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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舟通萬國,巨富滿泉州。大計!
興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福建路泉州。

泉州港外有廣闊海面上千帆競秀萬舸爭流而港內的泊位上則擠得密密麻麻一艘千石大船緩緩駛進港中市舶司官員身著綠袍乘小舟上船檢視船主點頭哈腰:「周爺咱這是從平江府過來的這裏有平江府市舶司路引貨卻是呂宋客商訂下三日後便走您給個方便小的不敢背恩。」

一邊說著一邊在兩袖相觸之際塞過去一小包銀兩那姓周的官爺在袖中輕輕掂掂一張臉慢慢從白板變成紅中大笑道:「老朱便這等客氣既有平江府市舶司文書咱家便不須多說泊船銀兩明日到衙中交割便是三日罷了值得甚麼?」一邊說笑一邊指揮舵手將船停入港中果然道路精熟在船帆遮蔽的水路中硬是找到了一個恰可容得下這艘船的方便碼頭和和氣氣地下了船揚長而去。船主遙看綠袍背影啐了一口大罵:「直娘賊不知厭足!」一旁的夥計勸道:「朱老大算了罷這便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若是像楊家那蠢材上次便不肯給這姓周的面子硬生生讓市舶司收了一成的貨去哭也無處哭去!」

背後艙中轉出一名高大紅臉漢子深深呼吸一口海風笑道:「俗語雲縣官不如現管這等小人倒好打卻是得罪不起王某見識了!」朱老大見來人忙拱手道:「王主事一路辛苦。船上人多貨多小老兒事煩照料得不周還請勿罪!」

王蘭拱手道:「朱老大說哪裏話某在船上添了多少麻煩連船錢也不曾收一文這個如何當得?」朱老大連連擺手:「嚇!王主事能上船。那是給咱老朱多大面子!日後平江府李老闆那邊。還須王主事多多照拂。便是咱家的財神菩薩供還供不及哪裏收什麼船錢?異日從呂宋返泉州時若主事還未返平江小老兒定來侍候!」

當下朱老大陪王蘭下了船在泉州城中「清泉閣」住下代王蘭付過五日地房錢。交待店主小心侍候著才點頭哈腰地尋城中番商去了。王蘭在店中第三層閣樓上清靜處叫了幾碟精緻小菜暖上一壺紹興黃酒細細觀看裡許外的泉州港感慨萬端。

在晉城公幹時見過最多的船便是開封府和鄂州碼頭上的船隻其中又以鄂州碼頭上最多。但不過是些一二百石的小船。除了裝貨而外能夠安置得三十四人便算大船而此番從平江府出。李德隨便招呼一聲搶著要裝自己南下的貨船便有四艘達到了千石以上直可容得下數百人在船上雖然貨多了些自己最後選擇的這艘新船上也有水手和客商一百餘人絲毫不覺得太擁擠一路上已經覺得大開眼界。到泉州一看這樣的大船在港中竟然不下上百艘!而碼頭上奇形怪狀之徒膚色色各異地番人雲集本地人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想是已經見慣不驚了。

「此間交易定然遠甚於晉城榷場!」一向以晉城對外貿易為主業地王蘭見到這等情形眼珠都綠了是以不急著去找泉州城中分號而是在此整理一下頭緒算計應該如何利用此行得到地訊息。同行的船上大半客商都是與自己所買的貨同行至此朱老大卻兼有三個身份:船主、官員、貨主。作為船主這艘船是幾名股東出資共造朱老大只是其中之一;作為官員他也受平江府市舶司委派負責一船的稅收與盈利的分成若是稅收累計繳得高些日後還會由市舶司申報正式的職銜也未見得就在那綠袍官員的品級之下;作為貨主自然船上每一批貨中老朱都會夾帶一點或者從客商地貨中抽取一些作為船資因此也須參與到交易中去。

晉城必須有自己的大船!這是王蘭得到的第一個結論目前晉城的船在江面上已經算得上大船了動輒上百石的船在江面上還沒有第二家商號可以相比但與泉州這些個大商賈們比較起來哪那些可以遠航萬裡水路的海船比較起來晉城商號的船就小得可憐了。一路上王蘭已經打聽過一艘船的造價差不多一石十餘若要造三百石地船大約總須花費在四千上下特別大地船結構複雜價格自然更高些上千石的大船造價總在兩萬以上都是用的上等紅松木製造防水防蟲海船艙內分為許多封閉地隔間便是有少許破損也不致傾覆船上共有三桅六帆須二三十人才可以操縱得穩妥。但若是貨物不錯一趟南海之行便足以收回船本來是以泉州城中大船比比皆是。而泉州船行中的造船技術眼下也舉世無雙這樣的大船難不倒匠人們。

第二是要下南洋貿易!這是讓王蘭咬牙切齒數日後得到的重要結論。聽朱老大介紹泉州城中不下十萬戶江南除了臨安之外便以這裏的人口最盛。其中數家以海貿起家者原來都不曾讀書進學卻在十餘年間身家數百萬甚至個別有上千萬者遠比臨安城中富戶有錢得多了。當然臨安城中還是有兩個大富的像趙構和秦檜便足以傲視這些商賈但民間卻一個也沒有。

王蘭聽了也只是一笑而罷:若論有錢天下間能夠與楊再興比肩的也不過三數子只是晉城積儲的財富來自南北間的貿易的七成最終將用於恢復大業哪像泉州城中這些富戶們一個個整治得好大宅子享受人間極樂。只是若能夠照搬這等財的路子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為晉城積累大量財富卻不是有助抗金大業矣?

