩人,都不出聲。穆秀珍隻覺得氣氛十分之詭異,但究竟詭異在什麼地方,她卻又說不上來。

叄個人誰也不開口,僵持了約莫一分鐘,那護士才道:「小姐找誰?」

「我……」穆秀珍四面環顧,「當然我是找錢醫生。」

「醫生今天休息,」那護士站了起來,將醫務所的門打開,顯然是在逐客了。

如果穆秀珍真的是牙痛來找醫生的,那麼在這個城市中,牙醫多的是,她一定會立即離開,去找第二個牙醫了。可是她卻不是為了牙痛,而是為了杜鬼臉怪死一案來的!

「姑娘,」她帶著笑容,「我想請問,錢醫生的病人富中,是不是有一個姓杜的?」

那護士陡地一呆,手一松,那裝有強力彈簧的門,也立時「抨」地一聲彈上。那個瘦削的男子,也已向他緩緩地走了過來。

那男子直來到穆秀珍的而前,才適:「姓杜的,杜甚麼?」

「杜鬼臉,」穆秀珍又補充:「那慚然不甩他的償名字,而只是他的外號!」

「懊!」瘦削男子點了點頭,「我記得他,我是領樹生的助手,小姐,你到周興來查問他,究竟是為什麼呢?你應該知道,醫務所是有義務替病人保守秘密。不被查問的。」

「哼,你們必需說出來!」穆秀珍神氣活現,儼然大偵探狀,「世塊臉死了,他在臨死之前,曾……說出了這個牙醫診所的地址來一」

那瘦削男子和護士,又互望了一眼,兩人的身子略為移動了一步。

如果那時前來查案的是木蘭花,而不是穆秀珍的話,那麼木蘭花一定可以看到,這兩人身子的移動,是深有用意的。

他們兩人,一個移到了門前,已將退路截斷,而另一個則到了辦公桌前,將一隻抽屜,拉開了數寸,顯然有所圖謀。

但是粗心大意,以為自己佔了上風的穆秀珍,卻全然未曾注意這些。

「小姐,你是警方的人,還是私家偵探?」那瘦削的男子客氣地問。

「都不是。」穆秀珍挺了挺胸,「我叫穆秀珍,大名鼎鼎的木蘭花就是我的堂姐,你們這牙醫診所可能有古怪,我要搜查!」

「小姐,醫生不在,我只不過是他的助手,實是難以答應你的要求。」那瘦削的男子仍然很是客氣。

「不行,我一定要搜,你們兩人退開些,你們可知道在公共臉房中,除了杜鬼臉死了之外,還發生了些什麼事?」胸無城府的穆秀珍,來不及地說著:「一個死人不見了,又一個死人,被人拔去了兩顆牙齒哼,這可和牙醫生有關係,你們怎能拒絕我的搜查?」那瘦削男子的面色,越來越蒼白。

「小姐,」他突然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穆秀珍聽了,不禁一呆。

她其實沒有多知道什麼了,她所知道的,早已一股腦兒講了出來。

如果這時候,她索性承認了什麼都不知道,以後事情的發展,或者便會大不相同了。但是。穆秀珍卻一擺首,道:「我已什麼都知道了,你們有什麼秘密,和杜鬼臉有什麼勾結,快從實說了吧!」

那瘦削男子的口角,現出了一個十分陰森的冷笑,他的手已伸進了抽屜之中,突然,他的手伸了出來,手中已有一柄袖珍的小手槍,指住了穆秀珍。

穆秀珍突然一呆,叫道:「你們」

可是她隻叫了兩個字,從裡面的診所中,已經奔出了兩個大漢來,直來到了穆秀珍的面前。而那個瘦削的兜子則已在他那柄手上,以迅速而熟練的手法,套上了滅音器。

穆秀珍身子猛地向後退去,那兩個大漢向她直衝了過來,不容她動手,已經一邊一個,抓住了她的手臂,穆秀珍猛烈地掙扎著。

但是她的口中。立即被那護士塞進了一團布。而她在掙扎的時候,腰際的一條腕。也斷裂了開來,而跌到地上。

穆秀珍不是那兩個大漢的敵手,不到五分鐘,她雙手已被反縛,被綁在診所中的牙醫椅子上。她竭力地掙扎著,卻沒有用處。

當她被綁在牙醫椅子上的時候,診室中只有她一個人,那兩個大漢,瘦削男子和護士,全在外面的侯診室中。穆秀珍聽得那瘦削男子在沉聲說著話,他似乎不是對室內的人說,而是在和什麼人通電話。

只聽得他道:「杜鬼臉臨死之前留下了線索,已有人追尋到這裡來……絕不是不可能,來人是這樣說的,來的是什麼人?她是木蘭花的堂妹……是的,木蘭花是一個危險人物……什麼?杜鬼臉臨死之際,絕不可能留下線索?那麼她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我們在本地警方,絕無記錄……是的,我同意你的說法,我們必需作出決定,這個據點中的一切,必需加以徹底毀滅,我提議用強烈的炸藥……好……」

通話到這裡。告了一個段落,接著,便看到那四個人,忙碌地進出,在收拾著東西時,對於被綁在牙醫椅子上的穆秀珍,根本未加註意。

穆秀珍雙手被反綁著,她一直在用力掙扎著,可是卻毫無結果。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已過了正午了。那四個人看來已收拾好了東西,那個瘦削男子才來到了穆秀珍的面前。面上帶著詭異的笑容,道:「對不起得很。穆小姐,由於你的造訪,我們逼得放棄了一個經營多年的據點。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十分可惜的事情,所以,你必需和這裡一切。一齊毀滅。」

「唔唔……啊啊…」穆秀珍因為口中被塞著布,想要講些什麼,也講不出來。

這時,她的心中,不禁深深後悔自己不應該單獨前來冒險的。

她來到了這裡。什麼也沒有得到。但是卻不免枉死了,她的眼中,現出了十分恐怖神色來。那瘦削男子指著掛在牆上的一隻電鐘,道:「我們已安排好了炸藥,等我們到達了安全的地方時。便會利用無線電裝置,使炸藥爆炸」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你大約還有一個小時可活,由於炸藥的性子十分猛烈,我可保證你在死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有任何痛苦的。」

穆秀珍仍然「悟唔啊啊」地叫著,她希望至少那人會將塞在她口中的布國取去。但是那人一識完之後,就立即呵身而出!

穆秀珍幾乎已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額上的汗珠。不斷地倘了下來,令得她的視線也為之模糊。在模糊的視線之中看來,那電鐘的秒計,快得幾平和飛機一樣!

她聽得外面候診室中,那女護士道:「剛才總部有指示來,說要將這隻磅抬走!」

「這隻磅,為什麼要抬走?」穆秀珍認得出。那是這瘦削男子的聲音。

「我不知道,總部沒有說明原因。」

「那是不可能的事,這裡附近,可能警探密布,我們抬著一隻磅出去。豈不是引人注意?



「可是總部的命令」

「這裹由我負責!」那瘦削男子咆哮著:「我們立即撤退。」

接著,穆秀珍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音。本來她還希望會有人牙痛撞進來。將她鬆開綁,但是她隨即又聽到了門鎖的聲音,她知道連這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隻好劇烈地掙扎著,那瘦削的男子說她大概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她必需在這段時間中設法脫身!

她猛烈地扭動身子,越扭越是出力。終於。她連人帶椅子,一齊跌到了地上。

她喘著氣,在地上伏了一會,再挪動著身子。直到她的頭部,可以碰到門腳上的一隻子為止,她將口張向那隻子,使子住了布團。這才向後一縮頭,將口中的布團了出來。

「救命啊!救命啊!」穆秀珍一能出聲。便立即放聲大叫。可是她叫得喉嚨都啞了,也沒有反應,她斜眼看了看鐘,當她發現她竟叫了十多分鐘,而仍然一無結果時,她心中更是吃驚!她還有多少時間?她能將剩餘的時間,完全浪費在叫救命之上麼?

她竭力鎮定著心神,猛地挺了挺身子。她一挺身子。牙醫椅子便撞在一隻櫃上。「兵兵」

巨響過處,許多牙科器械跌了下來。穆秀珍看到了其中有一柄鋒利的小刀!那鋒利的小刀。

本來是牙醫用來割開牙肉用的,但當然也可以用來割繩子。

穆秀珍設法用口銜住了那柄小刀,勉力側著頭,用小刀鋸著她手背上的繩子,她用盡了氣力,那股繩子才被割斷。

穆秀珍掙著手背,綁住她身子的繩子,漸漸地鬆了開來,等到她的一隻手已恢復了自由之後,一切都已容易得多了!

她扯去了繩索,跳了起來,衝到了候診室中,只見候診室中,十分凌亂,門鎖著,她無法打開門,而就在這時,爆炸發生了!

爆炸是在診室內發生的,爆炸的氣浪,使得那扇門,幾乎是在爆炸聲剛一傳出之際。便向外飛去,穆秀珍這時。正握著門柄在推著,整扇門向外飛去,連她的人都帶了出去!

如果穆秀珍在這時,竟轉身去找什麼東西開門的話。那麼在如此強烈的爆炸之下,她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了。可是她卻恰好貼在門前。由於空氣突如其來的膨脹,她手仍握在門柄上。

連人彈了出去,在她撞到了大廈走廊中的時候,醫務所內的一切,才開始碎裂,穆秀珍竟絲毫無損。

她立即在地上滾了幾滾,站了起來。

而這時侯,診室的牆上,已出現了一個大洞,劇烈的震蕩,使得整座大廈,都像是在岌岌搖動一樣,走廊之中的所有人,都被爆炸所發生的氣浪震跌,有的立時身死,有的受了傷,有的昏了過去,在那片刻之間的混亂,使得所有的人中,沒有一個人去注意穆秀珍沿著樓梯,飛奔而下等到穆秀珍奔到樓下時,馬路上的車輛,幾乎都已停止行駛,行人膏集在大廈的門口,各自以驚惺的神色,在探聽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首先趕到的警員,已經在維持著秩序。

穆秀珍穿過人群,向她停車的橫巷中奔去,她奔到了車旁,才舒了一口氣,她算是死裹逃生了,而富她想起剛才被綁在牙醫椅子上的危險情形時,她不禁微微地發抖起來。

穆秀珍用微微發抖的手拉開了車門,車門剛一被拉開,她又不禁呆住了。

在她的車子之中,已坐著一個人!

那也是一個瘦削的男子,但是卻並不是剛才在醫務所中見到的那個。眼前這瘦削的男子,面目陰森,年紀看來還相當輕,但是在他的口角線條,和他的眼睛之中,卻充滿了殘忍而兇狠的神色。

穆秀珍才一恆間,那人已經道:「你好,穆小姐,我早已料到你會脫險的了,請進車子來。」穆秀珍猶豫了一下,終於進了車子,坐在駕駛位上。

穆秀珍絕不是肯輕易就範,聽別人指揮的人。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下,她卻連反對的餘地也沒有。因為在那人的膝上,放著一柄裝有滅聲器的手槍。

在〦街發生了大爆炸,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在這裡靜僻的橫街之中,如果再有一下不會比雙掌互擊更挑的聲音,又有誰會注意呢?

穆秀珍所以隻好乖乖地進入了車子,將車門關好。

「你來駕車,」那男子命令道:「向前駛去,一路上繼續聽我指揮。」

穆秀珍隻好服從,她將車子駛出了橫街,在那人命令下,向前駛去。

「我的部下是蠢材,穆小姐請你別見笑,他們以為將你綁在椅子上就可以使你和我們的據點同歸於盡,那未免也太小覷了穆家的兩位女英雄了。」

「哼,」穆秀珍冷笑著,「你知道我們的厲害,那就好了!」

「哈哈哈哈!」那男子笑了起來,「而且,那傢夥還敢公然違抗我的命令,將一件重要的東西留在那據點中不帶出來,穆小姐,你或者不相信,他們四個人,已經被我處死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那男子口中的「他們四個人」,便是指醫務所中的那兩個大漢,瘦削男子和那個女護士而言的!

這人的手段,竟然如此兇殘!穆秀珍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道:「你是什麼人?」

「說我的化名是沒有意思的,我將你當作朋友,所以我向你說出真名字,我是勝叄郎。」

那男子講的是極其流利的中國話,但是他說出來的名字卻是一個日本名字,穆秀珍陡地一怔,勝叄郎的名字對他來說,也絕不是陌生的,她立即衝口而出,道:「沖繩的勝叄郎?」

勝叄郎頗是得意,道:「正是我。」

「原來是走私販毒的慣匪,失敬,失敬。」穆秀珍毫不客氣罵著他:「你來到這裡活動有多久了?你為什麼揀中本市做你的葬身之地?」

勝叄郎只是桀桀地笑著,道:「轉左,再轉右,向前直去,對了,就在這裡停下。」

穆秀珍踩下了利車掣,車子停了下來,這是通向郊外的一條極其荒僻的道路,路上連一輛車子也沒有。穆秀珍一停下車子之際,心中便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覺得勝叄郎已不懷好意。

果然,當她才一停下車子來之後,她一轉頭,便著到勝叄郎手中的槍,已經對準了她的臉。穆秀珍一低頭,猛地向前撞去,可是在此同時,勝叄郎的手指,也已動了槍機。

從長長的滅聲器管子中射出的,並不是子彈,而是一股氣味濃烈的液體,那種液體射到了穆秀珍的臉上,穆秀珍突然一呆,身子已軟了下去。那柄手槍,外形看來和配有滅聲管的手槍,一般無異,但是它卻是特製的,是可以發射強烈麻醉劑的手槍,麻醉劑在二一秒鐘之內發生作用,穆秀珍昏倒在車中,人事不知了。

勝叄郎得意地笑著,將穆秀珍的身子,塞到了車子的後座位下,他繼續駕著車,向前風馳電掣而去。這時,是下午二時正。也就是木蘭花正在到處尋找穆秀珍的時候!

XXX

穆秀珍又漸漸有了知覺的時候,她睜開眼來,只見自己是在一間陳設相當舒適的房間之中,而她則是躺在地上的。

她覺得四肢發軟,頭部沉重,全身一點力道也沒有,好不容易撐著身子,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沙發旁的茶幾上有了一壺咖啡,她倒了一杯,飲下去,精神稍為振作了一些,但仍是軟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

穆秀珍從來也未曾感到自已這樣疲倦過,她竭力想振作精神,但是卻一無結果。

她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才聽到門柄旋動,門被推開,勝叄郎走了進來,在她的對面坐下。

極秀珍一看到勝二一郎,便想破口大罵,但是她卻連罵人的精神都提不起來,只是用不屑的眼色望著勝叄郎,來表示心中的憤怒。

勝叄郎在穆秀珍的對面坐了下來,道:「穆小姐,我首先要講給你聽的是,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們為你進行了一種特殊的注射。我們為你注射的針液,使你身體內,產生大量的乳酸。血液內的帶氧減少,所以儘管你頭腦清醒,但是你的身子,卻比剛跑完馬拉松賽跑還要疲倦,在這樣的情形下,你是絕無反抗的餘地的,你明白了麼?」

穆秀珍翻了翻眼睛,她當然相信勝叄郎的話。因為她不但沒有力量反抗,而且連想罵上勝叄郎幾句的勁都提不起來。她隻好有氣無力地道:「你想怎樣?」

勝叄郎俯了俯身子,向穆秀珍露出他白森森的牙齒,笑了一笑,道:「穆小姐,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什麼?牙齒?」

勝叄郎道:「是的。牙齒。」

穆秀珍嘆了一口氣。道:「你一定在做夢了,什麼牙齒?」

勝叄郎又露齒一笑,勝叄郎獰笑時的樣子。使得穆秀珍覺得自己面對著的是一頭狼,而不像是一個人!勝叄郎道:「穆小姐,你是絕無反抗的餘地的,你別忘了這一點!」

穆秀珍乾脆不去睬他,她心中在想著:什麼牙齒,簡直是笑話,兩顆牙齒,哼,這算是什麼話?

