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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七十三章 袖裡玄機(下)
方攜手共試探了一番我的真心,便立即翻臉不認自相爭奪,倒也確是她二人風範。心知這場戲我隻做個旁觀者便罷,我隨皇后回到席上,聽她莫辨語氣。

「汪貴妃方失愛子,身子尚未大好,十五皇子又年紀尚小,正是需日夜相陪的年紀。妹妹還是量力而行,先行照顧自身為是啊。」

「皇后娘娘,妾身絕無那般嬌貴。」汪谷珊雙瞳剪水,我見猶憐:「正因妾身之過,未能保住皇嗣,這些時日一直惴惴不安,難以安寢。想來妾身孩兒若得出世,數年後也正如晾兒一般。皇后娘娘或許不曉得為人母的喜悅與辛酸,但妾身拳拳愛子之心誠然,定盡數傾注於晾兒之身。但求皇后娘娘應允!」

許是入戲太深渾然忘我,許是一心隻想譏諷皇后,許是確然忘卻那個彌天大謊——汪谷珊竟這般順暢、這般合乎情理的說出皇后未曾生育之事。登時花容色變,皇后鳳眸微縮,瞬間周身氣場大開,母儀天下之風震懾人心。眾宮眷有的已反映過來,訝異咂舌,有的仍未細思,隻忐忑看著氣氛再度降至冰點。汪谷珊很快自曉方才脫口而出了何事,神色竟也變了一變,抬眸不言只看著皇后,餘光卻不住瞄著我。

在場諸人之中,唯一不知情的便應是我這泛夜長帝姬了。

此時此刻不容我繼續坐觀虎鬥。疑慮開口,我思忖道:「貴妃娘娘所言,皇后娘娘不曉母親意義,是何意思?」

一片僵持中,我恍然大悟般輕笑:「莫不是貴妃娘娘驟知真相,一時未及反應罷。申氏縱為人母,卻實在不堪其稱。此般母親名為保護,實是戕害親子。但伶月帝姬美談傳世,雖惜未得盡孝於皇后娘娘膝下,世人卻可從中一窺涼鴻之國威,與皇上、皇后娘娘悉心教導之成果。翊靖私以為,這才當得起流芳讚歎。」

面色不愉,卻只有諾諾應是,汪谷珊低眉斂目,聽皇后欣慰語氣:「知本宮者,翊靖長帝姬也。」

她舒了一口氣,不再看汪谷珊:「皇子滿一定年齡便可進入帝子居學習讀書。十五皇子眼見也年紀將至,不若將其提早送入帝子居,早開鴻蒙。至於何人撫養,帝子居中本也有教管嬤嬤,十五皇子原本也有隨身侍奉,何況有本宮這個母后在,汪貴妃放心便是。」

「妾身……謝皇后娘娘體恤。」片刻汪谷珊謝恩,俯身看不清她面容:「有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妾身便安心了。」

她平身時望了眼上方,正與我眼神相接。我帶著笑意回望回去,眼見她眼底冰冷慢慢融為一道莫測譏笑目光。我明白這眼神含義,是嘲諷我不過一日便心甘情願為皇后驅使。這許多年來,闔宮之中眾人皆知但均緘口不言之事有許多,但最碰觸不得的便是皇后無法生育一事。此事似為秘辛,實則無人不曉,畢竟自蕭紂登位來皇后便一直伴其身側,歲月流轉,不變的除了皇后容顏,自然還有其他。而宗政煦後來予我的消息中聲稱汪谷珊此番做的太絕,餘生俱難再孕。原本以她心性,若還得生養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他人皇子為養子。但她若無子,皇后地位又穩固,眼下是兩人分庭抗禮,日後如何卻難言。爭一個皇子總比膝下寂寞籌碼更足,是以汪谷珊才會出得此計。

皇后於恩寵之事淡薄,從未主動爭寵,與蕭紂二人也確擔得起「相敬如賓」四字。她雖說不需搶奪皇子以固寵,卻也斷不會眼睜睜的瞧著汪谷珊羽翼更豐。此番我又蹚入這趟渾水之中,未免更攪得二人心煩氣亂,終究兩敗俱傷,無人得收十五皇子入囊。

心懷各異挨到宴會結束,未過多久眾人便已零零散散走了個乾淨。我同曲終仍舊一路沉默,回至殿中本也困頓了,正洗漱畢預備安寢,她卻呈上一個木盒。

「此乃何物?」她並不當先開口,我隻得發問,邊伸手打開盒蓋。這一望之下酒意消散,眠意也無,我直直望著那盒中之物,聽曲終平淡敘述。

「此乃長帝姬須更換的面容皮囊。」

「奴婢未曾告知長帝姬。長帝姬如今所飾的這幅面容,便是奴婢執筆於繁錦帝姬身側,一筆一畫勾勒而成。」

我定定地看著眼前平展的這張繁錦的臉——不,是令舟的臉——心間最末的那一點燭光也終究熄滅。沉默許久,我保持著低頭的動作,低聲問:「為何要予我此物?」

「長帝姬有所不知。這幅皮囊雖由極佳材料織就,眼觀手觸俱與人皮無異,但卻需隔一段時日一換,否則便會極易以水蘸洗脫落。最長的使用時間不得超過一年,但既未知將來,長帝姬還是近日便更換一次,以防萬一為是。」

