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人影摸黑輕手輕腳走進房間，慢慢地向宇文承曕靠近。

宇文承曕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他得儘快適應黑暗，他耳朵捕捉到腳步聲離他只有兩步遠時，忽然一個個鯉魚打挺同時抽劍出鞘，劍鋒直逼來人。

劍尖在離來人三寸時堪堪停住，低喝道：「什麼人？」

來人僵在原地，宇文承曕燃亮火摺子，看到了老婦一臉嚇呆了的表情，手裏還抱著一床被子。

「大娘？」宇文承曕臉上的戒備消失，帶著歉意地說，「我嚇著你了吧？」

「真真是嚇人！」老婦拍了拍胸口，「刀劍無眼，小公子快把劍收好吧！」

她將手裏的被子往前一送，「我那老頭子怕你們兄妹二人冷，特意叫我送多一床被子給你們。」

「多謝大娘大爺。」宇文承曕單手接過被子，手裏的劍依然沒有放下，「大娘，我白日裏被歹人嚇怕了，以為是歹人進來，剛才冒犯了。」

「不礙事，不礙事。」老婦連連擺手，「這兒平時鮮少有人來，安全得很，你不必擔心。你好好歇著，老婆子我也該去睡了。」

「大娘慢走。」宇文承曕將老婦人送到門口。

「快睡吧！」走到門口時老婦停下腳步，笑起來，「你若是實在不放心，等我走了你把門從裏頭頂上，門後有根木棍，專門用來頂門的。」

等老婦走後，宇文承曕找了一下門後，果然看到一根木棍。他拿過來頂住門板，再三確認已經穩妥了才回到乾草床躺下，劍依然放在手邊。

他扭頭看了一眼南宮綰妧，南宮綰妧依舊睡得很香，他在心裏暗笑，若是剛才進來的真是歹人，不知道她還能否睡得如此香甜。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竟然睡得毫無防備，不知道說她腦子簡單還是說她天真單純。

他就不同了，他對人始終留著防備心，即便是收留他們的老夫婦，他都防著他們，剛才老婦人說的話，他也只不過信七成。

老婦人離開宇文承曕他們居住的草屋，摸黑慢吞吞地回到她的臥房。臥房裏沒有點燈，只是燒著一個火盆，火盆裡半死不活的火苗發出昏黃的光，堪堪能照亮草屋。

「老頭子。」老婦人坐到耷拉著眼皮抽旱煙的老頭兒身邊，「這年輕人不簡單。」

老頭兒噴出一口煙霧，抬眼看了一下老婦人，問道：「何以見得？」

「剛才我給他們兄妹二人送被子，見屋裏沒有火光，以為他二人睡著了便輕手輕腳走進去，哪知還未走近那年輕人忽然跳起來，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劍就已經停在我的喉嚨邊上，把我可嚇得半死。」

老頭兒笑了笑，「你向來膽小，自然嚇得半死。」

「我何時膽小了？」老婦不服，「我是沒想到如今的年輕人還有學武藝的。」

老婦人想起了一樣東西，不由地又靠近老頭兒一些，壓低聲音說：「他白日裏把那把劍包的嚴嚴實實，睡覺時卻把劍解開，莫不是怕咱們知道他有武藝？」

「出門在外，多個心眼兒也沒什麼。」老頭兒嘆了口氣，「如今的世道重文輕武，即便是這小子怕人知道他習武也沒什麼稀奇。」

見老婦人垂著頭半天不說話，老頭兒抬起滿是老人斑的手，輕輕地撫了撫老婦人花白的頭髮，「孩他娘，別難過了，早些睡吧！咱們這把年紀，活一天便是賺一天了。」

老婦人默默地掀開被子鑽進去，悶聲道：「你也歇了吧！」

老頭子嗯了一聲，卻好半天沒動靜，等老婦人睡著了，他這才躺下。

南宮綰妧受幾天的驚嚇終於能睡一晚好覺，她做了個夢，夢見茗微坐在她閨房的窗下不知道在磨什麼，咯吱咯吱地響。

咯吱——咯吱——那響聲越來越刺耳，南宮綰妧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她看見一個人披頭散髮地背對著她，低頭不知在磨什麼，想來她夢裏那擾人的咯吱人便是眼前這人弄出來的。

「宇文承曕！」南宮綰妧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氣呼呼地瞪著宇文承曕的後背，「你是不是故意不讓人睡覺的？」

宇文承曕慢悠悠地轉身過來，目光帶著揶揄，「南宮大小姐，日上三竿了。」

南宮綰妧眯起眼睛從門板的縫隙往外看，天果然已經亮了，她有些惱羞成怒，「你為何不叫醒我？」

「也又成了我的錯？」宇文承曕說完搖搖頭，繼續用劍刮他手裏的木條。

南宮綰妧的注意力被引到那木條上，「你在做什麼？」

宇文承曕頭也不太，聲音淡淡的，「做木簪。」

南宮綰妧這才留意到他是披散著頭髮，她皺起眉頭，「你原先的簪子呢？」

她記得宇文承曕髮髻上插著的可是一支銀簪子。

宇文承曕抬眼看了一下南宮綰妧，目光落在南宮綰妧床頭，南宮綰妧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那銀簪竟然在她旁邊。

她愕然，「你是說我搶了你的簪子？」

宇文承曕沒接她的話，繼續低頭刮木簪，南宮綰妧心裏煩躁起來，她最煩這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南宮綰妧撿起銀簪丟到宇文承曕跟前，「拿去！誰稀罕要你的簪子。」

「我又沒說你搶我的簪子。」宇文承曕一臉的委屈，卻在心裏笑開了花，他就喜歡逗弄南宮綰妧，最喜歡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

南宮綰妧似乎也察覺到宇文承曕的意圖，卻還是忍不住生氣，她正準備翻開被子重新躺下時，門外傳來老婦人的聲音，請她二人去用飯。

南宮綰妧隻好不情不願地起來，匆匆整理一下頭髮和衣裳，等她整理完畢回過頭時，發現宇文承曕已經用那粗糙的木簪挽起頭髮，正用布條裹上他的劍。

她對宇文承曕這個舉動有些疑惑，卻懶得問他。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屋子，去了老翁所在的草魚，宇文承曕進屋時，老翁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宇文承曕背上背著的長劍掃過。

「山裏沒什麼好吃的，粗茶淡飯還望公子不要嫌棄。」老翁把老婦盛好的粥端給宇文承曕和南宮綰妧。

兩人慌忙起身來接，連聲道謝。粥是火腿山藥和蕎麥一起熬的，一股香味撲面而來，讓人食慾大開，南宮綰妧足足吃了兩碗。

吃過早飯，宇文承曕拿出他的銀簪雙手捧給老翁，「承蒙老人家收留我們兄妹，晚輩無以為報，這支簪子就作為報酬吧！」

老翁擺擺手，「使不得，我與內子年事已高，沒有多少用得著銀錢的時候，公子你快把簪子收好。」

宇文承曕道：「老人家，可能還得麻煩您給我們兄妹二人準備些乾糧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