她在開始想及那「兩顆牙齒」的時候,隻將勝叄郎當作是一個瘋子,在胡言亂語而已。可是她心中冷笑了幾遍之後。便不禁為之陡地一動!

兩顆牙齒!

有什麼事情是和兩顆牙齒有關的呢?是錢一晴牙醫事務所牙齒當然是和牙醫有關的,但是兩顆牙齒……

穆秀珍的心中,陡然一亮,她想起來了,和兩顆牙齒有關的,並不是錢一晴的醫務所,而是屬於警局管轄的公共殮房!

對了,在公共殮房中,那天晚上,看守吳福死了,杜鬼臉死了,叄十七號箱中的一具體失了蹤,而十四號箱中的一具屋體,卻被人拔去了兩顆牙齒,兩顆牙齒!

穆秀珍一想到了這一點,陡地睜開眼來。她雖然做事莽撞,心急,但是卻也絕不是笨人,她已經對整件事情有了一個概念,至少她可以肯定。一連串怪事的焦點,是在於那兩顆牙齒!

她才一睜開眼來,便接觸到勝叄郎陰森的目光,勝叄郎道:「怎麼樣,你可是想起來了?

可是已改變你的態度了?」

穆秀珍身子不能動彈,她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自己如果不運用智慧的話,那是非吃大虧不可的,看勝叄郎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之中,除了陰森之外。似乎還大有淫邪的意味在內!

穆秀珍想到這裡,心中更是發慌!她苦笑了一下,道:「牙齒,你是說兩顆牙齒?」

「不錯,它們如今是在什麼地方?」勝叄郎一面說,一面逼近了過來,他兩排潔白的牙齒閃耀著寒森森的光芒。

「這兩顆牙齒,是在公共殮房中,那死人口中拔下來的?」穆秀珍問。

「當然是。」勝叄郎客枉了一枉,然後回答:「它們在什麼地方。」

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鬼才知道!穆秀珍心中暗暗地罵著。她又道:「杜鬼臉死在公共撿房之中,是為了什麼?怎麼又會有一個失蹤了呢?」

「杜鬼臉是我們派」勝叄郎那句話隻講到了一半,便陡地省起,自己絕無回答對方問題的必要,因之下面的話,立時縮了回去。

可是他那一句話雖然未曾講完,穆秀珍卻又多知道一些事情了,那就是:杜鬼臉是他們派去的。他們派杜鬼臉到公共臉房去做什麼呢?當然是為了兩顆牙齒了。

為什麼他們要去拔死人口中的牙齒呢?

杜鬼臉為什麼又會死去呢?

另一個人為什麼又會失蹤呢?

這一連串的疑問,穆秀珍卻還無得知。

「杜鬼臉是你們派去的,他怎麼又會死呢?」穆秀珍立即問。「小姐,」勝叄郎的面上,突然現出了一絲狡猾的微笑,「那兩顆牙齒究竟在什麼地方,是否已有人發現了其中的秘密,你說不說?」

到了這時候,穆秀珍實在也沒有法子拖延下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道:「老實告訴你,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勝叄郎陰側側地笑了一下,按動了一個鈕掣,一個中年人應聲而入。

「快將我那套攝影設備準備好。」勝叄郎命令著。

那中年人答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一會,他搬來了強光燈和裝置在叄腳架上的攝影機。

穆秀珍坐在沙發上,根木不能動,也沒有逃走的念頭可轉。

她見到勝叄郎在擺弄著攝影機,心中暗忖,這傢夥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這攝影機難道是一件什麼新式的逼供儀器呢?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來使自己講出那兩顆牙齒的下落呢?

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自己的確一無所知,換上木蘭花和自己同一處境時,她又會怎麼樣呢?

她正在胡思亂想地想著,勝叄郎已來到了她的面前,道:「穆小姐,你知道我的嗜好是什麼?」

「誰知道?」

「我的嗜好是人體攝影,凡是遇到美麗的恫體,我都不肯放過的。」

「人體……攝影?」穆秀珍已經在微微地發顫,因為她覺出對方是大大地不懷好意了。

「不錯,穆小姐,我特殊配方的麻醉劑正使你全身不能動彈,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你身上的衣服脫去」

他講到此處,故意頓了一頓。

「不!」穆秀珍尖聲叫了起來。

「哈哈哈!」勝叄郎得意地仰頭笑著,突然伸手,抓住了穆秀珍恤衫的領口,向下一撕,「嗤」地一聲響,恤衫的一邊,被撕了下來,露出了雪白,渾圓的肩頭來,穆秀珍臉色蒼白,道:「你……你……」

勝叄郎又哈哈地笑著,道:「你沒有法子反抗,是不是?當你美麗的恫體盡皆裸裡展露的時候,我就可以開始攝影了,我相信有許多地方會對我的傑作感到興趣的。因為你是木蘭花的妹妹,而你本身又是一位如此美麗動人的小姐……」

「你別說下去了!」從穆秀珍的額上,滲下了汗珠來,她尖聲地叫著。

我非但要說,而且要付諸行動。」勝叄郎一反手,拍地一聲,扭亮了強光燈,燈光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令得她幾乎連眼都睜不開來。穆秀珍幾乎絕望了,在這畜牲面前裸露自己美妙的身子,而又給他去拍照……這簡直是絕沒有勇氣去想像的一件事。

「嘿嘿,」勝叄郎得意地笑著:「但是我還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你說,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我還得提醒你,我絕不是色情狂。但你要知道,你自己卻是一個十分美麗而且誘人的小姐!」

「五分鐘……」穆秀珍幾乎是在呻吟了。

「不錯,五分鐘。」勝叄郎就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眼中對穆秀珍的慌亂,露出欣賞的神色來,顯見得他是一個心理極不正常的人。

穆秀珍望了望自己己經裸露了的肩頭,她心中迅速地轉著念頭,她想,那兩顆牙齒一定包含著一個重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胡亂說一個地方,那麼這傢夥會不會立即離去呢?

如果他能離去的話,那麼自己便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了。但是。他一定會知道自己是在令他上富的,到那時候,只怕便難逃劫運了。

她腦中亂成一片,耳際只聽得勝叄郎陰側側的聲音在數著:「兩分鐘……叄分鐘……四分鐘……」

當勝叄郎數到了「四分鐘」叄字的時侯,他又站了起來,向穆秀珍走了過來,他瘦骨憐崎的手,竟毫不留情地按在穆秀珍的肩頭之上。

穆秀珍感到了一陣抽搐,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幾乎已經沒有多作考慮的餘地了。

她忙叫道:「好,我說了?」

勝叄郎縮回手去,道:「剛夠五分鐘。」

穆秀珍喘了一口氣道:「你要追同那兩顆牙齒,可得快想辦法了。據我所知那兩顆牙齒」

穆秀珍講到這裡,不得不頓了一頓,因為那兩顆牙齒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不得不編造出無稽而又並不荒誕的故事來取信於勝叄郎。

「那兩顆牙齒……是在杜鬼臉死後,落到了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的手中……」穆秀珍信口雌黃:「這個人,帶著牙齒,趁坐一艘淺藍色的遊艇,叫作……藍鳥號……向南中國海駛去,你若是開頗大馬力的船只在追,是可以追得上的,因為藍鳥號要停在離岸七十裡處,等候另外一個人來與他相會。」

穆秀珍一口氣講完,心中不禁十分緊張。

因為如果勝叄郎不相信她所講的話,那麼她便絕無轉寰的餘地了。

勝叄郎寒著臉,沉默了片刻,道:「你所說那神通廣大的是什麼人?」穆秀珍心中一喜。暗忖只怕你不問,你要問了,那就會上釣了。

她忙道:「是我堂姐的一個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知道他和義大利的黑手黨,美國的黑社會。和好幾個大組織都有聯繫。」

勝叄郎的兩道濃眉,楚得更緊,來同踱了幾步。喃喃地道:「莫非是鄧爾?」

穆秀珍貶了眨眼睛,她又記住了一個名字:「鄧爾」。

勝叄郎陡地抬起頭來,道:「穆小姐,你是沒有機會逃出去的,如果你是胡言亂語,那你趁早收同你的話,要不然。你將後悔莫及了。」

穆秀珍的心頭,件件亂跳。

她自然知道在勝叄郎戮穿了她的謊言之後,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的。

但是,勝叄郎若是離去的話,他要駛出七十海裡,又要在遼舖的海面上。尋找那子虛烏有的「藍鳥號」,這至少需要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在好幾個鐘頭之內,難道自己竟連一點機會都把握不到麼?

所以,她一咬牙,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有資格來騙你麼?」

勝叄郎又著了穆秀珍片刻,才厲聲道:「好!」他一個轉身,便走了開去。穆秀珍聽到了「」地一下關門聲,心中才略鬆了一口氣。

她可以有多少時間呢?穆秀珍心中暗忖著,她竭力地掙扎著,可是她的氣力,卻難以傳達到身子的任何一部份,她除了軟癱在沙發上出汗之外,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在她自力所及的牆上,有一隻電鐘掛著,她可以著到時間在飛快地過去。

她是一個心急的人,在此以前,她從來也未曾看到過時鐘的分針是怎樣移動的。可是在這時侯,卻連時針也像在跳躍前進一樣,一下子就過了一格。

那也就是說,一個鐘頭已過去了!

穆秀珍的心中越是焦急,越是憂焚,就越是想不出辦法來。

她曾試圖先倒在地上,再向外滾去,可是她全身肌肉都受了麻醉,根本就沒法子動彈!

時針又很快地跳了一格,穆秀珍開始絕望了,她想到勝叄郎同來之後自己將要受到的噩運,更是頭皮發麻,難以想得下去。

就在這時候,門柄上響了起來,「哈」地一聲響。穆秀珍心向下一沉,暗叫道:「完了!



她一直被強光照著,房門是在陰暗處,她向前著去,看得並不十分清楚。她只看到房門迅速地打開,一個人閃身而入,又立時將門關上。

穆秀珍還聽到那人。在發出濃重的呼氣聲,穆秀珍嚇了一跳,尖聲道:「誰?」

那人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等到他來到了強光照射的範圍之內的時候。穆秀珍已經看出他是什麼人來了,那是一個中年人,就是剛才勝叄郎吩咐他拿攝影機進來的那個人。

那中年人來到了穆秀珍的面前,以一種十分異樣的目光注視著穆秀珍。接著,又四面張望了一下,像是深恐他的行動被人發現一樣。

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心想這傢夥準備幹什麼?

她正在吃驚間,那人已經直來到她的面前,低聲道:「你是穆小姐?」

「是的。」穆秀珍隻好回答。

「是穆蘭花小姐?」那人又問。

「不是,我是她的堂妹。」

「也一樣,」那中年人說著。又何身後望了一眼,突然取出了一技注射器來。

「你……幹什麼?」穆秀珍更是吃膊。因為她不知道那中年人剛才所說的「也一樣」是什麼意思。木蘭花在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固然得罪了不少歹人好徒,那中年人是不是木蘭花的仇敵。而找自己來個替死鬼呢?

那中年人卻進不回答,抓起了穆秀珍的右臂,便將注射器中透明的藥液,一起射進了穆秀珍的手臂之中。他後退了一步。面上的神色,十分蒼白,急急忙忙地道:「穆小姐,我姓陸,你絕不能說剛才的事,你說絕沒有看到我,如果有什麼事,你可絕對不能拖累我啊,我…

…我……」

這人分明是一個十分膽小的人。而剛做了一件超乎他的膽量所能負擔的事。當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憑著一股突如其來的勇氣,而當事情做完,勇氣消失之後,他卻又害怕得發起抖來了。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那姓陸的是什麼人,他在自己的手背上注射了一針又是什麼意思,以及他為什麼語無倫次地講著話。

她只是眼睜睜地看那中年人一面發著抖。露出極其驚駭的神色,一面迅速地退了出去。

穆秀珍呆了半響,心想那傢夥對自己,總算不像是有什麼惡意,自己倒又嚇出了一身汗來。她一面想,一面不自覺地伸手在額上抹了一下汗。

她手才抹到一半,便陡地一呆,動作也停了下來,她剛才是一動也不能動的,這時如何又可以伸手抹汗了呢?在那一瞬間,穆秀珍幾乎難以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幸運,她呆了好一陣,才又揮了揮手,接著,她又站了起來。用力跳了幾下。

她的身子已經完全能活動自如了!

穆秀珍向前走了幾步,飛起一腳。將那架攝影機踢倒在地上。她直來到了門口,也就在這時,她想起了那中年人臨走時的話,在當時聽來,似乎是語無倫次,但如今想來,卻十分有深意!

那人姓陸,當然是木蘭花曾經救過他的一個人,所以當他知道自己是木蘭花的堂妹之際,便說「也一樣」,那是他也一樣要搭救自己。

而他為自己注射的那一針,當然是消除麻醉藥的性能的了。而這個人又膽小無比,他所做的僅止於此,能不能逃出去,還要看自己的努力,而如果自己竟不能逃出去。又落在勝叄郎手中的話,那便萬萬不能說出他,而連累他。

穆秀珍想了一遍,已將事情想通,只是她不知道那姓陸的人究竟曾受過木蘭花的什麼好處而已。

她輕輕地旋動著門柄,將門拉開了一道縫,向外面望去,這才著到,那是一幢洋房的二樓,門外是一條走廊,一道是欄杆,下面則是一個陳設得富麗堂皇的大廳。就在走廊上。有個人正啊著,倚著欄杆而立,若是開門出去,非被那人發現不可。

穆秀珍連忙又將門輕輕地掩上,退了囤屋內,拉起厚厚的窗,希望由窗口脫身,但是窗口卻全是鋼枝,令得她足以逃生。

穆秀珍已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她卻仍然被困在室內。難以出得去。

穆秀珍獃獃地想了片刻,又將門打開,問外面看去,在走廊中守衛的,仍然只有一個人。

著那個人的情形,也像是毫不介意一樣,一面在噴著煙。一面在打著呵欠,顯然他以為穆秀珍是絕無可能逃脫的。穆秀珍想了片刻。人躲在門後。卻將門慢慢地拉了開來,等到將門拉開了尺許,她又伸指在門口,「卜卜」地敲了兩下。

走廊外的人呆了一呆。轉頭著來,著到門已被打開來了。他咕膿著,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懶洋洋地向前走了過來,到了門旁,握住了門柄,向外一拉。

可是這時候,穆秀珍也拉住門柄,那人一拉,門一動也不動,那人又罵了一句,探頭進來一看。

穆秀珍就是要他探頭進來。那人頭才一伸進來,穆秀珍狼地一推門。門將那人的頸部,緊緊地挾住,那人雙睛怒凸。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金魚一樣。連叫喊聲都發不出來。

穆秀珍舉起手掌,在那人的後腦,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富她再一開門的時候,那人像是麵粉出的人一樣,跌進了房來。由於房中鋪著地氈。那人跌進來時,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穆秀珍將那人拖了進來,在那人的身上。搜了一搜,搜到了一柄手槍和一柄十分鋒利的匕首。穆秀珍握著槍出了房門,貼著牆站了片刻。整幢屋子中十分寂靜,似乎除了她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了。這時天色已漸漸黑下來了,大廳中並沒有著燈,著來黑沉沉地,穆秀珍迅速地向下走去,她到了大廳中,只聽得一扇門,發出了「呀」地一聲。

穆秀珍連忙伏下了身子,躲在一張沙發的後面。只見那扇門被打了開來,從門中有光線射出,緊接著。「拍」地一聲,整座大廳也大放光明。穆秀珍心頭亂跳,偷偷向前看去。

她著到從那扇門中,走出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一個,是一個身形高大,面色紅潤的歐洲人,已經客見禿頂了,他身上所穿的是極其名貴的衣服,一望而知是極有身份的人。

