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看到那無字靈位，南宮綰妧興許會把老婦人剛才的話當成日常的閑聊，偏偏她看見了，心裏對這對老夫婦的身份有了疑惑，她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因而，她不能隨意回答，細細思量一番後，她抿嘴笑了笑，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

「婆婆，你瞧得甚是仔細，我與我阿哥是長得不大相像，許多人都是這麼說過，我也早已習慣了。」南宮婉園笑眯眯地回答

「老身活了一輩子，見過的人也多了，自然能看出來。」老婦人抬了抬眉毛。「兄妹不大相似倒常有，畢竟五個手指都有長短，但若是似你和程公子這般，還是不少見的。」

老婦人這番話讓南宮婉媛越發覺得不安，她依舊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不變，「婆婆，我和我阿哥到底為何少見呀？」

「既是兄妹，那邊是一脈下來的骨血，即便是相貌不同神態也會相似，可小娘子你與程公子不但相貌不同，神態之中也無半點相似，因為老身覺得少見。」

「嘻嘻嘻……」南宮綰妧袖子掩嘴吃吃地笑了起來，笑了片刻才停下來，摸了摸自己柔嫩的臉蛋，滿眼的驚喜，「原來我和阿哥竟然是這樣的，可真有趣。」

「有趣？」老婦人驚訝地看著南宮綰妧，她著實沒料到南宮綰妧是這樣的反應。

「婆婆你有所不知，我阿哥無論神貌都肖似父親，陽剛俊朗；而我則神貌隨母，別人都說我母親溫婉精緻，婆婆你覺得我是否像我娘一樣？」

「小娘子的確好相貌，你阿哥也長得好，周正，周正。」老婦人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南宮綰妧趁機打住話題，屋裏的氣氛有些僵，好在沒多久宇文承曕就和茅伯回來。

聽到宇文承曕的聲音，南宮綰妧喜出望外，心裏暗喜終於不用單獨面對老婦人了。

「阿哥，茅伯，你們回來了？」南宮綰妧提著裙子跑出廚房，完全沒了以往端莊的模樣，雖少了穩重卻多了一絲活潑俏皮。

「快來看看我們獵回了什麼！」宇文承曕把肩上的獵物扔到地上，咧嘴沖南宮綰妧喊。

南宮綰妧歡喜地跑過去，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地上的東西，「這是何物？」

「這是麅子。」

「這能吃嗎？」南宮綰妧驚奇地繞著麅子走了一圈，「這東西兇猛嗎？會不會咬人？」

「兔子急了還能咬人呢！」宇文承曕好笑地看著南宮綰妧，他喜歡這樣的南宮綰曕，但是單純的鄰家少女，平易近人，可愛至極。

他最不喜歡南宮綰妧端著的樣子，那樣總讓他不由地感到自卑，覺得她可望而不可即。

就彷彿那輕煙一樣，縹緲，抓不住，隨時都會消失。

他看著南宮綰妧，那眼神漸漸地變了樣，南宮綰妧卻絲毫不覺，隻股著研究她生平第一次看見的野味。

「咦？」南宮綰妧目光望向茅伯那邊，「那是什麼東西？羽毛如此好看？」

宇文承曕看她都看傻了眼，哪裏聽見她說了什麼，直到她問了三遍不見宇文承曕回答，回頭去看宇文承曕時才發現宇文承曕不對勁。

「怎麼了？」南宮綰妧推了一下宇文承曕，宇文承曕這才如夢初醒。

自己如此失態，宇文承曕有些尷尬，乾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扭頭順著南宮綰妧手指的方向望去，笑了起來，「那是野雞。」

「我去看看。」南宮綰妧彷彿個小女孩般，臉上漾開燦爛的笑容，向茅伯跑過去。

她的髮絲在奔跑時散開，烏黑的秀髮在傍晚的風中飛揚，衣袖飛揚，裙裾飛揚，彷彿敦煌壁畫上妖嬈多姿的飛天。

宇文承曕癡癡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糾纏在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上，那飛揚的青絲彷彿拂過他的心肝，麻麻的，癢癢的，卻暢快無比。

宇文承曕絲毫不知他剛才看南宮綰妧的樣子，完全落入了老婦人的眼裏。

「阿哥，快過來！」南宮綰妧回頭招呼宇文承曕。

這一聲叫把宇文承曕拉回現實，迷離的眼神頓時清明，他應了一聲，大步走到南宮綰妧身邊，很自然地拉起南宮綰妧的手。

南宮綰妧本想掙脫，但想到老婦人就在身後看著，又見宇文承曕一臉的坦蕩，便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於是任由宇文承曕牽著走過去。

原先對野雞的好奇和驚艷在靠近後，看到被血沾染的羽毛和被箭射中的肉窟窿時，南宮綰妧頓時興緻索然。

宇文承曕不解：「剛才不是要看野雞麽？為何如此表情？」

「不想看了。」南宮綰妧撇開頭。

「不是說野雞毛好看麽？要不我拔幾根讓你帶回去做毽子如何？」

「不不不，不用！」南宮綰妧嚇得慌忙拒接，她看不得這血肉模糊的樣子，覺得噁心，至於野雞毛是不是鮮艷好看，她已經不願意去想了。

宇文承曕也不難為她，讓她去廚房和老婦人一起燒水，他和茂伯把獵回來的野味處理。

今日的晚飯特別豐盛，麅子肉，野雞肉，宇文承曕親自動手烤了一隻野雞，把兩個雞腿都夾給南宮綰妧。

南宮綰妧皺起眉頭，一臉嫌棄地望著那兩隻雞腿，「我不愛吃雞腿。」

「雞腿肉多，肉質滑嫩，好吃。」宇文承曕夾起一塊野雞肉放進嘴裏，嚼得嘎吱嘎吱響，咽下去的時候還瞥了一眼南宮綰妧，好像在說你看多好吃。

哪知道南宮綰妧見他咽下去時，竟然捂住嘴做出乾嘔的舉動，宇文承曕愕然。

他忽然想到南宮綰妧白日裏看到野雞的那副模樣，原來她是見不到野雞的死狀，早知道她如此見不得血腥，當時就不該把野雞身上的箭拔掉。

「阿綰，這些禽類天生就是給人吃肉的，它們被捕殺時的樣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宇文承曕安慰著南宮綰妧，「你看看這腿兒，與你平日吃的家雞並沒有什麼不同。」

南宮綰妧沉默片刻，伸出筷子夾起雞腿，宇文承曕正以為是他說服了南宮綰妧心裏暗喜時，南宮綰妧卻將雞腿放進他的碗中。

「阿哥今日辛苦了，多吃些。」南宮綰妧沖著宇文承曕笑了笑，又夾起另外一個雞腿放進老婦人的碗，「我兄妹二人借宿在此給兩老添了不少麻煩，婆婆您辛苦了，多吃些。」

「小娘子你太客氣了。」茅伯嘆了一口氣，「這讓我夫婦二人甚是惶恐啊！」

「茅伯你如此說，反倒令我心裏更加不安。」

「那便不說，不說，吃飯吧！」茅伯招呼宇文承曕，「程公子吃肉，今日的確辛苦了。」

「好。」宇文承曕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氣氛又輕鬆起來。

飯後，閑談片刻，便各自回房安歇。

老婦人站在門後停了一會兒外頭的動靜，慢慢地回到床邊，緊挨著抽旱煙的茅伯坐下。

「他們睡了？」

「關門了。」老婦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壓低聲，「按你的吩咐，我讓那姑娘去了那房間，估計應該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