入夜時。店家得王蘭指示前往晉城商號泉州分號中通知主事的到清泉閣來還未掌燈泉州分號主事張遠才便腆著大肚子滿頭油汗地跑到清泉閣來進

叫:「店家王爺在何處?快快帶某家前去!」

王蘭在樓上拍欄笑道:「遠才兄別來無恙?」

張遠才在下面仰頭拱手作揖:「王爺何光降泉州府地?怎麼也不知會一聲。讓老張失禮了!」

王蘭搖搖頭苦笑:江南諸分號主事。都是各俠義社分社老大主事。皆是些豪爽漢子英雄了得哪像這張遠才活脫脫便是個富商大賈模樣若是俠義社英雄都是這般模樣哪裏還耍得動刀槍?當下張遠才好歹要王蘭搬出清泉閣到分號去住。王蘭卻是不肯說是要在清泉閣多結交些朋友分號那邊卻都是兄弟再說此間已經付了五日房錢也不消退得張遠才拗不過隻得依了卻讓店家把王半一應消費計在泉州分號帳上。自有人來結算。王蘭見自己一路上銀錢竟然一文也花不掉。隻得苦笑。

當晚各自歸家次日張遠才大灑貼子遍邀泉州有頭有臉的富商們。便在這清泉閣中擺了十餘席包盡所有雅間泉州戲樂班子來了七八個這一日花費便不下二百看得王蘭怎舌畢竟在晉城節儉慣了哪裏懂得這等鋪張法張遠才卻渾當沒事一般。

「諸位怠慢了這位便是張某的東家晉城商號的主事王爺日後大家多親近親近!」張遠才今日才滿面紅光全無昨天的狼狽樣攜王蘭一桌桌介紹過去眾富商聽得是晉城商號主事都是肅然起敬言語間竟然頗為恭謹。

曲終人散後張遠才與王蘭包了頂層驅盡其他客人招呼店東不要打擾才悄聲道:「王蘭一向不過臨安府如今卻到了泉州莫非有什麼大事麽?」

「呵呵!」王蘭翹起大拇指:「我隻道張兄已經是生意中人哪曉得還是俠義社模樣!」

今日排場一擺開王蘭才現張遠才身邊的河北漢子不下數十位都是神完氣足的舊時兄弟舉動間都有軍中風範看來這張遠才也是深藏不露不像表面這般粗夯。聽得王蘭表揚張遠才一張胖臉居然也會轉紅道:「王爺說笑俠義社所為才是商號根本錢財不過身外物不過為楊爺大業積儲罷了張某家在相州與嶽爺故宅不過隔三數十裡眼下盡陷胡塵中若非楊爺主持晉城只怕此生也休想到祖墳前燒香。」

王蘭這才道:「李德在平江府之事想來張兄早有所聞?」

張遠才微微點頭:「江南第一大緞坊名不虛傳眼下泉州三成絲綢都須從李德處出某在泉州自然知道。」

王蘭放下茶杯道:「若是在泉州也開一間這般大的緞坊呢?」

出乎王蘭地意料張遠才只是眼中一亮隨即黯然道:「泉州豈能與平江相比那邊人手充足二百裡內多少蠶戶!此間十萬戶倒有七八萬戶賴海上舟船討生活便是農田也無人耕種哪有人會種桑養蠶?倒也有小戶人家以此為生卻是少得可憐實在不是開緞坊地地方。」

「既如此」王蘭沉吟道:「張兄以為此間如何才是正途?」

張遠才一拍案幾:「哪裏還消分辨?自然以海貿為先!」

王蘭直視張遠才雙眼:「張兄在此間也多有積儲如何不修造些海船自行下海?」

張遠才卻如泄氣地皮球:「王爺有所不知張某近年來雖說與晉城交割四十餘萬自家也積攢了些家俬總不下十餘萬卻是不敢下海!這海上營生辛苦不說須與市舶司交道得極熟才有賺頭此外船上人手也須精幹某在泉州城中多番搜羅得些河北漢子卻是不精水性下不得海。上得船去於路又有海盜只會駕船哪裏去得?刀槍弩箭之類也須齊備泉州府內管得又死卻是下不得手。傾家產倒也造得四五艘船只是人手便要七八百哪裏有這許多人手與兵甲?隻好在此間就分號貨物周轉向番人買些貨物銷到其他分號再賣些北貨到南洋平安渡日罷了。」

王蘭聽得張遠才訴說可憐不由失笑:若這樣的人還要裝可憐天下間不可憐的人當真不多了!

只是張遠才所說的也是實情王蘭思之再三問道:「若楊爺那邊允可某家倒可以為張兄找到人手兵甲只是這船卻須由張兄著手早早訂下來銀錢方面仍按舊例你三我七晉城商號第一批便須十艘千石大船你看著辦吧!」

張遠才聽了嘴巴張得老大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今日裏大大破費一番也有盡地主之誼的意思但在泉州城中一桌二十餘的席面也算上得台盤了張遠才豈是小家子氣的人?只是王蘭一開口便是十艘千石大船這個手筆只怕卻在泉州城中也沒幾個人敢比擬。便是楊家、周家、邵家、朱家四大戶家財都在數百萬以上恐怕也不會一次打造這麼多大船據張遠才所知目前泉州城中大小船共上百艘地都有數家但卻沒有哪一家擁有十艘千石以上大船。畢竟不是每一次貨物都能夠保證裝滿一艘大船大小結合才是合理的配置張遠才在泉州商界中已經小有面子卻主要是能夠組織到大量的貨源而不是海面上稱雄乍聽得王蘭這般大手筆哪裏不驚駭!

「爺——」張遠才囁囁嚅嚅地問道:「一次造十艘大船想來多了些便船行中也須抬價木料也不湊手莫如大小共十艘或者易辦?」

王蘭卻笑道:「大船十艘是一點也少不得的倒是小船多造些也無妨張兄儘力籌措可以出多少銀兩?」張遠才大愕汗出如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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