而那人的樣子,穆秀珍看來,也十分眼熟,她隻客想了一想,便想到那人是本地一間大銀行的總裁,金融界的巨頭。

而跟在金融界巨頭之後的,則是一個五十上下的日本人,一臉橫肉,殺氣騰騰,他所穿的,竟是一套舊的日本皇軍將官的製服。兩人一先一後,穿過了大廳,到了大門口,看樣子是那個金融界巨頭準備離去,而那個日本將官則是送他出門口的。

穆秀珍不知道那兩個是什麼人,她這時,隻想快些脫身,去和木蘭花相會,將自己這一天來的遭遇,詳細說給木蘭花聽,所以也不想多生事。

那兩人到了門口,金融巨頭轉過身來,以十分沉著的聲音道;「閣下絲毫沒有誠意的態度,使我異常失望,我也只是受別人的委託,其實,對方所提出的條件,也已經相當優厚了,他們是大可以宣布這批紙幣不能流通的。」

「嘿嘿……」日本將官狡黠地笑著,「總裁先生,他們如果不想收回那批紙幣的話,和他們作對的那個國家卻有興趣收購…和他們在國際法庭上打官司,我想他們不會不想到這一點的吧。」

金融巨頭的面色十分難看。道:「那我向他們轉達閣下的意見好了。」

「好說好說,慢行慢行。」日本將官居然在門口鞠躬如也地送客。接著,門口便響起了一陣汽車馬達聲,金融巨頭離去了。穆秀珍正在想著,自己該如何對付那日本將官之際,只聽得一聲日本粗口,在大門口響了起來。穆秀珍一怔。還隻當邦日本將官忽然之間,在自言自語地罵人。

可是,當她抬頭向前看去的時候,只見到一個人,旋風也似地闖了進來,那人面色鐵青,滿面怒容,正是勝叄郎。

他一面衝進來。一面仍在不斷地罵著,那日本將官瞪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追回來了麼?。」

勝叄郎怒道:「這賤人在胡說八道!」他一面說一面已向樓梯上沖了上去。穆秀珍看到他那種凶神惡煞的樣子,不禁心驚肉跳,心想如果自己的身子還不能動彈的話,那不知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她看到那日本將官也跟了上去,大廳中並沒有人,她連忙趁此機會站起身來,向門口衝去。可是她才衝出了幾步。便看到人影幢幢,似乎有許多人向前湧來。

穆秀珍吃了一驚,不敢再向前去。一個轉身。閃進了橫門之內的一個橫廳中。那橫廳中的陳設,古色古香,全是十分巨型的家。

穆秀珍剛一進了橫廳。便聽到門口人聲嘈雜,又聽得勝叄郎的怪叫聲。

幾乎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閑之內,大廳中已全是人了。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衝出去了,她在一隻巨型的書櫥之後躲著不動,並且輕輕地扳開了手槍的保險掣。她是準備如果有人進來搜她的話,那麼她就隻好和敵人硬拚了!

大廳內人聲槽雜,可是那橫廳卻像是十分重要的地方,雖然門半掩著,但是卻並沒有人進來。過了半響,才見到那日本將官和勝叄郎兩人,走了進來,「」地一聲,將門關上。

那日本將官滿面怒容,道:「如果追不回來,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手中沒有了皇牌,怎和人家提條件?哼,你的計劃都行不通,你所用的人,全是混蛋,不中用的傢夥。」

勝叄郎面已鐵青,道:「別忘了這件事是我最先動出來的腦筋。」

那日本將官陡地揮起手,司勝叄郎的面部打了上來,可是勝叄郎卻立即一伸手,抓住了那日木將官的手腕,用力一摔。將那日本將官摔在地上,而勝叄郎則迅疾無比地從褲腳的一隻秘密袋中,抽出了一柄匕首來,大聲道:「從今天起,一切由我來指揮了!」他手中的匕首,向下猛地刺了下去,那日本將官一聲也未會出,咽喉中鮮血汨汨而流,已經斷了氣。勝叄郎揚起頭來,面上那種狠毒的神情,令得穆秀珍畢生難以忘懷!

剛才,進來的是兩個人,穆秀珍怕自己一個人難以對付得了,如今有一個已死在勝叄郎的刀下了,穆秀珍的嘻子也頓時壯了起來,她一步跨了出來,手中的槍揚了一揚,道:「舉起手來!」

勝叄郎本來是注視著地上死去的上司的,穆秀珍的話一出口,他陡地抬起頭來。

「舉起手來!」穆秀珍再一次斷喝。

勝叄郎慢慢地舉起手,突然之間,他手中的匕首。「刷」地一聲,向前飛了過來,穆秀珍一低頭,匕首就在她的頭頂掠過。

而她在一呆之間,勝叄郎的身子,向前直衝了過來。穆秀珍一時之間,竟忘了她手中有著可以使勝叄郎立時斃命的武器。

也幸而是如此,穆秀珍才不致遭受不幸!

因為這時候,穆秀珍縱使開槍擊斃了勝叄郎的話,她的槍聲也必定驚動他人。她一個人,見萬萬難以脫得了身的。

當時。她一見眼前人影一閃,勝叄郎已向前撲了過來,她握著槍的右手,向前猛地揮去。

由於她手中握著一柄槍,所以她的拳頭也變得分外地硬。她一拳「秤」地一聲,正擊在勝叄郎的腹際。

勝叄郎受了這樣沉重的一擊,悶哼了一聲,立時彎下腰來,穆秀珍一抬腿。膝蓋又重重地撞在勝叄郎的下頜上,勝叄郎仰天跌倒。

穆秀珍得意洋洋。道:「站起來!」

勝叄郎掙扎著玷了起來,穆秀珍又道:「轉過身去,你要駕車送我出去,若是你再敢和我作對的話,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勝叄郎的面色鐵青,望著穆秀珍手中的槍,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門才打開。穆秀珍也不禁大為緊張起來。

在大廳中的大漢,不下七八人之多!

他們每一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槍向前伸了一伸,道:「走!」她槍口離勝叄郎的背部,只有寸許。

勝叄郎一聲不出,向前走著,大鵬中所有的人,全都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穆秀珍來到了大門口,才輛過頭來,道:「勝叄郎是你們的首領了,你們若是亂動,那你們將失去了首領,你們可明白麼?」

大廳中沒有人回答她。她押著勝叄郎,出了大門,走下石階,來到了黑暗的花園中。

如果穆秀珍有著未卜先知的本領,那麼她這時一定不會只求離去的,但是她卻絕無法知道未發生的事情,所以她在押著勝叄郎上了一輛車子,駛出了裡許之後,便將勝叄郎推出了車子之外!

穆秀珍駕著車,風馳電掣地向前而去,她的心中,實是覺得難以形容。

因為她這次盜窟歷險,雖然差一點受到侮辱和失去了性命,但是結果卻得到了許多寶貴的線索,她甚至在盜窟中見到了銀行總裁,金融界的巨頭!

穆秀珍在想像著見了木蘭花之後,自己應該如何賣賣關子,好讓木蘭花也心急一下!

可是,當她到家之後,家中亮著燈,木蘭花卻不在家中。

木蘭花那時是到警局去了,但穆秀珍卻不知道!而她們兩人,一個到達,一個離去,前後只不過相差五分鐘的時間。

如果木蘭花遲五分鐘離開家中,那麼她在見到了穆秀珍的銀腕之後也就不會傷心,也不會到中央大廈去,更不會進入對面的那幢大廈,而在那陣奇異的香味之中昏迷過去了。

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冥冥中註定的,木蘭花不在家中,穆秀珍滿懷高興,不免打了一個折扣,她洗了一個淋溶,倒在床上,等著木蘭花,不多久,她竟已進入夢酣之鄉了。

當穆秀珍在盜窟歷險的時候,木蘭花在家中焦急地等待著她。而今,木蘭花正在為她的「死亡」而傷心,想要為她報仇,她卻在家中酣睡,這一點,是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萬萬想不到的!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在那間房間中昏迷不醒之後,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木蘭花才首先有了知覺,她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出奇地陰冷,那種陰冷的感覺,令得她不由自主地縮成了一團,她剛有了知覺,神智還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她的腦細胞開始活動,她拚命地思索著:自己怎麼會感到冷的呢?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呢?是在日本北海道滑雪,失足跌下了懸崖,陷進了冰洞麼?當然不是,那麼又是什麼呢?

陡然之間,木蘭花想起了一切!

她記起了自己是如何昏迷的,以及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也就在這時,她睜開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在她身邊的高翔。高翔的身子也縮成了一團那是每一個人在寒冷的環境之中,自然而然的反應。

高翔問著眼睛,但是他的眼皮卻在跳動,道說開他已經從全昏迷狀態之中醒了過來,已到了半昏迷狀態之中了。木蘭花先不去理會他,只是打量四周圍的情形。

她看到了黯淡的光線的來源,那是一盞在天花板上,周圍鑲著鐵絲網的燈嘻。她也看到了那是一間空無所有的房間。房間很大,約莫有十寬,叄十長。她更著到了四面牆壁上,全是白花花的冰霜。而整間房間之中,充滿了絲絲的寒霧。

木蘭花站了起來,她又看到了那扇有著複雜裝置,要從外面才能打開的門。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了,那是一個冷藏庫!

她和高翔兩人,被人放在一個冷藏庫中!而根據冷藏庫四壁上厚厚的冰層著來,這裡的溫度,顯然是在攝氏零度之下。

在那樣的溫度之下,穿了皮裘來吃蒙古烤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曰匿垣時候,木蘭花卻只是穿著秋裝,那感覺可大不好受了。

她跳躍著身子,來到了門旁。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的,冷藏庫的庫門,堅如盤石,她用力搖了一搖,動都不動。

當她轉過頭來時,高翔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失神地四面望著,道:「怎麼一回事?我們是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所在?」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道:「你還看不出來麼?這是一個溫度在攝氏零度以下的冷藏庫!」

高翔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他和木蘭花兩人,都是受過十分嚴格的東方武術鍛的人,但是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之中,他們卻也抵受不住。

高翔一站了起來之後,便忍不住的不斷地跳動著,藉此取暖。他臉上帶著恐怖的神色。道:「蘭花,我們快設法,要不然,我們會凍死在這裡的。」

在那種冰冷的空氣之中,高翔的聲音聽來更像是充滿了絕望,使木蘭花的心中,更增加了幾分寒意。

她並不出聲,因為她知道高翔的話是對的,如果不設法離開這裡的話,他們是會凍死在這裹的!

「你在門上用力敲打,看看是不是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木蘭花吩咐著,她自己則保持著鎮定,用銳利的眼光四面觀察,尋找著別的生路。

高翔來到了門前,不斷地用拳頭敲打著冷藏庫的鐵門。在寒冷的空氣之中,他敲打鐵門所發出的聲音,顯得十分清脆。

木蘭花的眼光,在結著堅冰的牆壁之上慢慢地移動著,等到她發掘,那間冷藏庫除了那扇鐵門之外,並無別的出路之際,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了。

在這二十分鐘之中,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雖然誰都不說話,但是他們心中都知道,冷藏庫中的溫度,正在迅速地降低中。

從他們口鼻之中噴出來的白氣更濃,他們的眉毛上,都已結滿了白花花的冰珠,高翔已沒有法子再敲打鐵門了,因為他的手指僵直,發紅,如同有幾千幾萬根針在同時剌著一樣,使他不得不雙手互相磨擦。

高翔轉過身來,木蘭花的面色蒼白得可怕,但是卻並不驚惶。

她來到了門前,道:「你身上可有什麼工具?一齊拿出來,我來……想辦法。」

因為過度的寒冷,木蘭花在講話的時候,聲音也禁不住在發顫。

「我來……我來……」高翔的聲昔比木蘭花顫得更厲害,「我來……鞋跟中有來……小刀和小鑿子!」

木蘭花低頭向高翔的足部看去,她不禁苦笑,高翔的鞋子,並沒有後跟!當然他的鞋子是應該有後跟的,如今沒有,那便是說,在他昏迷的時候,他的鞋子後跟被人拆走了。

那也就是說,令他們昏迷的人,將他們放在這座冷藏庫中,那是一項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則是要他們凍死在這個冷藏庫中!

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對方大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殺害,而對方不這樣做,卻將他們關到了這個冷藏庫中,那說明這個冷藏庫是和對方沒有關係的,那麼在他們死了之後,經過種種推測之後,可能被認為是一件意外,那麼,實際上謀殺他們的人,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木蘭花一層一層地推想著,得出了如上結論。

同時她也想到,這座冷藏庫既然和存心謀害他們的人無關,只不過是被利用來作為謀殺的工具,那麼,如果他們弄出聲響,引起外面的人注意的話,那是一定可以使人家來救他們的了。

木蘭花一想及此,回頭向高翔看去,卻著到高翔已經蹲在地上。不再動彈。

在有被凍死的可能之下,身子一動不動,那是最危險的事情。

木蘭花連忙叫道:「站起來,別蹲著!」

「我……」高翔打著顫,勉力站起來,他忽然一挺胸,道:「蘭花,我……將我身上的衣服給你,那麼……你可以支持一會。」

木蘭花望著高翔。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木蘭花和高翔,由不相識到相識,開始是敵人,後來是朋友,這其間又會經經過許多波折,木蘭花始終十分欣賞高翔的才幹。

她敏銳的少女心靈。當然也可以感覺到高翔對她的感情。十分特殊。但是人類的感情是最複雜的,欣賞和友情,絕不等於愛惜。所以木蘭花始終對高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時候,高翔一而說。一面真的動手去脫他的西裝上衣,由於他的四肢。已經凍得僵硬了,他的動作也變得十分生硬。

木蘭花隻覺得眼眶之中十分潤濕,高翔的這種行動使她感動。她連忙走向前去,伸出一隻手。放在高翔的肩上,道:「別傻,我們既然一齊遇難,當然要一齊脫險,如果你脫下了衣服。那就一定要凍死了。」

「我……已經忍受不住……了……」

「不,你一定得忍受下去,你繼續去敲門,手敲不動,用腳踢。腳踢不動,用頭撞,要用一切的方法,使人注意……」木蘭花一口氣講到這裹,才客停了一停,從她的口中,噴出了一股白色的、厚厚的寒霧來。

她的手始終按在高翔的肩上,而她鎮定的眼光,也一直望著高翔。

她的手,她的眼光,都給高翔以極大的鼓舞力量,而且使高翔感到,她的話是難以違抗的。高翔默默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唉」木蘭花嘆了十口氣,「我們不必怕說,如果溫度再繼續低降的話,那麼我們都……得凍死在這裡了!」

高翔到了鐵門旁,回過頭來,向木蘭花望了一眼,又開始將那扇鐵門當作敵人,竭力地放擊著,發出「」的聲音。

木蘭花一面奔跑著,一面在迅速地轉念。

她在奇怪何以那麼久還未有人注意到冷藏庫中有人被關著?當然,這多半是由於這座冷藏庫久已沒有人使用之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當真一點生路也沒有了!自然竟會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冷藏庫中,成為一具名副其實的「僵」麼?

木蘭花一想到這裡,隻覺得寒冷的空氣,如同利刃一樣在刮著她的身子,她也不由自主地抬頭。向天花板上那隻用鐵絲網圍住,至少也不會超過十五伏特的燈,望了一眼。

而就在那一望之間。她的心中,陡地一亮!

這間冷藏庫中的溫度,會變得如此之低。那當然是由於冷凝機器在不停地工作的結果,而發動機器是要用電的,如果她能截斷電流,使得機器不再工作,那麼冷藏庫中的溫度,是會漸漸地上升,絕不會再繼續低降。

雖然他們仍不能出冷藏庫去,但是凍死在這裡的可能性,總已大大地減少了!

她有什麼法子截斷電流呢?

