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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醫傾城,妖妃毒步天下》第四百三十二章 震撼
然而顧扶威聽到響動,已經回頭看去,那兩人隻好出來,手裏端著吃食,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句什麼。

顧扶威亦嘰裡咕嚕的回了句什麼,然後那兩人便把東西都擱在石桌上,低頭走了。

「你還沒吃飯啊?」

「啊。」顧扶威應了一聲,把羊皮卷擱在一旁,坐了下來。··

離盞瞧了瞧他盤中的菜……芙蓉酥,賣卜卷,透心軟蒸糕,皆是點心,且做得十分精緻。

離盞心裏嘖嘖一番。

此人果然獨樹一幟,亂世當下,當權者就算背地裏穿金戴銀,但在旁人面前,還是要收斂些。

中原每逢大旱,別說皇帝和官員,就連后宮裡都得節衣縮食。

皇后娘娘這般金尊玉體,不僅要處處收斂,還要爭當表率,衣食住行五一不簡,連穿身衣裳繡花都不能超過兩朵。

然而顧扶威似乎從不忌諱這些,在百姓面前亦不展露親和,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吃麽?」

「我老早吃過了。」離盞兩指頭在袖中繞了繞,「一直沒和你碰上面,找不到機會跟你說,還好現在想起來了,以後我的飯餐就從簡吧。」

「為何?吃不慣?」

「不是,我瞧著百姓食不果腹,我吃著也不是滋味兒……」

「吃得慣就吃。」顧扶威就這簡單的幾個字,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把她後話全都堵了回去。

「今天可有嚇著你?」

「什麼?」

「那些難民。」

「噢……嚇著?我只是驚著了,嚇倒不至於,他們又不會吃了我。」

「細皮嫩肉的,倘若沒有軍隊護衛,指不定就吃了你。這城裏就有活人吃屍體,舅舅烹外甥女的。」

「當真?」

「當真。」

聞所未聞,不寒而慄。

離盞獃獃的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著他盤裏精緻的點心不僅胃口全無,甚至有些想吐。

「為什麼呀?龜茲的牛馬不都拖了許多到這邊來麽?怎麼至於成這樣?」

「牛馬都是小事。「顧扶威說,「一千頭牲口拖過來,那都是實打實的肉,你一口,我一口,一頭牛能夠多少人吃?關鍵是從中原購進的十萬石糧。小米可以熬粥,粥可以兌水,分食起來更能延續時間。如果那十萬石糧在,如今蒲梨不該是這樣的景象。」

「肯定是被官員給貪汙了!」離盞篤定道:「你想想,西域這麼多鬧飢荒的地方,既然牛馬在飢荒中不頂消耗,那小米肯定是炙手可熱的,他們暗地裏一轉手,不愁找不到下家。你可查過?」

「沒得查。就算那十萬石糧食真的用在了百姓頭上,時間算下來,先在也吃沒了。」

離盞懊喪。

「那這就沒辦法了,怎麼吃的,每天吃多少,都由說了算。那你議事議了這麼久,可有應對沒?」

「從珠唐精兵手裏繳來的十萬石糧食,三萬石留下,剩餘的帶走,明日就啟程去溫宿。」

這邊就不打算管了麽?

離盞對顧扶威的決定有些驚訝,他在這兒商議了那麼久,到頭來抽軍久走,實在突然。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溫宿爆發了疫病,論慘,溫宿要慘得多。

且疫病不管,每天都會蔓延,比飢荒還要可怕得多。

顧扶威慢條斯理的把團芙蓉酥咽下,喝了口熱茶說:「不過,等點了兵馬,軍隊出城之後,我打算換身常服去粥鋪看看。」

離盞頓了一頓,「什麼意思?你……你想殺個回馬槍?」

顧扶威抬手要揉她的腦袋,又想起手上拿過甜點,驀然又停住。

「孺子可教。」

「我也想去!」

顧扶威挑眉,「你去做什麼?」

「我就是想去。這一路除了對那些難民笑,就是對那些難民笑了,除此之外我什麼忙也幫不上,我心裏也不好受!我心裏也著急!」

顧扶威愣看了她一眼,說:「你就往那金車上一坐,說『我是天女,我來救你們啦』,就已經幫了莫大的忙了。」

「我就隨你去看看嘛,我也穿常服,我扮男裝,絕不給你添麻煩!」離盞三根指頭並了起來,直朝天上。

「那金車誰去坐?」

「阿木,阿木去坐,我讓她穿我的衣裳,然後再罩面紗,隔著那層金帳子,看不大出來的。」

顧扶威對著她那雙晶亮亮的眼睛,惆然嘆了口氣。

「你不反對便是答應了!那你明日吩咐阿木,我怕她不聽我的。」

「好……」

簡直太棒了!

悶了一路,總算能做點事兒了!

