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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1949》117.悶磚
薑茂松下班回來的時候,田大花正在切菜,她在剁一顆大白菜,手起刀落之間,白菜剁成碎碎的餡兒。

再看她那臉色,分明有些氣悶。

「媳婦兒,晚上弄什麼吃呢?白菜包子?」

「白菜粉絲的蕎麥麵包子。」田大花說著,把刀丟在案板上,擰眉看他。

「媳婦,今天怎麼好像不高興啊。」薑茂松問,「小臭蛋又氣人了?」

「那倒沒有,跟劉晉在客廳看電視呢。」田大花忽然問他:「哎,你這人最狡猾了,你說我要是想給誰扣個說不明白的罪名,怎麼辦比較好?」

哎呦喂,薑茂松一聽趕緊拉她坐下,語帶調侃地問:「你這是要整誰呀,誰那麼不開眼,惹到您老頭上了?」

田大花想了想,一邊拌餡兒包包子,一邊就跟薑茂松把桃子的事情說了。

薑茂松一聽,嘖了一聲說:「難怪你生氣呢。不過他要只是堅持不簽字放人,你也抓不到別的把柄啊。」

「這事情還用多說?」田大花說,「薛新桃那小姑娘,你也見過的,那姑娘雖然年紀不大,看著卻比較有韌性的,沒那麼柔弱嬌氣。她要只是因為不簽字,不會跑去縣城,哭成那樣子給我打電話,很可能是對方提了什麼齷齪的要求。」

薑茂松沒作聲,默認了她的說法。

他所處的層次,有些沒有對外公佈的事情,他卻是知道的,比如前不久,某個知青建設兵團才剛發生的,多個女知青舉報,有人因為「破環上山下鄉」的罪名被槍決了。

「現在先把小姑娘弄回來再說吧。」薑茂松說,「不管她能不能成為我們家兒媳婦,那還是老薛的女兒呢,我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管。」

「實在不行,我就去一趟。」田大花發狠。

「哎呦,我說媳婦,這事情你可不能蠻幹啊。」

「在你眼裏我就那麼沒腦子?」田大花嘁了一聲,「我才不會蠻幹呢。再說我就算蠻幹,我也有法子揍得他哭爹喊娘還賴不著我。」

這個,薑茂松絕對相信,自家媳婦有多兇殘,他太清楚了。

「大花,我看眼下這個事情,關鍵不是整人,是解決薛新桃眼下的問題,怎麼讓她順利招工回城。」

「那是自然。平安臨走時託付過我的,我總得把人給他好好的弄回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找個名目先收拾他唄。」田大花說。這年代,別的不說,罪名很多。

薑茂松想了想,就笑笑說:「哪用得著你親自跑那麼遠啊,這麼著,你打算怎麼辦,你聯繫一下劉師長,讓他幫你去辦,別忘了有他在那邊呢。」

☆☆☆☆☆☆☆☆

薛新桃是認識劉師長的。她和平安來到知青點之後,劉師長就來看過他們,後來劉安生也跑來插隊,劉師長又來過兩回。

薛新桃聽了田大花的話,回到知青點,每天跟其他知青呆在一起,白天跟村民去上工,絕不落單。這天劉師長忽然來找她。

他出門,自然有司機和警衛員跟著。沒進知青點,就是讓警衛員把薛新桃叫了出去。

薛新桃知道劉師長的身份,也知道他和平安家裏的關係,雖然不算熟悉,卻完全是可以信任的人。她跑出去,便看到劉師長站在車邊等她。

劉師長迎頭第一句話就問:「丫頭,打人敢不敢?」

薛新桃看著面前的劉師長,拿不定他要幹什麼,一時沒敢說話。

劉師長就笑笑說:「你田阿姨讓我來找你,她給你的主意。這麼著,你現在就去公社,找那個什麼主任簽字。不要讓其他人在場,只要他說不簽,說什麼混帳話,你書包裡裝塊磚,你就給我掏出來,隻管往他腦袋上砸,砸完了你就跑,不用怕,我們跟你一起去,我讓警衛員在公社門外等你。」

薛新桃兩隻黑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神采閃爍,隻考慮了幾秒鐘,這姑娘一甩垂到肩膀的辮子,扭頭進了知青點的屋子。

她很快背著一個黃挎包出來,一言不發,順手從門口土牆扒下來大半截青磚。

幾十分鐘後,薛新桃小鹿一樣飛快地從公社大院裏跑出來,緊張得小臉漲紅,急促喘著氣跟等在門口的警衛員報告:「砸完了。」

「怎麼樣?」

「不知道。」薛新桃說。她突然間一悶磚砸下去,轉臉就跑,哪還管對方怎麼樣啊。

劉師長的車隨後開過來了,他看著薛新桃笑笑,誇了一句:「丫頭行,有你那田阿姨的風采。」

有劉師長本尊在這兒鎮著,這事情,想不鬧出去都難。

那個挨了悶磚的公社革委會主任雖然揣著齷齪心思,可明明還沒有機會幹什麼呢,就被一悶磚砸暈了。

等他頭破血流地爬起來,「意圖強.暴」的罪名已經牢牢扣在他身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事情清楚明白啊,人家小姑娘在父親老戰友的陪同下來找他簽字,老戰友礙於身份沒出面,他欺負人家小姑娘獨自一人,提無恥條件耍流氓,小姑娘急了,為了自衛給了他一磚頭,他喊冤說他啥也沒幹,他要沒耍流氓,人家小姑娘能砸他嗎?

