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官兵來凌府抄家。

凌府上下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查收了。

許延怡把府上大多數的家丁和丫鬟都遣散了。

皇帝最終並沒有讓她們無處安身，他允許她們前往凌霄的府邸生活。

當許延怡帶著已經流不出眼淚的陳氏來到凌霄的將軍府前，她看著牌匾上的大字，一時感慨萬千。

也許皇帝給予臣子的榮辱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站立了片刻後，她忐忑地敲開了門。

今時不同往日，她不知道鄭芷會如何看待她們。

開門的小廝本就是從凌府過來的，一看兩位夫人都來了，趕忙就小跑著去稟告。

很快，她們就被帶到了廳中休息。

一盞茶的時間後，許延怡看到有人走了過來。

只是，待她看清來人後，她嚇了一跳。

臉色蒼白如紙的鄭芷，眼中血絲遍佈，本就瘦的她，此時看起來更是單薄。

「弟妹......」許延怡一開口，鼻頭就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嫂嫂，夫人，你們來了。」鄭芷的聲音很悶，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許延怡心酸不已。

鄭芷沒有正面回答，轉而問她們，「夫人，嫂嫂，你們可還好？」

許延怡拭了拭臉上的淚，就把凌府這幾日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地和她說了。

「夫人，嫂嫂，我已經讓燕兒安排了屋子，你們就在府上住下吧。」鄭芷勉強扯出了一絲笑。

許延怡心中嘆息，最終能庇護她們的，還是二弟和鄭芷。

如若不是二弟自立門戶，如果不是鄭芷善良，如今，她們可能真的就要無處可去了。

許延怡想到凌霄，就看著對面的鄭芷，問道：「弟妹，二弟可說他要去邊疆多長時間？」

許延怡只知道皇帝派凌霄去戍邊，卻並不知曉內情。

鄭芷聞言身子輕微顫了顫，她原本晶亮的杏眼早已黯淡無光，「他沒有說。」

就在許延怡疑惑時，鄭芷側過了臉，輕聲道：「他去了宮中後就再也沒有消息。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出城了。」

許延怡聞言大驚。

通常將士起征或者遠赴邊疆，都需要和家中至親或者妻妾告別。有些講究的，還會在家中擺宴吃飯來祝福將要啟程的將士。

這凌霄奉命守邊，卻沒有回來道別，這是何意？

她本以為凌霄沒有回凌府是因為有官職在身，又正值凌府飄零時，他才避諱沒有來。

卻沒想到，他盡也沒有和一直以來最看重的鄭芷道別。

這，就很不尋常了。

「弟妹，凌霄去宮中前，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許延怡終於知道為何鄭芷會是如此的神情。

鄭芷沉默了一會，終是把原本凌霄和她說的打算告訴了許延怡。

誰料還沒等許延怡開口，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氏忽然腫著眼驚訝問道：「凌霄要娶公主？」

鄭芷輕點了頭。

「那凌霄就是駙馬了啊！那為何他還要去邊疆？為何皇帝沒有饒恕我們凌府？！」陳氏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激動起來。

許延怡剛想上前去勸她，誰知陳氏眯著眼一把抓住了鄭芷的手腕，大聲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讓凌霄做駙馬？！不讓他娶公主的？！」

陳氏的力氣出乎意料得大，鄭芷的手腕很快被抓出了紅印。

許延怡趕忙攔住陳氏，口中不停說道：「娘，您先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

陳氏沒有理會許延怡，她還是緊緊地抓著鄭芷，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鄭芷的皮肉。

鄭芷忍著痛，聲音帶著一絲嗚咽說道：「夫人，如果凌霄娶了公主，可以不用去邊疆，可以救凌府，我又怎會不許？」

「你騙我！你們都騙我！我的兩個兒子，一個被流放到了寧古塔，一個去了邊疆。我唯一的女兒，當了妃子後卻被皇帝厭棄！你們都騙我！」

陳氏死死拉著鄭芷就是不放手，彷彿她要把所有的哀怨都傾注在面前那個單薄的女子身上。

拉扯了片刻後，在許延怡的幫忙下，陳氏終於鬆開了鄭芷。

此時鄭芷的手腕處已經被掐出了血。

鄭芷看著這絲絲血跡，嗤笑了一聲。

就在剛剛疼痛的那瞬間，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凌霄原本和她商量好是願意娶公主的，卻在最後改變了主意。

凌霄倉促地離開遠赴邊疆，卻沒有和任何親人下屬告別，說明事發突然，或者是不得不為之。

那麼，只有皇帝能讓他這麼做。

那一日覲見，皇帝是不是又提出了新的條件，致使凌霄忤逆了聖意，才導致現在這般的結果？

她先前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不斷地回想自己曾經無數次被人厭棄的經歷。

導致她這一次，也曾想過，凌霄是不是不要她了。

想到此，她下意識咬了咬下唇。

她應該相信凌霄的，相信他陪伴她的那些日日夜夜。

只是，是什麼讓他忤逆了皇帝呢？

鄭芷的眼神變了幾變。

是什麼原因，她早晚要知道。

一旁的許延怡原本擔憂地瞧著手腕滲出血的鄭芷，卻見她剛才還黯淡的眼神忽然開始變得清晰有神。

許延怡暗自驚訝。

「弟妹，快讓人幫你處理下傷口吧！」許延怡看著鄭芷傷口說道。

鄭芷一點頭，喚來了燕兒幫她簡單處理了下。

燕兒看到深深的指甲印一驚。

鄭芷見狀，看似隨意地說道：「沒事，夫人剛剛拉著我說話情緒太激動才不小心傷到的。等會就送夫人回房裏休息去吧。」

而此時，陳氏在一旁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她頹然在座位上，任人擺佈。

鄭芷看著燕兒帶著陳氏離去的背影，眼中漸漸冷了下來。

陳氏不是一個仁和的母親，最起碼，對凌霄不是。

如果不是她的溺愛，也許那凌鋒也不至於成為現今這樣子。

但是陳氏到底是凌霄的親生母親，她會讓她在府上衣食無憂。並不是因為她有多良善，而是她要替凌霄盡孝，讓他遠在他鄉時，可以多一份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