如果那燈泡的用電,和冷凝機器的用電,是同一線路來的,她就有這個可能,她可以造成短路,使得電錶中的保險絲燒斷,從而截斷電流。

如果那燈炮的電路和機器的不同,那麼她就只能使冷藏庫內變成漆黑,而不能使冷藏庫內的溫度不再低降,她仍然要凍死在冷藏庫中。

她生存的機會是五十對五十!

木蘭花望著那燈炮嘻約莫半分鐘,這光明不暗的光亮對她來說一些用處也沒有,就算不成功的話,她也至多失去了那光亮,死總是一樣的。如果她成功的話,她就可以求生了:木蘭花連忙道:「高先生,你過來。」

高翔跟跟搶槍地走了過來。木蘭花道:「你站穩了,我將站在你的肩頭,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麼我們可以有希望逃生了。」

「你想……作什麼?」

「我想造成電流短路,截斷電流。」

高翔本來已經充滿了絕望的眼睛之中,又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輝,他「啊」地一聲,道:「好辦法,這真是好辦法。」

「可是你別再高興了,如果燈炮的電流,不是同一電錶來的,那仍然沒有用處的。」

「我們……是在賭命運了。」高翔的聲音仍然在發抖。

木蘭花身子一縱,便站在高翔的肩頭之上,她伸手,已經可以拉到了鐵絲網,她用力將鐵絲網拉了下來。僵硬的手指因為鐵絲網的勾勒而迸出了鮮血來。她取出了一雙薄膠手套。

如果沒有這種膠手套,這個辦法也就行不通的。這種膠手套,平時木蘭花是不過用來作為避免留下指紋之用的,想不到這時卻可以用來作為絕緣,避免觸電之用。

木蘭花先將鐵絲網拆開,取下了兩股鐵絲,再除下了電燈炮。

冷藏庫內,立時變成了一片漆黑。

木蘭花手中的鐵絲。向上探索著,她在這樣做的時候,十分辛苦,因為承擔著他的高翔,身子在不斷地震動著,而她自己的手指,又凍得幾乎連手中的鐵絲都把握不穩。

但是她終於做到了將兩股鐵絲一齊碰到了電燈頭,鐵絲碰到了電燈頭之後,「拍拍」有聲,爆出股藍色的火花來。

木蘭花的手抖得很厲害,她將兩股鐵絲碰在一起,「拍」地一聲,爆出來的火花,更其耀眼,但那火花卻只是一閃,便自熄滅。

也就在這時候,高翔也支持不住了,他的身子向前一側。木蘭花也跟著跌了下來。

木蘭花倒地印起,她一站起來便感到不同了。

當然,絕不是說冷藏庫中的溫度在半分鐘之內。起了什麼變化,而是她感到突然翻了下來,本來所有的一種輕微震蕩,這時也停止了!

木蘭花獃獃地站著,一時之間,她高興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成功了!她截斷了電流,保險掣燒斷了,機器也停止了,這一切,她都可以憑細微的不同而感覺出來。不但她感到了,連高翔也感到這一點了。

兩人在黑暗之中站著,高翔首先叫道:「蘭花,你成功了!」

「我們還要設法離開這裡!」木蘭花顯然不因為第一步的成功而滿足。

「蘭花,」高翔循著木蘭花發出聲音的方向,向前跨出了一步,突然,他將木蘭花緊緊地擁住,「蘭花,你真了不起!」

高翔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使木蘭花覺得愕然!

但是木蘭花卻並不責怪他!

因為木蘭花知道高翔是沒有惡意的。那不過是他在高興、感激。欽佩之餘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行動而已,就算自己不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而是一個彪形大漢的話,高翔也會將之擁抱的。

所以,木蘭花只是輕輕地推開了高翔的身子,柔聲道:「高先生,我們且別太高興,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高翔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鬆開手。向後退了開去,雖然冷藏庫中一團漆黑,但是他還是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供他鑽了下去。

他呆著不出聲,木蘭花又道:「鐵門在什麼地方,你可記得麼?」

「我想我……可以記得的。」

「那麼,」木蘭花伸出了手,說:「請你帶我去。」

高翔握住了木蘭花的手,他心中的窘迫消失了,他帶著木蘭花。摸索著向前走去,到了門旁。

這時候,冷藏庫中的溫度,仍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但是他們兩人,都知道溫度不會再繼續下降,心理上安定了許多,在這樣的情形下,似乎寒冷也不如剛才那樣難以抵受了。

木蘭花到了鐵門旁,摸到了門縫。一般冷藏庫的門,和保險庫的門都是差不多的,厚而重,難以自裡面打開。

木蘭花毫無希望地在門上摸索著,她知道寒冷的威脅消除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窒息的威脅。

只不過她沒有說出這一點來,那是她唯恐因此影響高翔的心理之故。

她在門旁彈智竭慮地思索著,要使自己過人的智慧,戰勝鋼鐵的重門……

XXX

穆秀珍是被吵耳的電話鈴驚醒的。

當電話鈴剛在她枕邊的床頭櫃上響起之際,她只是翻了一個身,用枕頭將頭蒙住。但是電話鈴不斷地響著,使她不得不咕噥著坐了起來。

穆秀珍一睜開眼來,便吃了一驚。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時了!

穆秀珍叫道:「蘭花姐!蘭花姐!」

她的叫喚並沒有人同答,她這才拿起了電話,「咦」地一聲,道:「找什麼人?」

從那面傳來的。竟是兩聲十分陰沉的冷笑,這就先令得她呆了一呆。接著,一個十分陰沉的聲音便道:「穆小姐,是你麼?」

「是我,你是誰?」穆秀珍沒好氣地反問。

「不要問我是誰,問你自己,可想見到冰凍的木蘭花?」

「什麼?冰凍大木瓜?」穆秀珍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聽不清楚對方在講些什麼。

「哈哈哈哈,」那面又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道:「不是大木瓜,是木蘭花,凍僵了的木蘭花,和凍僵了的高翔!」

這一會,穆秀珍聽清楚了,她猛地跳了起來,問道:「誰,你是誰?」

「哈哈,」那聲音聽來更是陰森,「你到已結束營業的安信倉庫凍房中去,就可以發現他們了,早安,穆小姐!」

穆秀珍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卡」地一聲,那面已將電話掛斷了。穆秀珍呆了片刻,連忙打電話到警局去找高翔,聽電話的是方局長,首先驚訝穆秀珍未死,接著告訴她,高翔昨天午夜和木蘭花一起離去,至今未歸,警方只知道他們到過中央大廈爆炸現場,運來了一根磅,至於他們又到什麼地方去了,何以未歸,卻不知道。

穆秀珍苦笑著道:「局長,他們現在可能凍僵了。」

「凍僵?」方局面也不明白。

穆秀珍道:「別多說了。快派人到安信倉庫的凍房中去找他們,我也去!」

方局長在電話中「咦咦」地叫著,可是心魚的穆秀珍,早已將電話掛上了。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迅速地行動著,兩人幾乎是同時趕到安信倉庫的。

安信倉庫本來是一個十分大的倉庫,但因為管理不善,結束營業已有許久了,連看守的人也沒一個,穆秀珍和方局長同時趕到,方局長還帶著許多人。穆秀珍一見方局長,便大聲問道:「凍房,倉庫房在哪裡?他們就在凍房中。」

「穆小姐,你」方局長是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問出來,便急急地揮著手,道:「快,快去找,找到了再說!」

方局長帶來的一批幹探,立時展開了搜索,不到十分鐘,他們便已找到了凍房的鐵門。

當他們數人合力,旋開了凍房的厚鐵門之際,一股冷風,迎面湧了出來。令得他們人人都一

連打了好幾個寒噤。

穆秀珍分開了眾人,沖向前去,哭叫道:「蘭花姐,蘭花姐,你真的凍僵了麼?」

方局長跟在她的後面,道:「穆小姐,你別難過,蘭花如果真的凍僵了,她也不會回答你的,你還是不要哭叫的好。

穆秀珍仍在嚷叫,一面還要回答方局長;「我哭叫乾你什麼事?都是你們,將她拖進了和匪徒爭鬥的漩渦中。要不然。她會出事麼?」

「唉,」方局長急急分辯,「這一次真的不乾我們事,她以為你在爆炸中犧牲了,所以要為你報仇」

方局長講到這裹,陡地停止。

而穆秀珍的叫嚷聲,也停了下來。

鐵門大開,光線透入,凍房倉庫內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四壁的堅冰已在融化,而地上除了一隻燈膽外別無他物,不要說有什麼凍僵了的人!

穆秀珍立時破涕為笑,「嘻」地一聲,道:「方局長,我們被人家捉弄了!」

方局長究竟比穆秀珍老成得多,他知道在結束營業多時的凍房中,是絕不會有冰的。而這間凍庫。分明曾被使用過。那麼事情便絕不會只是「被人捉弄」那樣地簡單了。

他轉過頭去,命令道;「繼續檢查,是不是還有第二座凍庫!」

方局長的話,令得穆秀珍陡地吃了一驚,剛才的一團高興,立時化為烏有,重又哭喪著臉。道:「對,快去找,快去找」

她才講了兩句話,忽然又住了口,向前走出幾步,停在牆腳下。在牆腳下,有著一條褲帶。那條褲帶是以極細的金屬絲編成的。在帶子的扣上,有一個英文字母「K」字。

穆秀珍認得出,那是高翔的東西!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她才重新四面著去。高翔的東西在這裡,那證明高翔的確曾經到過這個凍庫,那麼如今他人呢?在什麼地方呢?

穆秀珍急得一點主意也沒有,她甚至沒有力量出聲叫方局長。

但是,不必穆秀珍出聲,方局長也已經著到了那條褲帶了。他腳步沉重,走到了牆腳下,彎腰拾起了那條褲帶來。只見帶上還沾著些血漬。

方局長一聲不出,他和穆秀珍兩人,心中全都充滿了難以解釋的疑問。他們不知道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裡的溫度是如此寒冷,雖然打開了庫門,走進來之後,仍然把不住發抖,如果被囚禁在內的話,當然可能凍死,但即使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被凍死了,他們兩人又怎會失蹤呢?

方局長站著發獃,穆秀珍則呆了一會之後,突然雙手提拳。用力敲打著牆壁,牆壁上本來已在漸漸融化的冰層,竅竅落了下來。穆秀珍一面打,一面叫著木蘭花的名字。

「穆小姐,」方局長隻得勸著她:「你別哭,蘭花會安全的。」

「她已經凍死了,你還說風涼話?」

「唉。如果她凍死了,那麼她人呢?人在什麼地方?我想她一定是已經脫險了。」

「脫險?如果她是被關在這冷藏庫的,她怎麼能夠脫險?」穆秀珍反問。

「那個¨¨」方局長也沒有法子回答。

正在這時候,只見一個高級警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手中執著一具無線電通話器,一面

走進來,一面叫道:「方局長,方局長,高主任已回到了警局,他要和你通話。」

穆秀珍不等方局長有所動作,便陡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那高級警官的手中,將那具通話器

搶了過來,撥動了一個鈕掣,只聽得高翔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局長嗎?我是高翔。」

「不是,我是秀珍,蘭花姐呢?蘭花姐要是凍僵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秀珍,你沒有炸死,我又怎會凍僵呢?」從通話器中,傳來了木蘭花安詳的聲音,穆秀珍高興得怪叫了一聲,直跳了起來,將手中的無線電通話器,向地上猛摔了下去!

那高級警官和方局長兩人,連忙想去搶救,可是哪裡還來得及,「叭」地一聲,那具袖珍的無線電話,早已摔成粉碎了!

「穆小姐。你」那高級警官想要責問。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講完,便又強詞奪理地道:「怕什麼?他們在警局,我們趕快去和他們見面就是了。還要這東西幹什麼?」

那高級警官乾瞪著眼睛,難以回答。

方局長和穆秀珍兩人。一齊出了凍庫。登上了車子,穆秀珍不由分說撥動了警號的掣。車子「嗚嗚」之聲大作。風馳電掣,向警局馳去!

穆秀珍不斷地催促著,要司機快些駛,車子在轉彎中,好幾次幾乎翻倒。一到了警局,穆秀珍跳出車門,便看到了木蘭花!

她跳上去,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她們分別了只不過一日夜,但是在這一日夜中,兩人都由生到死,由死到生,這時重見了面,當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穆秀珍在不斷地笑著,可是她卻流淚滿面。那是因為心情太激動而流的淚。木蘭花的感情深藏不露,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她的眼睛,也不免有些潤濕。

「蘭花姐!」好久,穆秀珍才叫了出來:「你們是怎麼從那冷藏庫中逃生的。」

「沒有什麼,」木蘭花淡然地回答:「我們先造成短路。截斷了電流,使冷凝器停止工作。接著,由於幸運,我們發現了一道小門那是高翔拚命以皮帶敲擊牆上的冰層,使冰層脫落後發現的,那度小門是推貨物進來用的。我們從小門中爬了出來,就是這樣子了。」

整個事情,在木蘭花說來,十分輕描淡寫,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遊戲一樣。但是實際上。她和高翔兩人,在冷藏庫中,和死神搏鬥,若不是憑著超人的急智,先截斷了電流的話,在致命的寒冷之中。他們的意志也早就消失,自然也根本不能發現那度小門了。

冷藏庫中有小門。他們發現了這道小門,那是幸運,然而幸運任何幸運卻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從天上掠下來,而是他們在經過了艱辛的鬧爭,運用了智慧之後才得到的。

「秀珍,你呢?你怎麼沒有被炸死?」木蘭花敷衍著穆秀珍,關切地問。

「啊,那說來可話長了!」穆秀珍得意地笑了起來。

「是的,說來可話長了,我們到裡面去說如何?」方局長提議。

「好。」木蘭花點著頭,和穆秀珍手挽手地,向裡面走去。

他們到了警局的機密會議室中,穆秀珍便將她發現那牙醫事務所的卡片起,直到她去到中央大廈,逃脫之後。又為勝叄郎所擄,幾乎受了侮辱,終於在一個人的救助之下逃脫,還在盜窟之中,見到了本市金融界的巨頭一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當穆秀珍在講述的時侯。所有的人都一聲不出。並不打斷她的話頭。

「蘭花姐,」穆秀珍在講完之後,方始問道:「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救我?」

木蘭花抱歉地笑了笑,顯然她也記不清那是誰了。」

「好有好報,」方局長感動地說。「那人當然是曾經受過穆小姐幫助的人,穆小姐行俠仗義的事跡太多了,當然也不能完全記得了。」

「方局長,你別捧我堂姐,你和高翔,還抓過我們哩!」穆秀珍毫不客氣地提起舊事來。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大是尷尬,將話題岔了開去,高翔忙道:「照穆小姐的話來著,杜鬼臉的死,似乎關係還十分重大哩!」

方局長也道;「是啊,怎麼會將金融界巨頭也牽涉進去了呢?我看這件事,當真非同小可。穆秀珍道:「當然,只怕那個巨頭也不是好東西。」

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只有木蘭花,已經站了起來,在慢慢地踱步,沉思著。一言不發。

叄人討論了片刻,覺得頭緒雖多,但是卻還十分混亂。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們不再言語。一齊向木蘭花望了過來。

木蘭花又踱了片刻,才站了下來,雙手按在會議桌上,道:「照我著來,這件事的焦點,就是在殮房中十四號箱中的首的兩隻門牙上。」

方局長等叄人,相顧愕然。

木蘭花續道:「我們假定那人的兩隻牙齒,並不是假牙,但是卻經過鑽空,在牙齒的孔中。藏著什麼極之重要的秘密。」

穆秀珍忍不住插口道:「蘭花姐,牙齒中能藏下什麼秘密?」

「什麼秘密我還不知道,但是超微粒的攝影,可以將一封情報上的文字。縮成只有一個標點符號般大小,那麼,挖空了的牙齒,便等於是一個文件櫃了。因為勝叄郎等人活動的據點之一是一個牙醫事務所,所以我想我這個推想是合理的。」

