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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人,別鬧》106、百鬼哭
106、百鬼哭

「他與我同為師父的子弟,卻備受寵愛,可惜師父,最疼愛之人背叛你,感覺如何,是不是恨極了,後悔極了?」小和尚出聲。

「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你卻還要維護他,當真可笑!」

「他站在九霄之上,怎麼還會記得你呢,師父,他是佛門孽徒,該除之而後快!為什麼你偏偏要庇佑他,如今他呢,迷惑世人,害我佛門弟子,不顧昔日情分。」小和尚道。

老者像是被人抽了靈魂一下,忽而坐在地上,他凝眸掃了一圈:「住嘴!」

「師父粉飾太平的本事倒是強,看看吧,這才是真實的古剎!拜他所賜!」

小和尚一陣嘶吼,頃刻間,古剎裏面傳來一陣陣哭聲,鬼哭狼嚎,聲音異常的嘈雜,異常的慘烈!

僧人的魂魄全部都被困在這個古剎裏面,根本出不去,他們化作厲鬼,在叫囂。

「他們心中有恨,不願做這籠中鳥,我便代替師父,送他們離開。」小和尚說道,他說他明白這樣的痛苦,被人封了口鼻,不得輪迴,冤魂只能在這寺廟之中徘徊。

而那老者卻將這些冤魂化為僧人舊時模樣,他們本來是在鬼哭狼嚎,老者卻用幻境將他變成了誦讀經書。

經書居然還是《往生經》。

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僧人,晨間誦經,其實不過百鬼在嘶吼,在哭泣。

我的心間顫了一下,看向那座主殿,鬼氣驟然濃了起來,那些冤魂的主人,死的時候太過冤屈,化為厲鬼,若是出了這古剎,怕是要禍害人了。

老者站起身來,冷聲道:「放肆,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嗎?」

小和尚的身影卻已經接近了主殿,容祈抱著我,尾隨其後。

老者繼而出現在主殿,那一殿的厲鬼,怨氣滔天,我都很難接近,沒想到堂堂佛門重地,竟然還有這樣的場面。

小和尚一聲令下,那些冤魂躁動不安,一個個想要衝破禁錮,從主殿之中出來。

「那屋子底下,全是白骨。」容祈對我說道,他說層層白骨,埋於殿下,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明明他們都是魂魄,為什麼有些成了厲鬼,有些卻……」我問道,和殿裏的那些人一樣,老者也是魂魄,小和尚也是。

容祈說那是因為他們死的心甘,並非冤死。

而那些僧人則全部都是被屠殺的,密密麻麻的白骨,容祈點了我眉心一下,我適才能夠看清楚,透過那些磚石看到底下的情形,果真是白骨層層,埋了好多好多。

我後退了一步,被眼前的畫面所震懾。

容祈伸手再度點了我一下,摟著我的腰肢。

「別怕,他們只是留有怨念,可怕的是那人的心魔。」容祈道,連他都除不掉的東西,還在長大。

若是讓心魔融入世間,會凝聚更多的心魔,到時候怕是再難除去。

「住手,你住手!」老者上前,阻攔道,卻被小和尚一把推開,小和尚早沒了神智,試圖將那一屋子的厲鬼釋放出來。

小和尚譏笑著開口:「師父造的孽,我會替你償還的,這大殿之下,埋葬了森森白骨,如此還想要佛祖留於此地?他犯下的錯,為什麼要我們來承擔?」

「轟」……地一聲,大殿傾倒,瓦片橫飛,磚石破碎,揚起塵沙。

老者急忙上前,手中的佛州拋了出去,想要阻攔小和尚的行為:「不能將他們放出來,不能!」

「師父,他們都是你的弟子啊,你為何這般殘忍,只為了護他,為了遷就他!」小和尚再度發力,大殿傾倒的速度越發快了,連帶著上面的磚石全部成了粉末,揚起塵沙,一層層的,土壤慢慢消散,底下的白骨,一點點露出來。

這樣的場面甚是浩大。

「到底是誰,殺了這麼多人。」我喃喃,這樣的罪念,堪比萬人坑。

難怪這些冤魂久久不願意離去,這裏還是佛門嗎?

