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年輕天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異口同聲的說道：「都多虧了一個老頭兒！」

我就讓他們細說。

原來，這幾個天師年紀太輕，也沒有什麼經驗，一開始聽說了這件事情，也有點掉以輕心，尋思著這吃人的東西，應該是山魈，倒是預備了一些抓山魈的器具，浩浩蕩蕩就來了。

沒成想一來，遇上的是能製造幻象的羅剎鳥，他們的準備也不充分，直接就被抓去了。

他們就記得看見了很多穿著紅衣服的女人，那些女人把他們搞的迷迷瞪瞪的，他們也沒什麼神志，就隻好跟著那些女人們一路走，可走到了一個地方，就出現了一個穿著一身破爛黑衣看著特別寒酸的老頭兒。

那個老頭兒也不說話，就跟劫道的似得，在前面攔著那些羅剎鳥。

羅剎鳥顯然很怕這個老頭兒，可那個老頭兒現在衰弱的十分明顯，那些羅剎鳥都看出來了，蠢蠢欲動，似乎就想著趁這個機會，跟這個老頭兒鬥一鬥。

那個老頭兒就開了口，說：「這幾個人不能動，動了，就是你們的罪孽，到時候還不清。」

那些羅剎鳥根本就不信，冷著臉就說，這幾個人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死的，他們要傷害自己，還不許還手了？

老頭兒搖搖頭，說：「他們真的動不得，你們要是動了，最後的機會也沒了。」

羅剎鳥都聽不懂這個老頭兒到底在說什麼——她們都已經死了，還要什麼機會？

可那個老頭兒不依不饒，擋著就是不走。

不知道以前這個老頭兒對那些羅剎鳥做過什麼，磨來磨去，她們對他的恐懼還是佔了上風，最後還是扔下來那幾個天師走了，看著那個老頭兒的表情恨恨的，像是要恨不得殺了他似得，可老頭兒一回頭看她們，她們又嚇的什麼似得，都跑了。

老頭兒渾然不覺，就跟這幾個年輕天師說：「這些姑娘做的不對，我替她們跟你道歉，只求你們，能聽我句話。」

那些天師稍微恢復了一點神志，有點鬧不清這個老頭兒的來路，但顯然是受了人家恩惠了，吃人家還嘴軟呢，更別提這救命之恩了，於是都不由自主，問他要幫什麼忙？

老頭兒就說，希望這些天師，能在完成任務之後，放過這些羅剎鳥，別斬草除根，趕盡殺絕——他之所以在這裏耗這麼長的時間，就是在看管她們，不敢讓她們犯太大的錯誤。

只可惜他年老體衰，現在管不住了，才讓那幾個青年受害。

這些天師是什麼出身，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見邪物跟見仇人似得，更別說這幫羅剎鳥既殺活人，還抓他們，這是讓人蒙羞的事兒，傳出去他們在天師府還怎麼立足啊！

所以他們當然沒答應，說這些東西害了人，害人就必須得付出代價，他們這一來，任務就是把這些羅剎鳥給消滅了，她們做了妨害人的事情，就沒資格受超度，無規矩不成方圓，要是多邪物罪不罰，善不賞，不是給天師府抹黑嗎？

不過他們也有點心虛，畢竟人家剛救了自己一命。

可那個老頭兒並不難纏，也沒借題發揮，甚至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了一副很悲傷的表情。

這幾個年輕天師暗暗鬆了一口氣，趁機就想離開那裏，可不論如何，也出不去。

那個老頭兒見狀，也沒計較剛被拒絕，想送他們出去，可那個老頭兒實在太衰弱了，根本就沒法送他們。

那個老頭兒也沒法子，他偏頭想了想，就說道：「對不起，我就快離開這裏了，沒有那個力氣送你們，但是會有人來救你們的。」

他們就很納悶，問老頭兒誰啊？

老頭兒卻沒回答，就說道：「方便的話，希望你們幫我跟那個救你們的人道個謝，我很久沒這麼乾淨過了。」

說到了這裏，他們面面相覷，就問我：「那個老頭兒說的，就是理事天師您吧？」

「我覺得是，不過，乾淨是什麼意思？」

不用說，是那個護法靈了。

他謝謝我最後幫他擦乾淨了臉。

這個老頭兒，本身都是泥菩薩過江，還挺重禮數呢。

難怪他們消失了——算是被那個老頭兒給保護起來了。

我隨口就問道：「那個老頭兒，還說過什麼其他的話嗎？」

幾個年輕天師想了想，就說道：「還有句話，不過有點莫名其妙，我們聽不懂。」

我來了興趣，就問是什麼話？

那幾個年輕天師就告訴我，那個老頭兒最後問了一句，你們什麼時候把我們的填坑娘娘給送回來？

我一下就愣了：「填坑娘娘？」

「是啊！」那幾個年輕天師一臉莫名其妙：「我們是知道本地有個填坑娘娘廟，可填坑娘娘就在廟裏，什麼叫送回來？就好像我們把填坑娘娘帶走過似得。」

小胖子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也許，是那個老頭兒實在太衰弱了，所以腦子也有點減退，說了點什麼胡話吧？填坑娘娘可是神仙，誰能帶走？」