叄人一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那個人,牙齒中藏有重大的秘密,當然是負有特殊任務的,可是他的任務多半未能完成,便突然橫死了,他是怎樣死的,警方可有記錄?」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神色十分尷尬。

因為在公共臉房的怪事發生了之後,他們的注意力,隻放在杜鬼臉的身上,第二重心是去追尋那失了蹤的死,根本就未曾注意到那個被人拔了兩顆牙齒的人,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原來他們認為不重要的人,竟是最重要的線索。

高翔忙道:「我們立即去查,立時可以有答覆的。」

木蘭花點了點頭。「我推斷他是橫死,且等有了結果之後再說下去,因為這一個推斷若是不準,以後的推測當然也不準了。」

高翔匆匆地走了出去,會議室中的叄個人,全不出聲,不到四分鐘。高翔便走了進來。

「那人身份不明」高翔第一句話說。

「他是怎麼死的?」穆秀珍問。

「他死於車禍。」高翔第二句話說,他一面說,一面望著木蘭花,表示嘆服。

木蘭花卻只是淡然一笑,道:「如此說來,我的推斷沒有錯了,那人突然橫死,他所負的任務中斷,可是那密卻還在他的身上!」

「勝叄郎等人,自然立即知道那人橫死了,也知道橫死的人,一定會被送到公共殮房中。

等候剖驗,他們急於取同那秘密,於是他們想到了杜鬼臉,杜鬼臉是慣偷,手法高妙,各位是知道的。」

「杜鬼臉準備去偷最奇怪的東西!死人口中的牙齒,他當然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只不過勝叄郎許他以高酬而已。但是杜鬼臉卻感到奇怪,所以他便來見我,想我解釋他心中的疑團。」

「可是你卻不在!」高翔介面道。

「是的。」木蘭花點了點頭,「我不在,他沒有見到我,便帶著疑團去行事了,但是他卻留下了線索,看樣子他事先是有些預兆的,結果他真的死在公共殮房之中了!」

「那麼,他又是怎麼會死的?」穆秀珍等叄人,異口同聲地問。

「他是被人殺死的,殺死他的人,就是叄十四號箱內的那個死人!」木蘭花回答得十分肯定。

一直在津津有味,聽著木蘭花敘述的叄個人,這時不能不愕然了,死人怎麼會殺人呢?而且那個死人已不見了,莫非那是僵,這當真荒誕了!

木蘭花自然看出叄人心中的疑問,她笑了笑,道:「那死人當然不是真死,他只不過是經過了極高明的催眠術的一個人,他在經過這種催眠術施術之後,身子僵硬,呼吸等於零,心臟幾乎停止不跳動,看起來九成九是一個死人,一馬虎就會給混過去的。」

「但是,他卻和死人不同,到了一定時間,他是會醒來的。」

「他的目的,或者說他們的目的,也是在那兩顆牙齒,可以說,那個牙齒中有秘密的人,就是他們用車撞死的,他們撞死了那人,然後,再將另一人催眠,當作死進了殮房,等那人醒來之後,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牙齒偷走了。」

「我明白了。」高翔接了下去:「當那人醒來的時侯,杜鬼臉也恰好在殮房中。」

「當然是那樣,杜鬼臉突然著到停箱中有人站了起來,心中的吃驚可想而知,尤其是他剛殺了看守員,而那剛從箱中站起來的人,著到了杜鬼臉。其吃驚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因為杜鬼臉是戴著面具的。」

「而杜鬼臉不夠機警,他們兩人一定對峙了許久,而那人先自驚愕中省起來,他下手將杜鬼臉殺死,帶著那兩顆牙齒走了。」

「勝叄郎他們並沒有得到牙齒,勝叄郎甚至以為這兩顆牙齒是落到了我們的手中,所以他才會用卑鄙的手段,向穆秀珍逼問那顆牙齒下落的。」

木蘭花的話,講到這裹,告了一個段落。

叄人好半晌不出聲,他們都在仔細地回想著,想著木蘭花的推斷,當真可以說得上處處合。合理合情,和事實絕不會相去太遠的!

「那麼,」叄人之中,方局長最先發言,「兩顆牙齒。究竟是落到了什麼人手中呢?」

「這一點我還不知道,我們和勝叄郎方面,閘了個翻天覆地,但是得到了兩顆牙齒的人,可能正在暗中嗤笑我們哩?」

「事情確是十分複雜。」高翔嘆了一口氣。「我著,我們還得請那位金融界的巨頭合作才是。」

「對的,這要請方局長親自出馬了。」木蘭花向方局長望去。

「這個¨¨」方局長抓了抓花白的頭髮,「當然,他是極具身份的人,我們是不能強迫他的。」

「不要緊,」木蘭花道:「我可以當作你的女秘書,和你一起前去。」

「那再好也沒有了!」方局長如釋重負。

「還有一件事。高主任,你難道忘了麼?」木蘭花轉問高翔。

高翔眨了眨眼睛,他顯然是忘了。

「那磅!勝叄郎不捨得落在別人之手,特地派人到中央大廈爆炸現場去取回來的磅,這其中一定藏著極度機密,我們叫人帶回警局來了,在什麼地方?」

「咦!」高翔拍著額角,「我的記憶力太不濟了。」他按動叫人鈴,一個警員走了進來,高翔吩咐道:「杜鬼臉案第一號證物,快去取來,是叄0七巡邏小隊帶回來的。.」

「是!」那警員答應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不一會,那警員抱著這枝磅走了進來,將之放在會議桌上,又退了出去。

木蘭花,穆秀珍等四人,一齊向那根磅看去,木蘭花一面著,一面道:「我相信這磅當中,一定是空的,其中一定」

她才講到這裡,高翔突然叫道:「且慢,這是什麼?你們看!」

他的手指,指著一根極細極細,只不過像頭髮一樣粗細的鉛絲,是從磅接合處的一道縫中露出來的。

「這是什麼?」木蘭花等叄人同聲問。

「快出去,咱們快出去!」高翔的面色都變了,他拉住了方局長,向外使闖。

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互望了一眼,這一次,連木蘭花也不明白高翔是在弄些什麼鬼,但是她還是和穆秀珍一起退出了會議室。

在走廊中,木蘭花問道;「高主任,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想謀殺我們。」高翔尖聲說。

「會議室中並沒有人啊。」穆秀珍幾乎以為高翔是神經錯亂了。

「那磅,我敢肯定那磅中,藏有無線電遙空控制爆發的炸」

高翔隻講到一個「炸」字,只聽得會議室中,已傳來了「轟」地一下爆炸聲。

那一下爆炸,並不猛烈,但是也令得已經關上的會議室的厚門,彈了出來。會議室中,濃煙四冒,附近的玻璃也震破了不少。

從每一間房間中,都有人奔出來。

方局長嚴厲地下著命令;任何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不得擅離!紛擾的人群在不到五分鐘內,便已散清。

而這時候,他們也可以著清爆炸之後,會議室中的情形了。

那根磅,根本已不再存在,而整張桃花心木的會議桌,也已四分五裂,牆上有好幾度裂痕。天花板幾乎穿洞。

爆炸不算猛烈。但如果他們四個人在會議桌附近的話,那麼當然也已經粉身碎骨了。四人一個接一個地走進了會議室,呆了半晌,木蘭花才道:「高主任,你救了我們的性命。」

「那不算什麼,」高翔抹著汗,「你救我的次數太多了。」

「你是怎麼知道有危險的呢?」穆秀珍用欽佩的眼光望著高翔,這使高翔十分高興。因為他知道為了這件事,至少使穆秀珍不會再提起上次市長夫人失寶,他捕捉她們兩人的事情來了。(那件事,請參閱「火海生死鬥」一文)

「那也可以說是我們命不該死。」高翔解釋著:「我著到了那股銀絲,我認得出,這是高級無線電器材,只有極其精密的無線電裝置上才用得著,我起先還以為那是磅中藏著一具無線電收發報儀,但我立即想起,如果是的話,勝叄郎一定不會為了一具收發報儀而來冒險竊偷的。」

高翔講到這裡,吸了一口氣,神情略現得意,又道:「於是。我便想到,磅中藏的一定是用無線電控制觸發的東西,勝叄郎要害我們,當然最好是藏著烈性炸藥,總算給我料中了。」

「佩服,佩服。」高翔是方局長的下屬,這次高翔識穿了機密,方局長覺得自己與焉有榮,是以他特地將聲音提得很高。

「的確佩服,」木蘭花也稱讚著高翔,「但是要殺害我們的,卻不是勝叄郎。」

「不是勝叄郎?」高翔和方局長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問。

「當然不是,第一,如果磅中早已藏定了炸藥的話。為什麼在上次爆炸時它竟能安然無恙?」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面面相覷。

「至於第二理由,那更簡單了,如果要害我們的是勝叄郎,他又有什麼法子知道這磅正在我們的身邊,而去利用無線電遙控設備,來使炸藥爆炸呢?難道他有千裡眼麼?第叄、第四的理由還有,但是已經不必再向下說下去了。是不?」木蘭花望著方局長和高翔,等候他們兩人的回答。

兩人睜大了眼好一會。高翔才道:「這是不可能的。磅在我們發現之後,一直在警局中……」

他講到逼裡,陡地停了口。

他停口只不過半分鐘,立即又道:「蘭花,你的意思是,磅是在警局中被人做了手腳?」

「當然是,」這時連穆秀珍也想明白了,「如果不是警局中的人,如何會知道我們四人,正在審視這磅呢?」

「那是誰,非徹查不可!」方局長怒叫著,一掌向桌子拍去,可是他忘記會議桌早已不存在了,他那一掌太用力,身子一俯,幾乎跌倒!

「這並不難,」木蘭花道:「隻消問問剛才那個警員,在他拿磅進來時,有誰知道就行了,他大概是當日的值班勤務人員,磅由巡邏隊帶了回來,自然也是由他著守的。只要問他好了。」

高翔大聲叫道:「值班勤務員快來見局長。」

只聽得走廊的那頭,傳來了一聲答應,接著便是皮靴的跑步聲,剛才拿磅進來的那個警員,跑步奔了過來。可是,富他到了離會議窒門口,還有五六碼左右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由於會議室的門早已因為爆炸而彈了開來,所以那警員的行動,會議室中的四個人,看得十分清楚。

一看到那警員停了下來,高翔便喝道:「快,快來!」

只見那警員停了下來之後,面上現出了一種十分滑稽的神情來,像是他感到高翔的命令十分可笑,但是卻又不敢笑出來一樣。

高翔還想呼喝,但是木蘭花突然叫道:「不好!」她一面神,一面已奔了出去。

嘗她奔出去之際,那警員一手扶住了牆壁,身子已搖搖欲墮。

而當木蘭花奔到了那警員身邊的時候,那警員「拍」地一聲,已跌倒在地,木蘭花急問道:「誰,那是什麼人?是誰?」

那警員口唇掀動,從他眼中神情著來,他顯然是知道木蘭花這樣問他是什麼意思的,可是他嘴唇掀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木蘭花連忙將耳朵湊近他的口部。

可是,木蘭花只聽到了一下輕微的嘆息聲,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聽不到了。

當她再抬起頭來時,那警員已經死了,他的口唇發紫,指甲發黑,那顯然是中了劇毒。

木蘭花站了起來,默然地搖了搖頭,道:「如今要再查是誰毒死他的,那就難了,唉,方局長,你管轄的人中。太良莠不齊了。」

方局長又恨又怒,連連頓足。

木蘭花壓低了聲音,道:「但是你不必懊喪,我相信那人,一定就是屬於取到了那兩顆牙齒方面的。勝叄郎和金融界巨頭接洽,那一方面得到了牙齒中的秘密,我相信也會去與那巨頭接洽的,我本來準備今晚就去拜謁那金融界巨頭,但如今決定遲幾天去,讓那方面的人,先進行一步。」

方局長點點頭道:「對了,那我們便.可以在金融巨頭口中,知道他們是何等樣人了?」

木蘭花笑了笑,道:「我對我剛才的推測,作一點小小的修正。剛才我說那殺了杜鬼臉的人,是經過了高明的催眠術,偽裝死人送進殮房去的,現在我知道不是。那人偽裝死人,隻消閉住了眼睛就行。因為送他去的是警方的一個高級人員。管殮房的人怎會去查究那人是死還是生呢?」

「啊,那樣說來,在殮房的登記薄中,該有那人的簽名了?」高翔十分興奮。

「不必白費心機了,連人都可以殺了滅口,一本登記簿,那不能毀去麼?我們要同去休息了,兩位再見。」木蘭花揚著手,拉著穆秀珍,便走了出去。方局長和高翔兩人送到門口,方局長低聲說道:「蘭花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去拜見那金融界巨頭呢?」

木蘭花想了一想。「後天早上,好不好?你不必先和他約定,至於警方的內好,我看你暫時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因為若是打草驚蛇。那反而不好了。」

一提到警方的內奸。方局長的面上。又現出憤然之色來,道:「我知道了,待查出來之後。我一定要親自對付他!」

木蘭花笑了笑,和穆秀珍兩人,一齊出了警局。她們的車子也早經警方尋回,兩人上了車。逕向自己家中馳去。

一路上,木蘭花只是沉默不言,直到快到家時,木蘭花才突然問道:「秀珍。你說勝叄郎已經殺死了那個地位比他高的人?」

「是的,」穆秀珍答應著。

「嗯,」木蘭花想了片刻,「那麼,他派人去取回磅,在對面大廈中埋伏。這一切,全是他奪到首領地位之後的事情了?」

「我想是的,蘭花姐,你在想什麼?」

木蘭花陡地停下了車子,道:「我在想,他是絕不肯放過我們的。我們在這裡停車,步行回去,以免一回去就入了他的埋伏。」

「你是說勝叄郎正在家中等我們?」穆秀珍又是駭然,又是惱怒。

「大有可能,因為他失去了那兩個牙齒中的秘密。而我相信,他們原來的首領。拒絕了那金融界巨頭的什麼要求,也絕不是條件不合,而是他們的手中沒有了皇牌,根本不能答應。

勝叄郎乃是一等一的亡命之徒,他肯就此乾休麼?」

「蘭花姐,他們究竟是在爭奪什麼啊?」

「我已經說過,我也不知道,」木蘭花攤了攤手。「這件事,只要那金融界巨頭,銀行總裁肯合作的話,我想是不難真相大明的。」

「唉,最好如今就去看他!」穆秀珍是心急的人,恨不得立時就明白其中的因果。

木蘭花微笑著,她心中又何嘗不想快些知道,但是她卻要先給警局內奸去見金融界的巨頭。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確實無疑地獲知那內奸是什麼人!