此人很快就因為「破壞上山下鄉」被隔離審查,這年代,這種人,有幾個找不出問題的?

於是沒多久,進去了,同時也牽出了另外幾樁骯髒的事情,落了滿腦袋罪名。

十幾天后,這事情結案定論,新上任的革委會主任一個字都沒多說,客客氣氣地,麻麻利利地,趕緊給薛新桃簽字蓋了章,劉師長叫人把小姑娘送上了火車。

薛新桃回城後,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跑來找田大花。

部隊大院,可不允許隨便進去,門口站崗的小戰士說田大花上班去了。

這姑娘就隻好站在大門口等著,一直等到中午時候,田大花下班回來,順路還從幼兒園接了三狗子,左手領著三狗子,右手拎著菜籃子,薛新桃靠在一棵合歡樹下等她,走到跟前才看見。

「田阿姨。」小姑娘跑出來,歡快地叫她。

田大花一看,哎呦,這誰呀,她可都聽劉師長說了,算一算,這姑娘剛到家就跑來了。

她高興地笑笑說:「桃子回來了?走,回家去,中午買了肉,給你做豬肉白菜燉粉條。」

「阿姨,我就是……」薛新桃猶豫了一下,大中午的,馬上就是午飯時間了,她跟田大花原本也不是很熟悉,接觸不多,還真好意思去人家家裏吃飯啊。

薛新桃忙說:「阿姨,我就是,來跟您說聲感謝。要不是您……」

「不用謝我,平安當兵走之前託付我的。」田大花笑,「走吧,回家說。」

「阿姨,大中午的,您回去做飯吧,我不打擾了。」

「這話說的,阿姨等你這好多天,你來了就走?」

薛新桃小臉羞了下,沒作聲,默默接過田大花手裏的菜籃子,跟著她一起往大院裏走。

原本在薛新桃眼裏,即便跟平安很熟悉,可部隊大院還是很神秘,真正走進去了,便感受到一種恬靜平和的氛圍。這春寒料峭的早春,花壇裡種著綠瑩瑩的菠菜大蔥,空地上有小孩子在玩耍,居然很家常。

田大花把這姑娘帶回家中,先去跟薑守良說了一聲,又給他介紹了一下薛新桃,說她是薑茂松戰友家的女兒。

「好,好。桃子,我聽平安提過這小姑娘。」」薑守良點著頭笑得慈祥,招手要給薛新桃拿點心吃。

薛新桃當然不好意思吃,三狗子卻跑過去抓了一塊蜜餞塞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好奇地過來拉著薛新桃的手,笑哈哈抱著她的腿往上爬。

「三娃,不許鬧姐姐。」田大花問,「桃子,會做飯嗎?」

「會。」薛新桃說,「就是,做的不算好。」

「那我刷鍋炒菜,你幫我把那白菜切了。」

她根本也不客氣,二話不說就使喚這姑娘做這做那,結果她越這樣,薛新桃卻越少了份拘束矜持,兩個人居然自來熟似的,很快就默契和諧地合作炒菜了。

「桃子,你去插隊走的時候虛數剛十五吧,在家裏經常做飯?」

「對,在家幫我媽做飯,有時她忙我自己做,慢慢就會一點。」

「小小年紀就去插隊,可真不容易。」田大花故意問,「按照名額,本來應該你大姐去的是吧?」

「嗯。」薛新桃點頭,很平和自然地說道:「我大姐從小身體差,有哮喘的毛病,春秋季還經常過敏,她不能去,我就去了。」

「你弟弟妹妹呢?」田大花問,「你們家四個孩子,接下來,你弟弟妹妹是不是也需要去插隊?又得吃苦了,看你這幾年吃的苦,你爸你媽捨得嗎?」

「等到明年,估計就該輪到我弟弟了吧。我們家姐弟四個,按說我弟弟也要去的,我媽捨不得,可是也沒法子。」

田大花一邊跟她聊著這些家常,一邊心裏就暗暗覺著,薛新桃處在薛家這個情況下,明明最受忽視,卻付出最多,犧牲最多。

可她小小年紀卻平靜接受了,並沒有去怨恨,沒有因為那麼苦的知青生活怨天尤人,還能一副這樣不經意的口吻來跟她談論這些,躲不開那就坦然面對,這姑娘,心性真的挺不錯。

她對這小姑娘,真是越發喜歡了。

其實在薛新桃沒跑來找她之前,就沖著她二話沒說,掄起磚頭就敢往流氓頭上砸,這姑娘,田大花就很喜歡。

薑茂松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麼個情景。田大花站在煤氣灶前炒菜,旁邊薛新桃切菜,切蔥花薑絲給她打下手,兩人還一邊幹活一邊輕鬆地聊著什麼。三娃子則揪著一根蔥葉子,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們後頭,嘴裏嘰裡咕嚕還在念小燕子的兒歌。

薑茂松笑笑,心說看來大花真的挺喜歡這姑娘,她既然喜歡,這姑娘就該有福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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