「待會兒我會讓人把衣裳給你送來。辰時,府衙後門。」

「嗯嗯!我們明兒見!」

————————

阿木被離盞推上馬車時,依然擔憂不已。

她穿著天女才能穿的衣裳,哪裏都不舒服。要是被發現了,就是斬一萬顆腦袋也不夠死的。偏偏來下令的是祁王,她更不敢違背。

阿木真是搞不懂了,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祁王怎麼會對離盞予取予求,連這樣膽大的要求能依了離盞。

離盞站在車下,穿一身男裝,尖翹的小靴子,頭頂著一頂雪白小氈帽,「天女,你好好保重!」

離盞朝她使勁兒揮動著小手,她不敢喊亦不敢拉住她,畢竟天女必須得是處子之身,不便和男人有親密往來,以防流言蜚語。

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離盞像兔子似的,蹦跳出了知府,然而這頭,將軍已經催促著上路了,她連忙把金罩垂下,儘力裝成離盞雍容大方的模樣。

————

這頭,離盞已和顧扶威碰面。

顧扶威上下打量了她許久,終於忍不住笑。

「你笑什麼?」

「無甚,笑你扮男裝很是自然和貼。」

「那是,我眉眼間還是有幾分英氣的。」

「並非這個原因。」

「那是?」離盞好奇。

「你胸太平了。」

「顧……你!」

她並非胸平好麽?不說豐腴,至少也算玲瓏有致,曲線曼妙,今日不過用白緞纏了胸而已!

然而,這些卻說不得,那人偏偏又笑不停,離盞羞憤得追著他打了一路才停歇下來。

倒不是說氣消了,而是一條小道上十分靜謐,慘兮兮的,空氣裡夾雜著難聞的惡臭味,離盞便自然而然的停下來捂著口鼻。

離盞四下張望,雖失調小道,但周圍沒什麼人家住戶,十分寬闊淒涼。

小道兩旁枯燥長了半人來高,幾個府衙裡的人在草叢裏用鋤頭翻出個什麼來,紫白紫白的,緊接著又是一陣嘆息聲。

「唉,這又死了一個,怕是八歲也沒有,一個小女孩。」

「斂了。」旁邊的人扔來一張草席,迅速蓋住了小女孩蒼白的一張小臉,她軀體舒展,臉上還微微露著笑意,像去得很安詳。

顧扶威捂住她的眼,拉她快步離開,「別看了,那樣子應該夢裏死的,沒受太大罪。」

「不是,她是凍死的。」

「你怎知她是凍死的?」顧扶威疑道。

離盞說:「受凍的人,一開始是發冷,靠顫抖給身體提供熱量,而後再無法供熱,四肢內臟都會覺得疼痛難忍,像被冰刀子割一樣,四肢就會蜷曲在一起,如若再持續受凍,身體變得回天乏力的時候,大腦就會產生安撫型幻覺,給人最後的一點堅持。一般快要凍死的人,在最後的時刻都會不會感覺到疼痛,甚至還覺得暖洋洋的。所以,那小女孩才會呈現軀體舒展,面帶微笑的樣子。殊不知,她死前其實有一段漫長的苦痛。」

離盞的語氣平淡而又無奈。

她自己是大夫,其實對死亡已經司空見慣了,只是她心地善良,即便已經習慣,卻也無法抑製心性產生的悲憫。

顧扶威有心想安慰她,可面對這樣一個通透靈性的女子,他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於是他直接岔開了話題,「粥鋪已經開始施粥了。」

離盞一下來了鬥志,「噢,那我們得快些,等粥施完了,我們什麼也看不到了。「

粥鋪,蒲梨知府設立的各處施粥點,你願意,無論是誰,每天都可以來領一碗粥。

十萬石糧食是計算好的,剛好夠吃到現在,然而知府卻說難民增加,早早就不夠了。

昨日,顧扶威又留下了三萬石糧食,讓他們第二天正常施粥。

今日,便是來驗查他們有沒有照做的。

還沒走到粥鋪,只是轉過了一道彎就聽見沸騰喧嘩聲。

那可比昨天顧扶威進城要熱鬧多了。

離盞站在高高的磨盤上,見黑壓壓一群人擁擠到了一堆!

那粥鋪做得十分簡單,幾根櫸木支撐,破布帳一搭,就成了。

下面一排灶火,濃煙飄繞。

分粥的人一直用長杓敲打著鍋壁,惡狠狠地道,「別擠!排隊排隊,擠的不給聽見沒?!」

「的確在施粥!」離盞納悶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從磨盤上爬下來,「走,我們去看看。」

「唉。」顧扶威一把把雄赳赳氣昂昂的離盞給拉拉回來,一本正經的囑咐道:「先說好,我只是帶你來看看,你跟在我後面,不許妄動。那些難民固然可憐,但難民到底是難民,身子不潔,又毛手毛腳的,喜歡在人身上薅東西。你離他們遠些,不要沾病,更不要被他們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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