木蘭花將車子駛進了路旁的樹叢之中!她和穆秀珍兩人步行前去,這時正當下午,艷陽西斜,明媚動人,兩人走了不久,已遠遠地著到自己的那幢房子了。

木蘭花輕鬆地吹著口哨,但是穆秀珍給木蘭花一說。神情卻十分緊張,她越是向自己的屋子接近,拳頭便抓得越是緊。

到了屋子前面,木蘭花低聲道:「你由大門進去,我則由後牆爬進去。如果勝叄郎真的在內的話,你千萬不可反抗。」

穆秀珍點了點頭,取出了鑰匙,推開鐵門,走進了小花園。當她穿過小花園,又打開大門門鎖之際,她心中真的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當她用力地推開大門,著到客廳中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她不禁啞然失笑,她在沙發中坐了下來。大聲叫道;「蘭花姐,沒有人。你也不必去爬牆了!」

她一面啤。一面伸了伸懶腰,又道:「我看勝叄郎也沒有那麼大嘻。哼。我們兩個人,難道是好欺侮的麼?你說是不是?」

她講完之後,便等著木蘭花的同答。

可是等了幾分鐘,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穆秀珍還不想站起來,又嚷道:「蘭花姐,你在做什麼?」

可是,她連問了幾遍,仍是聽不到木蘭花的回答,穆秀珍老大不願意地站了起來,走到後院,四面一看,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

穆秀珍「哈哈」笑了起來,道:「蘭花姐,你想嚇我,這可嚇不到我的,你剛和我分手,如今能夠躲到什麼地方去?好,我來找你!」

她沿著後院,走了一遍,不見木蘭花。

穆秀珍仍然笑著,咦著,可是當她又回到屋子中,奔上二樓,找了一遍之後,又跳了下來,仍然看不到木蘭花的時候,她面上的笑容已斂去了。

她同到了後院中,大聲道:「蘭花姐,我累了,不再和你玩捉迷藏了!」可是同答她的,卻只是枝頭上吱吱喳喳在叫著的一些小鳥。

穆秀珍不得已,道:「好,好,算你躲得好,我找不到你,我認輸了,你還不出來麼?」穆秀珍是絕不願認輸的人,她隻當自己一認輸,木蘭花一定會出來和她相見的了。

卻不料她講完話之後,四周圍仍是一片寂然,木蘭花仍不出聲!穆秀珍在這時候,更加笑不出來了。她心中略知不妙,心也悸抨亂跳了起來。

可是她卻實在想不透,她和木蘭花分手,只有幾分鐘,在這幾分鐘之內,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就算有什麼意外發生,以木蘭花之能,如何會一點反抗的聲音都沒有呢?

她跳上了牆頭,四面著著。遠遠可以看到她們的汽車,停在路邊的樹叢中。由此可知,木蘭花並未曾利用車子遠去,那麼她究竟是到哪裡去了呢?

穆秀珍回到了客廳中,又等了半晌,任何輕微的聲響,她卻以為是木蘭花突然出現,可是又過了二十分鐘之久,木蘭花仍未出現。

穆秀珍開始感到事情絕不尋常了,她拿起電話來,準備和高翔通電話,可是電話卻並沒有「胡胡」聲,她低頭一著,電話線已被割斷了!

穆秀珍一見自己家中的電話線早被割斷,不禁嚇了一大跳,拿著聽筒,征忙地站著。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才好。

在她呆立在電話旁邊的那一剎間,她隻覺得陰氣森森,像是不知有多少敵人,正在暗中監視著她一樣。她陡地大叫了一聲,身子躍起,揮手打出了兩拳。

當然,她這樣做,並不是說她已經發現了敵人。她只是被眼前一連串奇詭的事情弄得呆了,藉此壯一壯膽而已。她立即反身奔出了屋子,直向停車子的地方奔去,到了車子之前,她打開車門,便向車中鑽去。

她是準備立即駕車到警局去,去向方局長和高翔兩人求助的,木蘭花如此離奇地失了蹤,實是令得她有六神無主之感。

可是,她的上半身才一探進車門。她便不禁陡地呆了一呆,只見在車子前一排的座位上,有一個死人仰面躺著,那死人血汙滿面,極是恐怖。

穆秀珍在陡然之間,見到了這等情形,不禁猛地一窒,而就在她一呆之間,那「死人」忽然坐了起來,同時雙腳疾踢而出。

那是穆秀珍萬萬意料不到的事情,她想要退避,可是她的上半身已經探進了車廂中,想要縮出來,一時之閑也難以辦得到。那「死人」重重的一腳,正踢在穆秀珍的胸口上。

穆秀珍的身子,猛地向後一縮,後腦又撞在車廂上,剎時之間,她隻覺得滿天星鬥,幾乎就此昏了過去,但是她卻還來及一低頭,一頭向前撞了過去!

恰好這時候,那「死人」已準備翻身坐了起來,穆秀珍這一撞,撞在那「死人」的額角上。那死人發出了一下慘呼,重又跌倒。

這時,穆秀珍又聽得身後,有人在向她奔了過來,穆秀珍客一抬頭,她就在車子的倒後鏡中,著到向她奔過來的是兩個陌生男子。

穆秀珍知道,如果給那兩個陌生男子將自己追上來的話,那麼自己就一定不敵了。

反之,自己如果能夠及時將車子駛走的話,那非但可以避開這兩個人,而且可以將那個「死人」帶走,作為線索!

當她一頭撞倒那「死人」的時候,她的身子撲在那人的身上,她兩隻腳還在車門之外,這時穆秀珍所想到的並不是如何才能將身子縮進車廂來,她所想到的只是如何能將車子發動!

她側著身子,以手代足,按下了油門,車子發出了一陣怪吼聲,猛地向前沖了出去!

當車子向前衝出之際,她的下半身,還在車子之外。那兩個追過來的陌生男子,顯然料不到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汽車竟會突然向前駛去的,他們都呆了一呆,在他們一呆之際,車子已駛上了路面。穆秀珍竭力昂起身子來,扭轉著駕駛盤,車胎也隨之與地面磨擦,發出了極其難聽的「咦咦」聲,車子的方向總算被扭了過來。

在這時候,那兩個陌生男子也定下了神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拔出手槍,向前放射。

他們的手槍,都是配備著有著高度滅音效果的滅聲器的,是以發出的聲音,只不過是十分低沉的「撲撲」聲,穆秀珍身在車廂之中,根本聽不到槍聲,當然,她更聽不到子彈飛來的呼嘯聲她是夠運氣的僅僅夠運氣而已,第一顆子彈在車身旁擦過,那時她的雙腳恰好縮進了車廂,未被射中,子彈在打開的車門中穿過。

第二顆子彈,從車子的後窗玻璃中穿入,又從前窗玻璃中穿了出去,穆秀珍在一抬頭間,只見前面一整幅擋風玻璃,都已變得布滿了裂紋,向前著去,已不能看見前面的情形了。

穆秀珍的心中,陡地一凜,她在箱子中找出了一隻螺絲批,索性將碎玻璃盡皆敲去,這時車速在七十咪以上,玻璃被敲去,勁風撲面而至,穆秀珍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她緊緊地閉著嘴,駕駛著車子,這時候,第叄顆子彈已飛了過來。

第叄顆子彈將車後的擋風玻璃完全擊碎,碎玻璃隨著勁風,向車廂之中激射而至,好幾塊打在穆秀珍的後腦上,並且嵌進了皮肉之中。

穆秀珍覺出自己後腦上有濕膩膩的東西流了下來,一直流到頸際,她知道自己受了傷,但是她仍然咬緊牙關堅持著。

卻不料就在這時候,她的肩頭之上,突然又遭受了重重的一擊。

那一擊,令得她的身子猛地向旁一側,駕駛盤一轉,汽車向旁「咦」地一聲,轉了出去,「抨」地一聲響,撞在一株大樹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令得穆秀珍直飛出了車廂之外,她跌在草叢中,又跳了起來,再奔向車子去,只見那個詐死踢了她一腳的人,正掙扎著想從車廂之中爬了出來。但是他隻客掙了一掙,便雙手下垂,不再動彈了。

穆秀珍喘著氣,到了那人的面前,只見那人胸前鮮血涸泊而流,看樣子他並不是死於撞車,而是死於槍傷的。穆秀珍記起了那擊碎車後擋風玻璃的一槍,那人一定死於這一槍,而他的身子向側倒來,倒在自己的肩頭上,所以才令自己坐不穩,而導致車子失事的。

這時候,穆秀珍的車子,並沒有駛出多遠,當她的車子失事之後,穆秀珍聽得那奔跑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來得十分迅疾。

穆秀珍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逃,快逃!

然而她腦後的傷痛,胸前被重重踢了一腳的疼痛,使她知道自己是走不遠的。

突然之間,她想起自己之受襲擊,一開始便是由於對方的人在車廂中裝死,自己一個驚愕。猝然不防所致的,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能裝死呢?

她連忙身子倒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反正這時侯,她腦後的傷口,鮮血直流,她也已經是滿面血汙,看起來和死人也相差不多了她將眼睛睜開一道縫,不多久,便看到那兩個陌生男子都執著槍,奔到了近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道:「死了,都死了!」

他一面說,一面走過來,先向那一半身子還在車廂中的人踢了一腳,接著,又舉腳向穆秀珍踢來,而另一人則已急不及待地要將那人的身子從車廂之中,拖了出來。

這是穆秀珍最好的機會,穆秀珍一等那人的腳尖碰到自己的身子。突然抓住了那人的足跟,雙臂猛地向上,震了一震!

那人怪叫了一聲,站立不穩,仰天跌倒,穆秀珍立一躍而起,壓到了那人的身上,雙手捧住了那人的頭,在地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那人被穆秀珍一撞,雙眼翻白,出氣多,入氣少,穆秀珍一伸手。便將那人手中的槍奪了過來。她一奪槍在手,便立時轉過身來。

可是也就在這時,「撲」地一聲響。穆秀珍的右臂,立時感到了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她手中的槍,也已落到了地上。

穆秀珍立時左手執槍,連連扳動槍機,向後放射了叄槍,她不知道那叄槍是否中的,在放了叄槍之。她才轉過身來壤

那叄槍顯然射中目標。那另一個陌生男子身形踉蹌,手臂下垂地向外退去,像是飲醉酒一樣。他退出了叄五步,背靠在一株樹上。

這時侯,穆秀珍已看清,那人的胸口,右手臂上,都鮮血迸流!也就是說,剛才穆秀珍反手叄槍之中,有兩槍射中了那人!

那人背靠著樹榦站定了之後,他面上突然現出了一股檸笑來,他的聲音在發抖,但是他所說的話,卻令得穆秀珍冷汗直淋!

只聽得他道:「你……手中的槍,已經沒有子彈了,已經沒有子彈了!」

他一面說,一面吃力地揚起他手中的槍來,向穆秀珍瞄準。

那人和穆秀珍相距不過十二尺,如果他開槍射擊的話,穆珍秀可以說是一點機會也沒有的。

穆秀珍不相信那人的話,她用力扳動著槍機,可是撞針發出了「得」的一聲,並沒有子彈射出來,果然子彈已經用光了。

穆秀珍心頭件件亂跳,時之間,她隻想到一件事:為什麼剛才連放叄槍?如果剛才只是放兩槍的話,那麼這時,看那人揚起槍來的時候,動作如此緩慢,當然是傷勢極重,自己一定是可以趕在他的前面,將之擊斃的,然而現在……

穆秀珍手猛地一揚,將那柄等於廢物的手槍,向前拋去,可是她由於心中驚慌,那柄手槍,竟也未能拋中那個人!那人面上的笑容,越來越是獰惡,而他手中的槍,也越舉越高。

槍口漸漸地指向穆秀珍,穆秀珍知道自己就算逃也沒有用處了,她雙足像是釘在地上一樣。冷汗和汙血混在一起向下倘著。奇怪的是,她雙眼卻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那柄槍的槍口,像是要看清那將要取她性命的子彈,是怎樣從槍管中飛出來似的。

槍口指著穆秀珍的胸口了,穆秀珍隻覺得耳際嗡嗡直響。

但是,也就在此際,突然見到那人面上的獰笑,停頓了下來,剎那之間,他面色灰白,神情變得異常之痛苦,而他剛才費了那麼大的氣力,才揚了起來的手臂,逼時也陡地垂了下來。

就在他手臂下垂之際,只聽得「撲撲撲」地叄下響,叄粒子彈自槍中射出。子彈都射在地上,塵土飛揚,那人身子一側,也「抨」地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

穆秀珍仍是獃獃地站著,剛才半分鐘內所發生的事情,在她來說,像是過了一世紀之上,而事情已經完結了,她仍然在不斷地倘汗。

然後,在突然之間,她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子一軟,已經昏倒在地上了。

XXX

木蘭花讓穆秀珍走正門進去,她自己則繞過了牆角,準備從後院的圍牆上跳上去,她才一轉過牆角,便著到兩個人正貼牆站著。

木蘭花陡地站住,那兩個人已向她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那兩個人,木蘭花全是認識的,其中一個,是警方調查謀殺科的楊科長,另外一個人,像是曾經見過的高級警官。

木蘭花呆了呆,道:「楊科長,你是什麼時候光臨寒舍的?」

「別出聲,請別出聲!」楊科長伸手向牆內指了指,將聲音壓得十分低,「穆小姐。你想知道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麼?」

當木蘭花一看到楊科長突然在這裹出現的時候,她的心中已經十分疑惑,而這時楊科長的話,又如此蹊蹺,更令得聰明絕頂的木蘭花,心中陡地一亮。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但是心中卻已充滿了戒備之意。

什麼事情啊,科長。」她來到了楊科長的身前,像是全神貫注地問。

「咦,說穿了也沒有什麼。我希望能夠和蘭花小姐合作。」楊科長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目直視著木蘭花。

「原來如此,」木蘭花一笑,突然說出了一句駭人之極的話來,道:「你炸我不死,就想到與我合作了,是不是?」

楊科長在聽到了木蘭花這句話之後的神情,實是文字所難以形容。

他陡地一震,他身旁的那人一步向前跨來,可是木蘭花一肘撞出,已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肚子上,楊科長突然向後一縱,轉身就逃。

木蘭花一個箭步,追了上去,一伸手,便抓住了楊科長腰際的皮帶。可是她用的力道太大了,「拍」地一聲,皮帶斷折,楊科長的身子向前一俯。繼續奔了出去,木蘭花又繼續向前追出。

這時侯,穆秀珍正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等待木蘭花的出現,但木蘭花已和楊科長兩人。

越奔越遠了,楊科長奔出了路面,在削壁中向下落去,下面是一個海灘,木蘭花在他身後,緊隨不舍,一面叫道:「楊先生,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逃什麼?」

楊科長一聲不出,等到他到了離海灘還有兩丈高下時他突然一縱身,向海灘跳了下去。那時候,木蘭花離海灘,約莫有叄丈高下,她也毫不猶豫地向下跳了下去。楊科長先落到沙灘上,打了一個滾,站了起來。

木蘭花接著趕到,可是楊科長卻已拔出了手槍了。木蘭花一著到楊科長拔出了手槍,便知道自己中計了,自己已中了人家的誘敵之計了。因為楊科長若要解決她的話,在木蘭花追逐他的時候,他就可以用手槍來對付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她陡地一呆,在峭壁的岩洞中,傳來了幾下吆喝之聲,五六個全副武裝的警員,持著武器。指著木蘭花,湧了出來。

而那個中了木蘭花一肘的警官,這時也已攀到了峭壁上,用手槍對準了木蘭花。

四面。上邊,都有武器指著,木花已經無法再動了。她冷笑了一下,道:「方局長如果知道了有這樣的部下,不知有何感想?」

「那不算什麼,」楊科長向峭壁上的警官指了一指,道:「這位是方局長的機要秘書呢,他

也在為自己作打算了。」

「為自己作打算?」木蘭花容帶諷刺地反問。

「當然,人為財死啊。」

「什麼財路,值得你們去送死?」

「哈哈,蘭花小姐,我們已經接近成功了,如果不是有你在從中作梗的話,那我們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成了百萬富豪了!」

「是麼?那麼我是你們的眼中釘了。你們為什麼不將我除去?」

木蘭花這時,完全是處在劣勢的情形之下,但是她的詞鋒,卻咄咄逼人。令得佔在上風的楊科長,非常難以回答。

楊科長呆了一呆,道:「蘭花小姐,我想你是明白人,應該知道為什麼你還能活著的。」

「當然我明白,第一。我死了,事情擴大了,你們的身份,終將暴露,那就和你們原來的目的相違背了,據我猜想,你們十來個人,本來是準備在分贓之後,隱伏一個時期,再先後辭職,遠走高飛的,是不是?」

楊科長的面色變了一變,並不出聲。

「第二,」木蘭花侃侃而談,「如今你們的身份,已經將要暴露了,而且可以說,已非暴露不可了,除非有我幫忙,是不是?」

楊科長仍不出聲,但是那位機要秘書,卻已從峭壁上攀了下來,他坦白地道:「是。」

楊科長逼得也點了點頭。

木蘭花望著他們,背負雙手,十分悠閑地在沙灘上踱了幾步,道:「我可以得多少好處?」

楊科長和機要秘書兩人,互望了一眼,楊科長道:「你獨佔百分之二十。」

「有多少?」木蘭花緊追著問。

「那還要看當事人肯出多少而論,勝叄郎方面的討價,未為對方接納,如今我們已得到了一切,我們僅準備開出勝叄郎所要求的一半價錢,我們想當事人一定肯答應的。」

「那不是太少了麼?」木蘭花仍然不知道楊科長他們得到的是什麼。

她只是猜到,要拿錢出來的,就是被楊科長稱之為「當事人」的,一定就是在匪巢中出現過的那位銀行總裁先生。

她一面詢問,一面在急速在思索著:他們究竟掌握了什麼呢?是綁了票麼?是那銀行總裁的隱私在他們的手中麼?