那幾個年輕天師也點頭：「我們也這麼想，就說我們不知道什麼填坑娘娘，可那個老頭兒臉色就不對了，說明明是我們把填坑娘娘帶走的，怎麼過了這麼長時間，還要抵賴？我們是越來越聽不明白了，那個老頭兒不知道為什麼，就非常生氣，說我們說話不算數——真是的，這素昧平生第一次見面，就冤枉我們，我們招他惹他了？」

接著，那老頭兒就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這幾個年輕天師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直到剛才，才被救上來，浮出水面。

這會兒，一個年輕天師跟想起來什麼似得，說道，你們還記得那老頭兒最後一句話嗎？

幾個天師連連點頭，說都聽見了，就在他們失去意識的這個時候，他們聽到那個老頭兒說，你們騙人，你們騙人。

羅曉梅和小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只有長手是個瞭然於胸的樣子，看向了我。

騙人……我的心騰的一下就提起來了。

那個老頭兒說的「你們」，肯定是看到了這幾個年輕天師身上的鈴鐺，所以這個「你們」，指的是天師府的人。

這個意思就說，那個填坑娘娘，不是因為沒人信奉，而先填坑將軍一步灰飛煙滅，而是被天師府的人帶走了，一直沒回來？

我立馬想起了那些數不清的魂瓶。

「走……」

我立馬說道：「上那個填坑娘娘廟去！」

一看我這麼著急，小胖子他們問也沒問，趕緊帶著那些小夥子，把我往填坑娘娘廟抬。

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我們很快就到了，只見這個廟現在圍了不少本地婦女，都在擦拭那個已經沒了護法靈的將軍石像，他一身的鳥屎都清潔溜溜的。

我這才看清楚了這個「將軍」的原貌——之前被鳥屎糊的看不清楚，我以為他是穿了一身的鎧甲，腰上的凸起是刀劍武器，潛意識才覺得他是個將軍，這會兒真相大白，原來他穿了一身工匠服，身上帶著一些做工的工具，看著挺質樸的。

要是他還在的時候，知道自己「洗澡」了，大概會很高興吧？

而廟裏也已經被人擦乾淨了，昨天還是廢墟，今天就光鮮不少了——看不清楚字跡的楹聯，都重新露出了剝啄的光彩來。

本地人看見我來了，還跟我道謝呢，我連忙說不用了，就請他們幫忙，把這個填坑娘娘廟的那個神保牌拿下來。

神保牌上，有神仙的名諱。

他們看我著急，連忙就給拿下來，擦乾淨了。

我一看神保牌上的名字，耳朵裡禁不住「嗡」的一聲響。

這上面寫著兩個字，「宋貞」。

左一行的女人！

這麼說……那些魂瓶裏面，真的是「神仙」！

天師府要造反還是怎？怎麼乾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那數不清的魂瓶，真的是數不清的神仙……

長手倒是不為所動，他似乎早就知道，一點不意外。

鳳凰牌樓，魔，卞家……

我有了一種很奇怪的預感——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兒了。

可這個時候，小胖子和羅曉梅的眼光都落在了我臉上，神情都怪怪的，跟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不光是他們，就連那些村民看著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我被他們看的毛骨悚然，怎麼，難道我臉上粘了髒東西了？

條件反射，我抬手就想擦擦臉，可實在太累，根本抬不起來，我就問他們：「你們看什麼？」

小胖子莫名其妙的看說道：「老鐵，你笑什麼呢？」

我一愣，反問：「我笑了嗎？」

我怎麼不覺得？又沒有什麼值得笑的地方。

「你真笑了！」羅曉梅也來作證：「那個笑，跟你平時的笑一點也不一樣——陰測測的，看著讓人害怕。」

啥情況，難道我臉上抽筋了，自己不知道？

我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酸啊？

但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師父叫兔爺給我捎的話——這一陣子，別讓功德升的太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