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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1949》109.示威
當天晚上頭一頓自己開夥,知青安置點簡直兵荒馬亂。

老鄉們對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娃還是比較友好的,他們又是第一批,老鄉們挺照顧,幫他們砌了土灶,幫他們準備了柴草,水缸裡還幫他們挑好了一缸水。

八個知青娃,這兩天洗臉刷牙也很大方,並不會刻意節水,但是天氣冷,風卻很大,一天下來吹得滿身黃土,知青安置點也沒條件洗澡,男知青索性不講究了,臟就臟點兒吧,女知青晚上頂多溫一盆水,悄悄在屋裏擦洗一下。

所以這兩天水夠用,也有現成的柴燒。

可是第一頓做飯問題就來了,這些城裏長大的娃,哪裏燒過農村的土灶啊。

平安這時候可算是出風頭了,他會燒。

他跟著媽媽在鄉下生活過,田大花家的孩子不嬌慣,幫爸媽燒火,幫爺爺端洗腳水,洗碗擇菜打掃衛生,都會幹。

起初做飯,幾個知青真沒想到這麼難,革命小將無所畏懼,做飯看起來也沒多麼難。大家一起動手,還特意照顧兩個年紀小的,讓平安和桃子去削土豆皮。

所以當平安看到燒火的女知青趴在土灶門口,鼻涕眼淚咳嗽不斷,弄得滿屋子濃煙的時候,心裏小小鄙夷了一把,笨蛋,有這麼燒火的嗎。

平安拿過燒火棍,把灶膛裡堵滿的柴草扒出來,招呼幾個知青拿上草帽,扇。

扇什麼?先把滿屋子嗆人的濃煙扇出去。

於是幾個知青娃人手一頂大草帽,還挺好玩似的,在小小的廚房裏嘻嘻哈哈地一起扇風,扇了半天,屋裏煙散了,平安同學淡定地一手火柴,一手軟草,先點著火放進去,然後等火燒旺了,往裏頭加稍硬的秸稈,再然後,樹枝。

火燒起來了,幾個知青娃蹲在灶門口,對平安同學簡直欽佩不已。部隊大院裏出身的孩子,果然什麼都比他們強,就連燒火都比他們厲害。

「看見沒,不能把灶膛堵滿了,先燒軟草引火,灶底下的灰要扒開……」平安同學不無得意地示範講解。

「對了,鍋裡是什麼?」

「清水呀。」

「燒清水幹什麼?」

「刷鍋啊。」

掀開沉甸甸的木製大鍋蓋,大半鍋水,趕緊拿高粱桿扎的工具刷一刷,水都已經燒熱了,一瓢一瓢舀出來,把鍋刷乾淨,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平安會燒鍋,可是他不會做飯,他在家給媽媽燒火擇菜打下手,也沒學過做飯炒菜。

幾個知青娃集思廣益,趕緊商量了一番,爭論了一番,先炒菜還是先煮粥,煮粥先放水還是先放米,誰會淘米?

等他們商量完,木柴火的大鐵鍋已經燒得發紅,又開始冒煙了,趕緊往鍋裡澆水,嗤啦一聲巨響,嚇得澆水的女知青丟下水瓢大叫……

平安同學此時此刻真佩服他大哥,他大哥會做飯,起碼簡單的飯菜會做。

平安臨來時媽媽還叫他學做飯來著,可是平安同學看著很簡單啊,把米丟進水裏,燒開鍋煮一煮就行了。

一個知青點過日子,原本大家還以為,男知青負責體力活,男同志不會做飯很正常嘛,女知青總該是會做飯的吧,可是,跟他們同來的兩個女知青也都才十七八歲,在城裏都是搞運動的積極分子,這兩年也就整天帶著紅袖章鬧革命了,革命小將哪有空理會燒火做飯這等瑣事,在家哪裏會做飯呀,不會。