曲終面色平靜,公事公辦,沉穩冷靜,貌似謙恭,委實漠然。半晌,我收回目光,波瀾不驚:「退下吧,本帝姬自會更替。」

啟唇欲言,卻極快闔唇,曲終低聲應是,行禮後轉身離開。

確認殿外再無旁人,我捧著木盒走至銅鏡前,一點點撕去鏡中這張嬌艷如花的面容,漸露出原本蒼白模樣。輕撫上臉龐,禁不住自嘲嗤笑,心頭緩緩湧上的情感應稱作哀莫大於心死。

其實又何須另戴一副面具呢?今日的我,除卻容貌外,哪裡還有半分蕭月穆的影子。明知申婕妤無辜卻構陷其有罪,明知十五皇子稚子不可無母卻仍誅殺申氏。這般作為,與當年汪谷珊行徑有何分別?若一昧被復仇蒙蔽了雙眼,我又何嘗對得起九泉之下不得瞑目的娘親?

但總歸如今蕭月穆的臉是見不得陽光的。次日晨起時曲終便將那溶了舊皮囊的清水倒出寢殿。方梳洗畢用過早膳,半夏便來請我:「長帝姬今日無事罷?皇后娘娘得了對兒極巧致的碧玉柳葉耳墜,覺著與長帝姬極是相配,便要奴婢請長帝姬去看看可還合眼。」

「皇后娘娘事事想著翊靖,真乃翊靖萬世修來的福氣。」曲終替我整理好衣飾,我笑著點頭,便隨半夏同向永寧宮去。甫邁入永寧宮宮門,便先聽得一陣嬌笑。

「這時辰,許是望舒帝姬來了。」半夏側耳細聽片刻,笑道:「說起來,望舒帝姬與長帝姬年紀相近,您二位應有不少知心話可說呢。」

……蕭望舒?我暗自回想,隱約記得她應是八帝姬,較我尚大一歲。思量間半夏已啟門,我擺好笑臉迎進殿內。循聲望來的那張面容確是與我原本模樣有幾分相似,再一回想,她竟便是昨晚宴席上那道憤恨目光的主人。我心中轉念,面上極快地斂了目光,向皇后行禮問安。

「昨日晚宴勞神,今日本應在殿中多加休憩,只是本宮瞧著這碧玉柳葉耳墜便想到令舟,故而此刻邀你前來。」皇后溫柔端莊,我莞爾一笑並未答話,坐在下首的蕭望舒卻奇道:「令舟?長帝姬的封號不是……」

「翊靖二字乃是長帝姬封號。令舟才是長帝姬芳名。」皇后笑著出言解釋,蕭望舒恍然大悟般沖我靦腆微笑,俯身向我行禮時眼底卻一閃而過一點陰霾。尚未仔細探尋,皇后已將盛放那耳墜的錦盒遞到我面前:「令舟且瞧瞧,是否喜歡?」

「這柳葉耳墜以碧玉鐫刻而成,意態俱佳,相得益彰。」我執起其中一隻,讚歎道:「定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栩栩如生。翊靖似乎都嗅到清新氣息了呢。只是……」

轉而猶豫,我慢慢放下耳墜,望著皇后疑惑目光坦誠道:「翊靖現下所戴的這副萬寶紅蓮耳墜,乃是翊靖夫君親手為翊靖所製。翊靖更曾默默許願,除卻迫不得已,不會更替。是以,皇后娘娘心意,翊靖心領。」

皇后微微一愣,很快得體輕笑,恰到好處的帶上一絲調侃:「令舟與泛夜大鴻臚真乃伉儷情深,天作之合。如此精緻的耳墜竟由他細緻入微親自鑄就,此等情意,難怪令舟念念不忘。」

「皇后娘娘。」我嗔怪一聲,瞥見蕭望舒頗有些敷衍附和的笑容,著手將錦盒合好:「這等珍寶,若束之高閣,未免可惜。翊靖無福消受皇后娘娘美意,但卻願鬥膽借花獻佛。」

我偏頭望著蕭望舒,友善道:「今日翊靖與望舒帝姬初見,因來時未知,未及備下禮物。美玉配佳人,皇后娘娘以為,這碧玉柳葉耳墜與望舒帝姬氣質可還相符?」

「……我?」蕭望舒未曾想到我突然提起她來,一時微慌:「望舒不敢。」

「談何不敢?」我淺笑,回頭看著同樣微笑的皇后:「皇后娘娘是想著此耳墜與翊靖相配,因而有意相贈。今日望舒帝姬身著青綠色宮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較之翊靖,與柳葉意向更合。皇后娘娘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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