我不禁有些疑惑。

那些白骨慢慢被抬高,老者的佛珠倒是沒有敵過百鬼的怨念,白骨傾倒下來,一根根壓在老者身上,他一縱身,跳了出來。

白骨落在我們面前,那些厲鬼在嘶吼,看到屍骨的時候,一個個變得激動起來,四下逃竄,哭得甚是淒慘。

「師父,可曾看到?」小和尚對著老者一聲怒吼,「這是素日仰仗你的師兄弟,如今成了什麼樣,白骨難安,倒是埋在大殿之下,成了這樣一個金絲牢籠。」

「你給我住手,念在往日情分上,我不對你動手!」老者怒吼一聲,閃身到了小和尚面前。

白骨一堆,像是流水一下,那些殘肢在往下滑動,我抓著容祈的衣袖,問他需不需要上前幫忙,他搖頭,且看著。

小和尚並沒有理會老者,反而更加猖狂。

老者手中的木杖往地面敲擊一下,一道金光閃過,他說縱使是有了心魔,又如何。

手中的木頭變成了禪杖,金光閃爍,他每往地上敲擊一下,便發出巨大而醇厚的聲音,驚地那些厲鬼紛紛逃竄,可惜哪裏還有什麼地方容他們逃。

禪杖發出的光芒,築成一個圈,將百鬼納入其中。

「阿彌陀佛。」老者念了一聲,身上忽而多了一件大紅袈裟,耀眼極了,其實也不似從前,背後的黑影消散無疑,這才是佛門弟子。

「你們從前都是古剎的弟子,為何要這般相爭。」老者說道。

小和尚被禪杖的光震了出去,佛光籠罩,他身上的黑氣消散,又變成了自己原本的樣子,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的道行不淺。」容祈對我說,指的是老者,「可惜心魔滋生,身上邪氣太重,如果除去這些,方能成佛。」

「你不是他的對手?」我問道,容祈說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相剋的,沒有試過,暫且不知誰比較厲害,但是被心魔控制的老者,可以肯定是他的對手。

小和尚連連吐血,他怒目盯著老者:「師父,做了這些事情,你還有臉面拿起這樣的禪杖,披上袈裟,我眾師兄弟全部枉死,你卻還有資格……」

「放肆!」老者怒吼一聲,手上多了一個缽,向下罩住了那些厲鬼,眉宇之間兼是冷然。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刺眼,卻見老者忽而收了禪杖,袈裟也不知去了何處,而此時,遙遙走入院中,好大的陣仗,太監在前面開路,後面跟著一群人,轎攆上坐了一個男人,他在打坐,這些人忽而進來。

「他來了……」小和尚冷聲道。

我見男人從攆上下來,一襲黑袍,邊上都是綉金大蟒,如瀑的白髮垂落下來,其中一隻眼睛被遮了起來,另外一隻眼睛大而亮,容顏俊朗,他讓所有人都在那裏候著,一人緩步走過來。

他的視線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冷聲道:「本座當是何處溢了佛光,沒想到是你。」

「孽徒!」老者冷哼一聲,「你回來做什麼!」

「難為大師還記得本座,可惜本座可不想承了孽徒這樣的稱號,你不曾教過我什麼,有什麼資格稱我為徒?」男人挑眉,流光之間皆是狠厲。

他緩步走過來,已然到了跟前,一股冷峻的氣息,這人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他的眼睛忽而轉了過來,落在我的身上,打量。

我對上他的目光,在他的眼睛裏面突然看到一朵黑色的花,像是幻覺一樣,我移開目光。

容祈摟著我,問我怎麼了。

我搖頭,那朵花甚是顯眼,就藏匿在他的眼睛裏面。

「你一身的本事皆出自我佛門,只是走火入魔,全身經脈逆行,才成就你今日的奇功,此番卻說出這樣違背之言,難不成屠我滿門,還滅不了你心中的怒火。」老者冷聲道。

那男人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冷聲道:「滿嘴的仁義道德,你既為佛門中人,為何娶妻生子,為何拋妻棄子,為何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鮮血,你如此的虛偽,有什麼資格與本座說什麼佛門。」

「你……造孽啊。」老者說道,無語凝噎。

「本座今日來,便是收了你的袈裟和禪杖,若是讓我再看到佛光,便將此處夷為平地,屠盡方圓所有的僧人,可不單單是你有此殊榮。」男人冷聲道,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

然不能否認,這個男人的確有本事,讓人看不出來他的修為。

男人轉而看小和尚,指尖一點,手一收,小和尚便到了他的手裏,他一把遏住小和尚的脖子,細而修長的手指,死死的掐著。

「若是不交出來,這一位就會死在你的面前。」男人冷聲道。

此時的小和尚,心底的心魔再度沉睡,哪裏是男人的對手。

「誅璣,你到底要造孽到幾時?!」老者冷聲說道。

「呵呵呵,何為造孽,天下大道,何為真,何為假。我不像你,滿口謊言,本座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表裏如一,絕不虛偽,快些動手吧。」放在小和尚脖子上的手又近了一分,小和尚疼得雙眼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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