女知青不會,另外幾個男知青就更加不會了。他們最大的也就二十歲剛過,城裏長大的熊孩子,誰會做飯呀。

其中一個女知青還是個嬌氣包,平安最不耐煩的那種,一遇到困難委屈就眼淚汪汪地哭,哭得平安很想吼她。

「要不……我們再去老鄉家吃一頓?」嬌氣包猶豫著說。

「你好意思?」另一個男知青立刻批評道,「我們都在老鄉家吃了好幾頓了,人家都明說了,讓我們往後自己做飯,我們再去,人家該說我們厚臉皮了。再說這個時候,你去了人家也吃完了,你去喝涼水?」

好在這時候另一個救場人物出現了,薛新桃會做飯。

薛新桃年紀小,還當不上紅衛兵鬧革命呢,加上性子內向不愛說話,停課的幾年整天在家做家務,照顧弟弟妹妹,家務活居然做得還不錯。

於是平安負責燒火,薛新桃負責做飯,其他知青負責……圍觀和誇獎。

兵荒馬亂忙到很晚,煮了一鍋雜糧粥,炒土豆片,之所以炒土豆片,是因為昏黃的油燈下看不清,薛新桃做飯技術也不是多麼高超,沒法摸黑切土豆絲了。

可是公社給他們新買的鐵鍋,又缺油吃,統共就只有公社安置他們送來的半酒瓶豆油,也不敢太大方用,土豆片一下鍋,粘鍋,黑乎乎粘在鍋上,鏟下來就已經糊了半邊。

「我記得我媽說過,新的鐵鍋要怎麼辦……」薛新桃為難地揪著小辮說,「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會。」

平安說:「多放點水煮煮,能吃就行,明天問問老鄉新鍋怎麼辦。」

忙了老半天,總算晚上沒餓肚子。

吃飯的時候平安很得意,其他幾個知青滿臉討好地跟他和薛新桃說,得先指望你們兩個做飯了。

「行,我跟桃子先負責做飯,不過你們也得趕緊學,不能光指望我們兩個。我們一樣也要下田乾農活,回來還要每天給大家做飯,怎麼行呢?做飯必須輪流來。」

平安的小腦筋開動得飛快,努力捍衛自己的權益,包括薛新桃的權益,好歹是他爸戰友的女兒,一路跟在他屁股後頭來的,平安對薛新桃總還有幾分「軍人子女」的認同感。

他想想又說:「這段時間,我跟桃子負責做飯,你們要負責挑水、洗碗洗菜和打掃衛生,你們幾個最好分配一下任務。各人的衣服,各人自己洗。大家以後要在一起生活,時間還長著呢,幹活要自覺,要互相幫助。」

其他人十分自然地聽從他的安排。不聽能怎麼辦,誰也不想餓肚子啊。其他人互相討論了一下,誰負責挑水,誰負責洗碗洗菜,誰負責搞衛生。搞衛生的還要分出打掃房間和院子,還有打掃廁所的。

「我覺得,我們得重新改建廁所……」薛新桃弱弱地舉手說,「現在的廁所,太……那什麼了。」

一個只能擋住半身的低矮牆框子,大大小小的碎石塊砌成的,裏面就是一個坑和兩塊石頭……薛新桃一提,其他知青們紛紛贊成,這個廁所沒法忍受啊,幸虧這是初春,這要是夏天……

「這還是人家特意給我們建的呢,已經算是照顧我們了。」一個男知青笑嘻嘻地說,「你們知道農民怎麼上廁所嗎?嘿嘿嘿,我跟你們說,莊稼地裡,溝裡……」

「正經點兒。」平安責備那個知青,想了想,「廁所……是得想法子改建,可是,起碼要有磚和石塊,咱們去哪兒弄磚弄石塊?」

於是商量無果,沉默。一個個沉默下來,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來了。

大西北的農村,在他們想像中十分艱苦,可親眼見到的,親身體會到的,遠不止他們想像的「艱苦」。

最初他們分來時,因為平安年紀小,兩個年齡大些的知青便自覺不自覺以「老大」自居,一頓飯過去,在平安和薛新桃面前也誰沒臉充老大了。

平安同學年紀小,卻從最開始,隱隱有了「領導者」的姿態。

結果第二天一早,負責挑水的男知青就懊悔不迭了,他昨晚搶了挑水的活兒,尋思著早晨起床去挑兩桶水,一整天就不用乾別的了,絕對好事兒。結果一早起來,挑著擔子去挑水,足足過了一兩個小時還沒回來。