「哈哈,」楊科長笑了起來,向身後幾個警員指了指,道:「他們幾個人,每人隻分到百分之二點五的好處,但這已足使他們安享一生有餘了。」

木蘭花心中暗暗吃驚,如果數字如此之龐大,那自然不是什麼綁票勒索事件了。

「噢,看樣子,你們像是發現了金礦!」木蘭花故作輕鬆地問。

「可以那麼說。而且是十拿九穩的,你當然知道,我們如今的當事人是某大銀行總裁連奧爵士。他也是本市的金融界巨頭,但如果他不肯出這最低價錢的話。我們一定還可以通過別的途徑,得到更好的價錢。」

「那麼,你們究竟得到了什麼呢?」

可是楊科長的回答,卻是十分乖巧,他道:「如果你的問題改成:'我們'究竟得到了些什麼,那我就可以據實同答你了。」

楊科長和木蘭花的話,只不過相差一個字,那便是「你們」和「我們」之差。

然而這一字之差,卻是非同小可的。

木蘭花問「你們得到了什麼」,那是她和楊科長之流絕無關連的。而如果她問「我們得到了什麼」,那等於是她已經答應了楊科長的要求,介入他們的集團,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了。

木蘭花「哈哈」地笑了起來,她以笑來表示她的不置可否。

「蘭花小姐,你要明白,我們如今的行動絕不是在作嚴重的犯法,我們最大的犯罪,就是他」楊科長指了指那機要秘書。「他截住了一份機要文件,未曾讓最高當局過目而已。」

「那麼,要謀殺我們四人呢?」木蘭花輕蔑地反問。

「這個……反正也沒有人受傷。蘭花小姐,你究竟是不是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在得到好處之後,也絕不會再犯罪,一定極之安份守己的!」楊科長說得甚至極其真誠。

木蘭花冷笑說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犯罪理論。」

楊科長的面色一沉,道:「蘭花小姐,那你是不肯和我們合作的了?」

木蘭花心中急速地轉著念頭,他們已經企圖謀殺過人,會不會又挺而走險呢?但是自己,又怎能答應他們的要求呢!

好一會,她才道:「你們未曾考慮到勝叄郎麼?他是個十分兇惡的歹徒!」

楊科長笑了笑,道:「我認為不必擔心他了,我們在那磅中得到了他們組織全部名單和資料,我們已經對付了他們。」

「連勝叄郎本人在內?」

「嗯……勝叄郎和他叄個得力部下漏網了。」

木蘭花的面色陡地一變!

勝叄郎的巢穴,已被楊科長他們搗毀,但是勝叄郎和他的叄個得力部下漏網了,她曾經猜測過勝叄郎會到家來找她,如今勝叄郎更成了亡命之徒,但是家中卻只有穆秀珍一個人在!

木蘭花實是沒有法子不擔心,她雙手緊緊地握著拳,四面看了一眼,尋找著逃走的機會。

當然,逃走的機會不是完全沒有,只不過十分困難而已。她這時正站在海灘上,海水離她只不過六七碼遠近,正時時噴著白沫。湧上沙灘來。

這個海灘離木蘭花的家十分近,她和穆秀珍兩人,在夏天的時候,是時時來游泳的,她知道,有一處地方,沙灘之下有一個坑道,一落水便十分深,可以沿著那個坑道向外遊去的。

那個坑道離她也不十分遠。

這時,她在想的,並不是如何逃走,她相信她是可以逃脫的。她在考慮的是,在她逃脫之後,楊科長他們,將會怎樣。她一逃脫,楊科長他們當然知道身份暴露,他們必然會躲了起來。而且他們也不會再去和連奧爵士接頭,而改循他途。

至於他們還可以循另一途徑得到好處這一點,木蘭花是深信不疑的,因為根據穆秀珍匪巢歷險的報告,勝叄郎方面的人,也曾有過同樣的話的。

如此一來,則已有的線索,都要一齊斷去了。

因為迄今為止,木蘭花仍不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麼,更不知道他們的所謂「另一途徑」是什麼,只要他們一躲了起來,那一切重又茫然了。

木蘭花一面思索著。一面向海水緩緩地走去。

看她的情形,純粹是在考慮著是不是該答應對方的要求。海灘上的海水總是淺的,即使是傻瓜,也不會由海水逃走的,因為當你的身子沒入海水之際,子彈早已追上來,將你的性命取走了每一個人都這樣想,所以也沒有人防到木蘭花會對這裡的海灘熟悉,利用海灘上的坑道逃走,他們只是希望木蘭花考慮之後,得出有利於他們的結論來。他們都望著木蘭花,並不移動他們的身子。當然他們的槍,仍指著木蘭花。

木蘭花到了海水旁邊,任由湧上來的海水,蓋過了她的足背,她向前慢慢地走著,突然站定這裹的海灘看來和別的地方並無不同,但木蘭花則知道,只要打橫跨出兩步,一側身子的話,她就可以全身迅速地沉入海水之中了!

木蘭花打橫跨出了兩步,她的小腿,已經沒入了海水中。楊科長大聲叫道:「穆小姐,你想作什麼?」

木蘭花在那一瞬間,已經想到了,線索不會全部斷去的,還可以向連奧爵士詢問有關的一切。

她的身子,突然一側!

楊科長一面叫,一面已向前奔了過來。

然而,他奔了兩步,只聽得「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海水花轉眼之間就恢復了常態。但是木蘭花卻已經不見了。

楊科長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這怎麼可能,海水這樣淺,怎能淹過木蘭花的身子?木蘭花哪裡去了呢?

木蘭花一入水,便沉到了近十八尺深的坑道上,向前迅速地遊了開去。

當楊科長他們弄清楚這裡海水有坑道之際,木蘭花早已走遠了!

XXX

穆秀珍側著頭,昏在地上,她手臂上的傷口,鮮血一直不止。在她昏過去了之後不多久,路邊的草叢之中,慢慢地探出了一個人頭來,那人面目陰森,瘦削,正是勝叄郎,他探頭出來略看了一著,又縮進了草叢之中。

而這時候,遠遠地有木蘭花的聲音,傳了過來,叫道:「秀珍!秀珍!」

那草叢的野草,抖了一抖,但勝叄郎並不是出來,而是藏得更密。

木蘭花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的人也可以看得見了,她全身濕濕濡濡地,那是她剛從海水中爬上來的緣故,她一直奔到了大樹面前,在穆秀珍的身旁停了下來,她驚呼了一聲,先抬起穆秀珍的手臂看了一著,撕下了半件衣服,將穆秀珍的手臂扎了起來。然後,她負起了穆秀珍,向家中迅速地奔去。

穆秀珍失血已經很多了,木蘭花雖然扎住了她的手臂。但是那半件衣服,迅即為血染紅了。

她如果不迅速對穆秀珍進行急救的話,那穆秀珍極可能傷勢更重。難以挽救了。

她這時不知道穆秀珍是怎樣受傷的,她也沒有心思去探究這一點,她只希望快些奔到家中。正因為她心中焦急無比,所以她竟不知道在她奔出了十來碼之後,勝叄郎已自草叢中鑽了出來,閃閃縮縮地跟在她的身後了!

木蘭花是從大門奔進屋子的,勝叄郎是翻牆而入的。

雙方是同時進入客廳的!勝叄郎手中的大口徑手槍,立即對準了木蘭花。那時,木蘭花甚至還未來得及將肩上的穆秀珍放下來!

木蘭花陡地一怔之後,立即恢復了鎮定。

她勉強笑了一下。道:「喚,你來的時間太不巧了,你看我們多狼狽?」

「那正是我要揀的時間。木蘭花,那兩顆牙齒,在什麼地方?」勝叄郎狠狠地逼問。

「你完全找錯人了,那兩顆牙齒,根本不在我們手上,她是你手下的人打傷的麼?」木蘭花一面說,一面將穆秀珍放了下來。

「別動!」勝叄郎厲聲呼喝,「你再動,我就開槍。」這時候,勝叄郎面上的神色,獰厲之極,眼中布滿了血絲,一連的失敗,顯然已將這個犯罪的兇徒激得發怒了。

但是木蘭花卻一點也未曾被他嚇倒,木蘭花在穆秀珍放下來之後,回過頭去,用十分冷靜的聲音道:「放下槍,去將廚房中的急救箱拿來。」

「什麼?」勝叄郎大聲喝問。

「聽我的話,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勝叄郎。你不感到如今,你們整個組織的秘密已經露,你一個人雖然漏網。但是終於將是中之氅,你難道不知道麼?」

「住口!」勝叄郎聲嘶力竭地叫著,他額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了起來,比筷子還粗。

「快去取救急箱,只要你向警方提供足夠的線索,我可以擔保你安然離開本市!」

勝叄郎手中的槍機,漸漸地拍緊。

可是木蘭花的神色,仍然出奇地鎮定。她「哼」地一聲冷笑,伸手向勝叄郎指了一指,道:「只要你敢放槍,那你就等於在判你自己的死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離開了本市。難道就沒有地方可供你發展了麼?」

木蘭花絕不是在鼓勵勝叄郎犯罪,而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她不得不以言語打動勝叄郎的心,使勝叄郎放下武器來。

如果不是穆秀珍重傷等著急救的話,她是絕不會如此說的。

而她這樣說法,是不是會有作用,她卻是絕不知道,所以她在講這幾句話的時候,表面上雖然極之鎮定,但是心中的緊張,實是難以言喻,全身的神經,都像是扣緊了弓拉一樣!

勝叄郎的手指僵著不動,只要他的手指再輕輕一動的話,木蘭花立時就沒有命了。

但是木蘭花的話,顯然已打動了他的心,但是他卻還未作出決定。所以他才僵立不動。

過了好一會,他才道:「你保證?」

其實,那只不過大半分鐘的時間,但木蘭花已覺得雙足發痹了。她一聽勝叄郎這樣說法,忙道:「我保證,你快放下槍。」

勝叄郎五指一松,「拍」地一聲,他手中的那柄槍,便已跌到了地上。

也就在此際,突然聽得「兵兵」一聲.有一扇玻璃窗碎裂的聲音,勝叄郎立時轉過身去,「抨碎」兩聲槍響,子彈射進了他的身子,使得他整個人向後撞退了大半步,才倒了下來。

木蘭花高叫道:「別再放槍。」可是站在窗口的高翔,顯然未曾聽到木蘭花的呼聲,他用肩頭撞開了窗子,滾著,跳著,衡了進來,又向倒在地上的勝叄郎連放了叄槍。

木蘭花嘆了一口氣,道:「當你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放下武器了!」

高翔像是不十分相信,忙道:「我們接到報告,說有一輛汽車失事,我一聽得報告中的汽車,竟是你們的車牌號碼,我就知道你們出了事,我沒有來遲嗎,秀珍她怎麼了?」

高翔的臉上,一片焦急關切之情。木蘭花當然不能去苛責他射死了勝叄郎,因為勝叄郎是如此兇殘的一個匪徒!

她只是望著勝叄郎的體,咦了一口氣,道:「你快召警車來,將秀珍送到醫院去急救。



高翔向外走出了兩步,發了一連串的命令。立時有警員進來。將穆秀珍抬上了警車,警號嗚嗚,駛向醫院去救治了。

木蘭花掠了掠頭髮,高翔直到此際。才發現木蘭花全身是濕透的,他驚訝地問道:「蘭花,你……這是怎麼啦?你遇到了什麼?」

「你們警方的機要秘書和謀殺科長。」木蘭花十分簡單地說。

「他們兩人怎麼樣?」

「就是想將我們炸死的人,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大約還有七八個支持者。」

「他們是誰?」

「我叫不出名字來,請你快通知方局長,要他下令,全市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要加以檢查,我相信他們未能這樣快就逃出本市去的。同時,請方局長在警局等候我。我立即和他去見連奧爵士,這件事,必需見到連奧爵士,才能得到頭緒。」

木蘭花一面說,一面已向樓上奔去。高翔連忙召來了無線電通訊員,和方局長通話。等他講完。木蘭花已經換好衣服下來了。

木蘭花連梳理頭髮的時間都沒有,她只是用一根緞帶將一束秀髮扎著,但這樣子,卻使得她看來更是清麗絕搭。

高翔忙迎了上去,道:「蘭花,快去罷,方局長在等候你,只要你一到,他就可以和你一起出發的。」

木蘭花點了點頭,兩人一齊登上了車子,風馳電掣,向前駛去。

XXX

連奧爵士的辦公室,布置之豪華。使得廣見世面的木蘭花,也不禁為之驚嘆。四壁全是自然花紋的桃花心木。柔軟的真皮沙發和厚厚的地,使得整個辦公室中更顯得靜到了一點聲也沒有。木蘭花和方局長兩人坐在沙發上。女秘書己經進去報告了。連奧爵士正在召開銀行董事會。他是董事會的主持人。當然是不便離開會場的。但方局長是木地警務工作的首腦,連奧爵士卻又不能不見他。

約莫過了五分鐘,連奧爵士推門走了進來。

木蘭花和方局長兩人,起立相迎,連奧爵士趨前和方局長握了握手,道:「局長先生,你早應該來了!」

方局長和木蘭花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請坐,請你原諒,我正在主持一個會議,不能和你們談得太久。」連爵奧士說道:「局長先生,你帶來的消息,對那個國家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呢?」

方局長更是尷尬。他望向木蘭花,可是木蘭花卻也搖了搖頭。

「閣下,」方局長隻得尷尬地說:「我實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連奧爵士揚起眉毛,道:「這是什麼意思?我沒有時間和你們開玩笑,你不知道。那你們來見我做什麼?」

「閣下,我們的工作人員,曾著到你在一個匪徒巢穴之中出現,和一個日本將官模樣的人在進行著某一項談判。」方局長十分客氣地說。

「是啊,那是宮本龜太郎,本來是日本太平洋遺軍中的情報部長。奇怪。你不應該不知他的身份,也不該不知道我們在談判的是什麼的。」連奧爵士越說越覺得奇怪不已。

「我為什麼會知道呢?」方局長更覺得奇怪。

「X國的元首,不是用最機密的公函,將這件事告訴你了麼?他一方面請我們代表,希望以一個低廉的價格將這批鈔票收回來,另一方面,他要你協助。如果能夠在那幫人手中得回這批鈔票的話,他願以國家的名義,捐一筆欺子出來,作為本市的警務人員福利基金,我隻當你來見我,是已經成功了,因為我的談判失敗!」

方局長雙眼睜得老大,他仍然什麼也不明白。

但是木蘭花卻已明白了。她知道,那封X國元首的機密文件,一定落到警方機要秘書手中,而未曾向方局長報告。

那機要秘書看出其中有大利可圖,便與楊科長合作,撞死了勝叄郎方面,在牙齒中藏有秘密的人,在公共撿房中殺死杜鬼臉,奪走牙齒,搶走了磅中的名單,消滅了勝叄郎方面的人馬,這一切,自然都是楊科長的傑作了。

