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後，是凌霄鄭重其事的回答，「恕臣難從命。」

「砰！」

一本奏摺被皇帝重重地拍在了禦案上。

隨著這一聲響，一側的簾子中微有晃動，只是已經不見那俏影。

「好一個凌霄！既然你想守邊疆，那朕就成全你。即刻起，你赴寧夏衛固原守邊，沒有朕的命令，你不得回來！凌望族和凌鋒罪不可恕，即日啟程前往寧古塔！至於府上女眷，暫且留在吳江，沒有朕的命令，她們哪也不準去！」

凌霄跪在地上，頭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光可鑒人的地面照地他的眼都睜不開，他用盡了力氣，最後只剩下一句，「謝主隆恩。」

很快，皇帝就對外宣稱凌霄因才能卓越被擢為戍邊將軍，即刻前往寧夏衛守邊。

而凌望族和凌鋒貪贓枉法，魚肉百姓，流放寧古塔。

皇帝仁慈，特許凌府女眷留在吳江。

凌霄走出宮殿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待他看清眼前景物後，沒走幾步，就有一個青白臉色的長臉男子對他行了軍禮，「恭喜凌將軍。在下王培章，即刻起就是將軍的副將了。將軍，我們啟程吧。」

凌霄抬眼望去，遠遠看到一支小規模的軍隊已經在那裏等候。

凌霄回想皇帝剛才的命令，即刻起......

他是讓他連鄭芷的最後一面也見不成。

王培章很快牽來了馬，他看著凌霄晦暗惆悵的神色，就說道：「將軍，時下韃靼蠢蠢欲動，我等男兒自是熱血報國之時。若將軍覺得倉促，我等已經把行軍物資裝備齊全，將軍不用擔心。」

君心難測，聖命難違。

軍隊很快就整裝待發。

在凌霄到達吳江城樓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城門。

他記得，鄭芷曾在這裏為他包紮傷口，那時，她把他藏著的絹帕給搶了回去。

他也記得，他為了去看那時住在鍾靈宅的她，無數次往返在這城樓前。

他記得......

曾經的那些回憶他將牢牢地記在心裏。

此生，不知能否再見你。

......

校尉府上，鄭芷忐忑地等待著。

凌霄已經去了許久，她遲遲沒有等來他的消息。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府上突然來了宮裏頭的人。

一個粉面的公公拿著金黃的聖旨，犀利的目光掃了一圈校尉府的眾人。

等眾人惶恐地跪在地上後，他才捏著嗓子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凌霄至材，守節乘誼，忠正無畏，朕甚嘉之。加封其為戍邊寧將軍，以安社稷。」

公公拖長的音節念完了最後一個字。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眾人，等了一會，見無人謝恩也無人有反應。他清了清嗓子，「快謝恩啊！」

暗金和燕兒最先反應過來，齊齊跪拜謝恩。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扶起了鄭芷，鄭芷才發現自己站起身時腦中一陣眩暈。

不是說好的娶公主嗎？為什麼現在凌霄要去戍邊？

他人呢？她要找到他好好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鄭芷茫然地想要出府去找凌霄。

「夫人！」燕兒在身旁喚道。

「凌霄呢？」鄭芷愣愣地問。

「夫人，方才那位公公說，主子他已經啟程遠赴邊疆......」說話的是暗金。

「什麼？！」鄭芷震驚。

不是說好榮辱相隨的嗎？為什麼他現在丟下了她？

「暗金！你帶我一起去找他！」

她要當面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暗金也很驚訝。主子是不會什麼都不交代就走的。

他看著鄭芷堅定的神色，他果斷一點頭。

一匹駿馬飛快地穿過大街。

秋風吹得馬上的兩人衣袂翻飛，但是這兩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駿馬疾馳後來到了城門，他們想像往常一樣繼續策馬而行時，卻被官兵攔了下來。

「我乃將軍府的人，現在需要出城見我家將軍。」暗金快速說道。

一個中年官兵聞言目光微閃，他用粗啞的嗓子問道：「可是新封的戍邊寧將軍？」

暗金微一訝異後一點頭，「正是！」

「那就對不住了，攔住他們！」中年官兵朝後一呼，瞬間好幾十個守城官兵攔在了鄭芷和暗金前面。

暗金莫名，他大吼道：「這是做什麼？你們敢攔將軍的夫人？！」

中年官兵走到了馬前，他抬頭看了眼那個臉色蒼白憔悴的女子，說道：「聖上有令，將軍府眾人不得出城！」

暗金大驚，但是他又不能和官兵動手。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馬前的鄭芷突然跳下了馬。

眾人一驚，以為她要越過官兵出城。卻見她急奔上城樓。

鄭芷看著遠處隱約的軍隊，還有那飛揚起來的塵土，她拚命大喊道：「凌霄！」

毫無意外的，軍隊依舊前行著。

「凌霄！」她又喊了一聲。

風從她身邊吹過，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

「凌霄......」

她跌坐在地上，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最後喊了那個名字。

……

凌霄和王培章一前一後地走在軍隊的前方。

他們此時已經離開吳江城好幾十裡地。

一陣秋風從他的耳邊吹過。

他的腦中突然閃現出鄭芷的臉龐，她笑著喊他：「凌霄！」

凌霄條件反射地回頭，塵土飛揚中，城樓若隱若現。

「將軍，你在看什麼？」一旁的王培章問道。

城樓還是那樣**地佇立著，他們身後只有行軍的腳印。

「沒什麼。」凌霄又深深看了眼已經看不清的城樓，回過了頭。

若是鄭芷知道他離開吳江遠赴邊城，卻沒有帶上她，她會怎麼想。

凌霄自嘲一聲，他，再次食言了。

鄭芷踉蹌地回到府中。

校尉府的牌匾已經被換成了將軍府。

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那等來的聖旨不是賜婚，而是升了凌霄的官，卻讓他遠赴邊疆，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和她告別。

與此同時，凌府上也接到了聖旨。

許延怡扶著陳氏趴在地上，耳中隻依稀聽見「抄家」、「流放寧古塔」、「遷居」等字眼。

陳氏已經哭得不能自己，但是最終她們還是沒有一起被流放。

許延怡原以為是皇帝開恩。

直到她知道凌霄成為守邊將軍後，她才改變了想法。

原來，她們被留在吳江，只不過是那人質，那遏製凌霄的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