農民們天不亮就起床忙碌,天一亮就該上工了。可年輕的知青娃們不習慣啊,睡到天大亮才陸陸續續起床。先起床的,把水缸裡剩下的一點兒水都用來洗臉刷牙了,後起床的,缸裡水用光了,端著刷牙杯子,揉著眼屎站在院裏乾等。

生產隊都敲鐘了,上工了,隊長昨天了說了,今天他們要正常跟社員們一起去上工,可是,牙都沒刷呢,臉也沒洗,更別說做早飯了。

「張向東怎麼還沒來!他磨蹭什麼,幹什麼東西去了呀。」

「就是呀,他這水挑不來,飯也沒法做,啥事都耽誤了。」

幾個知青抱怨著,等啊等,一直等到隊長打發人來叫他們了,才不得不咬著沒刷的牙,揉著沒洗的臉,抓起草帽餓著肚子,匆匆跟著生產隊去上工。

一個個狼狽的樣子,讓村裏老鄉們看了指點著說說笑笑,拿這幫城裏娃當景兒看。

平安長期習慣了早起扎馬步練拳,所以他起得很早,牙刷了,臉洗了,可是,肚子餓了。

幾個知青娃扛著鋤頭,跟在生產隊社員們後頭下田,半路上遇到了去挑水的張向東,只見他搖搖晃晃挑著兩半桶水,走三步放下歇會兒,渾身狼狽,一張臉苦得快要哭出來了。

挑水,黃土高原挑水啊,原來村子還有一口老井,挑水要去村頭挑,這是指的夏秋季節,井裏有水。可是到了冬春季節,整個黃土高原都是乾旱的,村頭老井裏根本就沒有水了,挑水要走五六裡路遠,去另一個地方挑,轆轤下到幾十米深把水吊上來,兩大桶,往肩膀上一壓,走。

人家老鄉長期習慣了的,年輕媳婦子挑起來一口氣走上一段路,放下歇歇繼續走。從來沒挑過水的知青娃把扁擔往肩膀上一壓,水桶掛在扁擔上來回晃悠,兩條腿就開始打晃了。別說五六裡路,五六十米都難。

挑水如此,第一天下田乾農活,知青娃成了老鄉們的笑料,不會幹,幹得慢,累得半死,活兒還沒幹完,凈出洋相。

平安一直覺得自己的拳頭很硬,從小習武的體質無往不利,別的知青叫苦連天,他怕給部隊大院出來的孩子丟人,咬牙埋頭乾,結果小半天工夫下來,他手上就起了兩個大泡兒,柔軟的,半透明地臥在他的手掌上,似乎在跟他示威。

「桃子,你怎麼樣?還行嗎?」

「還行。」薛新桃嘴裏說著,一張小臉汗濕了劉海,臉色已經發白了。

「你太瘦了,你得鍛煉身體。」平安看著前邊幹活的老鄉,再看看身邊哭喪臉的幾個知青,一張張年輕的臉寫滿了沮喪和挫敗。平安壓低嗓子,小小聲跟薛新桃說:「你想不想家?我可想家了,想我爸想我媽,特別想我媽做的飯,麥餅子,燉臘肉,辣椒炒雞蛋……」

平安咕咚咽了下口水,他們早晨都沒吃飯,這會兒真是餓的柔腸百結。

「哎,桃子,我看過兩天咱們找個理由去縣城一趟,給家裏打個電話,不過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這樣,就說還行。順便去縣城吃頓飽飯,我有糧票,我大哥我小姑姑給我塞了一把糧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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