從那幾點來著,楊科長倒不失為一個十分幹練聰明的人,只是可惜他的幹才用到歪路上去了「局長,」木蘭花在方局長的耳際輕聲道:「你不妨向他承認警方有內奸。」

方局長遲疑了片刻,終於聽從了木蘭花的意見,向連奧爵士將經過情形簡略說了一遍。連奧爵士「啊」地一聲,道:「如此說來,警方自始至終,竟完全不知道了?」

方局長笑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想來閣下處了解事情的真相。」

連奧爵士嘆息了幾聲,道:「如果這批鈔票,落到了X國的敵對國家手中,用來擾亂X國的經濟,那我也變得有負所託了!」他不等方局長發問,道:「在二次世界大戰時,X國的經濟十分紊亂,當時的X國國家銀行,增印了一批新鈔票,數額十分龐大。」

木蘭花這時。已經對整個事件,都已經有了一些概念了,但是她並不插口,只是聽連奧爵士敘述下去。

連奧爵士頓了一頓,續道:「這批鈔票只不過發行了極小部份,戰事擴大,日軍佔領這個國家,將這批鈔票停止使用,一直到了日軍要潰敗的前夕,宮本龜太郎利用職權上的便利。

將這批鈔票劫走,藏在一個十分秘密的地方。如所周知,X國在戰後,經濟逐漸上了軌道,他們國家的鈔票,也成了國際間有信用的貨幣之一,那一大批鈔票,人們也隻當已經不再存在了。可是,兩個月之前,宮本龜太郎卻致信X國的經濟決策人員,聲言要他們照這批鈔票所值的一半價錢,摺合英鎊,將這批鈔票收回去。」

「那麼,逼批鈔票摺合英鎊,究竟值多少?」方局長忍不住插口問。

「數字十分龐大,大約是七百萬英鎊。」

方局長和木蘭花互望了一眼,他們心中有數。七百萬的一半,是叄百五十萬,那是足夠使楊科長他們起犯罪之心的了。

「但是。」連奧爵士繼續說:「X國政府隻肯出百分之十的價錢,糟糕的是。那敵對國家肯出百分之二十的價錢,如果鈔票落入敵對國家手中,因為那批鈔票的確是X國的國家銀行所印的,若是宣布作廢,固然信用破產,若是不宣布作廢,那麼這樣龐大數額的現金在敵人手中,所引起的麻煩,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如果本市警方能夠找到這批鈔票的話,那麼將可獲得一筆為數二十萬英鎊的捐贈,和X國政府莫大的感激!」

方局長「啊」的一聲,他「啊」了一聲之後,不再說什麼,顯然是他心中在盤算這一大筆贈金對本市警方的作用。

木蘭花又輕輕地碰了方局長一下,低聲道:「局長,你對他說,我們一定可以將那批鈔票找到的,叫爵士不必再向任何方面去接頭了,並且可以拿我們的話去回答X國政府。」

方局長遲疑了一下道:「行麼?」

「我保證。」木蘭花說得很肯定。

他們低聲交談的時候,連奧爵士用奇異的眼光看著他們,方局長終於站了起來,照木蘭花的話講了一遍。

「你們已經有線索了麼?」連奧爵士問。

「線索……是有的,但是還要進一步追究,我們必然能使得這批鈔票,不致於落在X國的敵對國家的手中!」

「祝你們成功。」連奧爵士伸出手來。「同時我可以告訴你們,X國政府答應的那筆款子。是早已存在我們銀行中的了。」

連奧爵士的話,更使方局長感到興奮,但是。當他和木蘭花一起。走出了銀行大廈的時候。他卻又皺起了眉頭,因為直到如今為止。他仍是沒有什麼線索。

他們趕到醫院,穆秀珍已經醒了過來,他的傷勢並不十分沉重。大約休養幾天就會好的。

但是對於好動的穆秀珍來說。叫她躺在醫院中不動,那可以說是最辛苦的事情了。

隨後,木蘭花和方局長又同到了警局,高翔與他們相會,報告他們,全市各處的交通要路都已經加以嚴密的封鎖,楊科長他們想要逃出去是沒有可能的。

。木蘭花站在高翔辦公室本市的大地圖前,著了一會,沉聲道:「楊科長在警局任職多年,他自然對警方的弱點十分了解。我斷定他們的身份暴露之後,一定急於離開本市,去和外國政府接洽。高主任,如果是你。在遭受如此嚴密的封鎖之下,你會從哪一條路走?」

高翔走到木蘭花的身邊站住,道:「公路和鐵路方面,是根本不必加以考慮的,只有笨蛋才會由哪裡逃走。」

「你的意思是海路和空中?」木蘭花反問。

「海路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全市七十餘艘海面巡邏艇,已一齊出動,而且我們還徵用了近百艘遊艇,作為防守之用。他們是沒有機會的。」

「那麼空中呢?」

「所有的私人飛機機主,都已接到了通知,不準起飛,正常的班機,每一個搭客,都受到嚴密的檢查。蘭花,我看他們是沒有機會逃出去的,他們一定是匿藏在本市,等候我們鬆懈下去。」

「不,他們此際,一定已知道我們已獲悉事情是關係著數百萬英鎊的大事,他們是不達目的誓不休的,他們也必然會盡一切可能逃走,因為留在本市,對他們是太不安全了。」

「那麼,他們怎有可能逃走呢?」

「有的,警方的布置雖嚴,但是還有一處卻是疏忽了的,未加防守。」

「那不可能的!」高翔像是受到冤屈似地大叫起來。

「可能的!你別忘了本市是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在本市的地下,是有著四通八達的下水道的為了避免汙水汙染本市市區附近的海灘,你可知道下水道的出口處,離海岸多遠?」

高翔瞪著眼睛,顯然他不知道。

「叄。」方局長站了起來,代替高翔回答,同時他已按下了通話器,大聲道:「水警特別行動指揮官,水警特別行動指揮官聽令!」

在無線電通話器中,傳來了一個穩重的聲音。道:「是,朱中校等候接受命令。」

方局長抬起頭來,道:「集中巡邏艇隻,到」他講到逼裡,轉頭向木蘭花望來,木蘭花眼望著地圖,口中說出了叄個經緯度的數目來。

她所說出來的數字,立即由方局長轉述。而木蘭花所識的那經緯度交點,是本市的下水道叄個出口處,在地圖上有標明的。那是因為這次下水道工程,是本市的最大工程之一的原故。

「我們靜候佳音好了,他們要配備蛙人設備。要在錯綜複雜的下水道中潛行,還要作出了下水道之後在海面上飄流的準備,我相信他們這時候。大概正帶著一切配備,在下水道中摸索啦!」木蘭花坐了下來,閉起了眼睛,不再出聲。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則不斷地來回鍍步。

事情到了如今,已經逐步明朗化了,所欠缺的一點,就是等楊科長,機要秘書和他們的追隨者落網了。

方局長和高翔所放心不下的是:他們是不是真如木蘭花所估計的那樣,會從下水道中逃走呢木蘭花似乎已經睡著了,而高翔和方局長。在暖了許久之後,也終於坐了下來。

時間很快地過去。一轉眼間,已一小時了。

木蘭花這才揚起了頭來,道:「還沒有報告來麼?」

方局長和高翔兩人,不免有一些懊喪地搖了搖頭,但也就在這時,無線電話器上,突然傳來了「滴滴」的信號聲。

方局長和高翔一起跳了起來,方局長按下了鈕掣,便聽到特別行動指揮官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報告,叄個下水道的出口處,都有人浮了上來,經過一場激戰之後,我們擊斃了對方六個人,傷對方一人,而擄獲了楊登霆,請示如何處理?」

「快將他押來本部,儘可能地快。」方局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向木蘭花望去。

木蘭花又成功了,但和以往任何一次成功一樣,木蘭花的面上,只不過帶著一絲淡然的笑容,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蘭花,」高翔十分佩服,「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由下水道逃走的?」

「那是很簡單的事情,高主任,他們絕不能留在本市,而據你所說,海陸空叄路,逃走幾乎都是不可能的,那麼當然只有從地下逃走一途了。剔除了不可能,剩下來的就是可能,這本來就是最簡單的辦法啊!」

經木蘭花一講穿,事情便似乎變得十分簡單,但方局長和高翔兩人都知道,當木蘭花站在本市地圖前面的時候,她是怎樣在苦苦思索著,是怎樣利用她超人智力,才會有如今這樣的結果。

二十分鐘之後,楊登霆圍了肩翔廣敖在雪中。

他披頭散髮,全身盡濕,頭髮中還夾雜著許多汙穢的東西,那當然是他曾在下水道中長期潛行的結果。

押他進來的是水警醬官,但是在木蘭花的授意下,水警警官便退了出去。

楊登霆望著叄個人,又低下頭去。本來他是調查謀殺科的科長,是警局中地位十分高的人。但如今他卻成為階下囚了。

高翔和方局長兩人。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是木蘭花最先開口,她走到了楊登霆的身前,道:「楊先生。我相信警方是絕對不會為難你的,因為你醬部下消滅了勝叄郎這幫匪徒。



楊登霆抬起頭來,苦笑了一下。

照他原來面上倔強的神情來看,他木來分明是準備抵抗到底的,但這時候卻已砍下來了。

他苦笑了一下之後,又嘆了一口氣。

「登霆,」方局長沉重的聲音,更使楊登霆唱然而嘆。「你跟隨我那麼多年,我自然不會難為你的,那秘密你交出來吧。」

「你……你是說我……可以沒有事?」楊登霆的手抖動著,低聲地說。

「當然,警方絕不準備追究你,而且,還可以在事情平息之後,替你安排出路,登霆,這十多年來,你屢建奇功,如今我深信你只是一念之差!」方局長誠懇的聲音,使得楊登霆竟「璞」地一聲跪了下來,抱著方局長的腿,哭了起來。

他一面哭,一面鬆開了皮帶,在皮帶的扣子中,取出了兩顆牙齒來,道:「在這裹,全部在這裡了!」

木蘭花一伸手,便將那兩顆牙齒接了過來,她立即著出,那兩顆牙齒是製造極其精巧的盒子,他取出了一枚針,將盒子的蓋挑了開來,取出了兩卷小得不能再小的非林來,交給了高翔。

「快吩咐技術人員,將菲林放大,我相信菲林上的一切,足以使我們知道那批鈔票的所在了。」

高翔接過了菲林,走了出去。未蘭花退到了辦公室的一角,坐了下來。方局長扶起了楊登霆。楊登霆滿面羞慚地站著。

不到十分鐘,高翔已興沖沖地走了過來,道:「菲林上的秘密印出來了,共是叄個部份,第一部份是這批鈔票的數字,第二部份是經運這批鈔票的日本艦隻名稱和負責軍官的姓名。

第叄部份則是這批鈔票埋藏的地點。那是在太平洋中的一個被喚著「地獄門」的小島?」

「地獄門?」方局長叫了一聲:「這個小島附近,水流湍急,即使再老練的水手,也視為畏途,那批鈔票藏在這島上,可說安全之極了。」

高翔又望向木蘭花,木蘭花笑道:「這次事情的成功,秀珍出的力不少,我想,她可以稱得上是最好的潛水家,從海底遊進用'地獄門'島去,大概也是她的事情了!」方局長和高翔兩人,都不住點頭。

可惜穆秀珍這時,正躺在病床上,如果她在這裡,親耳聽到木蘭花這樣稱讚她的話,她不知道要怎樣地快樂哩!

XXX

大半月之後,一艘掛著X國國旗的小型軍艦,向太平洋風浪最險惡的地區進發,在那軍艦的指揮室中,艦長,該國經濟部的代表,該國總統的私人代表,該國海軍蛙人隊的隊長。和木蘭花、穆秀珍高翔等人,一齊在商議著。

在桌上,攤著「地獄門」島詳細的地圖,這地圖還是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軍用品,所以十分詳盡。而在地圖的附近,則附有說明日本軍隊曾經在這個小島之上,有過龐大的建工程的進行。

軍艦漸漸地逼近目的地,海流因為一連串作不規則排列的島嶼的阻攔,而形成許多漩渦,漩渦與漩渦相撞,發出轟然巨響,和滔天的白浪。

在軍艦駛過了一座高聳在海面,猶如一根石柱也似的海島之際,在石上可以著到有英文、日文和中文寫成的大字,那是「地獄門」叄字,這當然是經過這裡的人,有感而發的。

而這時,海水噴著白沫,怒嘯著,平靜而蔚藍的海水,變成了千萬頭怒沖狂突的野馬,置身在此,真有如置身在地獄之感。

軍艦勉力前進著,顛顛程度也越來越甚。X國政府的幾個代表,因為不慣風浪的關係,早已嘔吐狼藉,十分之狼狽。

艦長不斷地下著命令,使軍艦鼓浪前進。

終於,他們著到那個被稱為「地獄門」的小島了。

那小島漆也似黑的岩石,聳立在白浪滔天的海面上,更顯得出奇地醜惡和淒冷。軍艦利用小島上的岩石,下了錨,還加上了許多道鐵,才縛得艦身隨著浪頭起伏,不致撞了出去。

木蘭花。穆秀珍、高翔,和X國蛙人隊長及經過挑選的蛙人,一共十個人,早已在甲板上穿戴好了全副蛙人配備,準備潛水前往。

X國總統的私人代表,在甲板上和他們一一握手,祝他們成功。十個人相繼地跳入了水中。

海面上浪頭大,海底下漩渦的力量更大,十個人是有繩子連在一起的,因之漩渦也難以將他們卷散,遊在最前面的是穆秀珍。

穆秀珍超卓的泳術,這次才算有了真正表現的機會,她在急旋的海水漩渦中翻騰著,跳躍著,簡直像一條魚一樣!(那個蛙人隊長就跟在穆秀珍的後面,他對穆秀珍的泳術,讚歎備至,竟然

向穆秀珍求婚,穆秀珍嚇得好幾年不敢到那個國家去)

在海水中掙扎了大半小時,他們看到了岩石,絡續地浮上海面,爬上了那個小島。

那個小島由於四周圍浪頭太大的緣故,本來面目難以認得清。他們上了島之後,立即發現一條小路。蜿蜒地通向前去。那條小路是硬從岩石中開出來的。

向前走出了五十碼,便著到了一個山洞,那山洞的形狀,像是古墓的圓形拱門,各人取出了強力電筒,照射著走了進吉。原來那個山洞也是硬開出來的,而在走進了十多碼之後。他們便看到了一隻又一隻的鐵箱,堆疊著放在山洞中。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打開了其中的一箱,簇新的鈔票。在電筒的光芒之下展露,木蘭花等叄人看了。自然無動於衷,而蛙人隊長和蛙人,一著到了那麼多在他們本國可以通用的鈔票,竟人人呆住了則聲不得。

金錢對人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木蘭花連忙闔上了箱子蓋,那幾個人才透出了一口氣來。木蘭花道:「好,我們的任務已完成了,趕快到軍艦中去作報告吧,我相信要將這批鈔票運出來,是十分花工夫的一件事。」

「穆小姐!」蛙人隊長道:「我奉到秘密的命令,隻將這批鈔票,徹底毀去。」

「這自然是最聰明的辦法了,因為貴國的通貨已經足夠。根本不需要再增加了。」木蘭化點頭表示同意。

蛙人隊長忙碌地工作著,布置下了炸藥。然後他們又回到了艦上。等到軍艦駛開了兩的時侯,X國經濟部的代表按動了無線電控制鈕,從遠遠傳來驚心動魄的爆炸聲,雜在浪聲之中,更是使人駭然。

「又可以回去休息了!」穆秀珍坐在椅上,無可奈何地說,她顯然是不喜歡休息的,她需要冒險。不斷的冒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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