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了一番嘴舌之後，車夫終於送她們來到了守經街。

守經街上的住戶大多都不富裕，房屋結構以簡單樸素為主，所以一眼望過去每家每戶看起來都差不多，不是熟悉此處的人很難一下就找到要去的屋子。

鄭芷帶著畫眉來到其中街角轉口的一處屋宅，輕輕扣響了大門。

沒過多久，一個臉略黑的粗辮子姑娘打開了房門。看到鄭芷的瞬間，她大驚失色，「小姐？你怎麼會大半夜來此？」

鄭芷苦澀地搖了搖了頭說：「雅雅，說來話長，今晚我要和畫眉在你這打擾一夜了。」

叫雅雅的女孩聞言表情更是驚訝，「小姐說的哪裏話，快快進來！」

......

不大的房中，畫眉正笨拙地訴說著她們為何來此的經過，聽得雅雅是氣憤不已。

「那黑了心的柏子逸怎可如此待你？不但要棄了你，還在大半夜把你趕出了府，簡直不是人！」雅雅鼓起了腮幫，略黑的臉蛋透出點紅色。

鄭芷不想再提此事，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母親怎麼樣了，她被柏府趕出來的消息，怕是不久就會傳到母親那裏。

「夫人她......還是老樣子......」雅雅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被鄭芷敏銳地捕捉到了。

鄭芷緊張起來，「我娘還是老樣子？之前不是已經好了許多嗎？」

「小姐，你先別急，我也是之前聽我娘提起，說不定夫人現在已經好了。明天我就陪你一起去知縣府看夫人。」

雅雅好生一頓勸，這才讓鄭芷打消了立刻要去知縣府的念頭。

夜晚，鄭芷和雅雅、畫眉擠在房中唯一一張不大的床上。鄭芷團緊身子窩在角落裏，聽著旁邊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一直睜眼到天明。

天蒙蒙亮，她迫不及待叫醒了雅雅和畫眉，簡單整理後，三人就來到知縣府。

知縣府守門的小廝看到鄭芷後，就開始互相竊竊私語起來。

雅雅一皺眉頭，「大膽，鄭芷小姐來了，還不快去通報！」

一小廝這才轉身而去，過了許久，他才回來說知縣大人有要事在身不便相迎。

鄭芷心中瞭然，她對鄭江德已無用，他當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裏。現在她也不想管這些，她隻想快點見到母親。

小廝最終引他們到了黃氏的院子，只是他說老爺為了黃夫人身子著想，吩咐隻讓鄭芷一人進屋。

還沒等鄭芷進屋，就隱隱地聽到了咳嗽聲，她的心不禁提了起來。

等一打開房門，刺鼻的藥味混合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氣味就撲面而來，讓鄭芷呼吸一滯。

放眼房內，此時乳母正在幫黃氏平復著咳嗽，劇烈咳嗽下的黃氏臉色有著不正常的緋紅。

「小姐？」乳母先回過頭。

「娘，你怎麼病的那麼重？之前不是明明好了嗎？」鄭芷看著目光疲憊，臉微浮腫的母親，上前焦急問道。

「芷兒，你怎麼來了？咳咳咳......」黃氏看到鄭芷的時候，已經浮腫的眼睛流下了淚水。

「娘......」鄭芷急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黃氏伸出青灰的手，緊緊握住了鄭芷，氣息不穩地問：「娘聽說......你在外失了貞潔，而後被柏府嫌棄，這是真的嗎？」

鄭芷穩了穩心神，說道：「娘，女兒沒事的，我會讓他們還我清白的。」

黃氏眼淚流的更凶了，她顫抖著嘴唇想再說什麼，這時鄭江德身邊的丫鬟在外傳話，說是鄭江德請的大夫馬上會過來，先讓乳母去拿最新的方子熬藥。

平時黃氏的葯都是乳母親自熬煮，聽聞要熬藥，乳母就出門去了。

這時房中只剩下黃氏和鄭芷。

黃氏呼出一口氣，接著流淚道：「你說讓他們還你清白，所以芷兒啊，是有人汙衊你對不對？何人這麼歹毒想要害......咳咳咳......」

「娘！你先歇歇！」鄭芷今日的心跳地格外得快，不知為何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圍繞著她。

「......那柏子逸怎能如此待你？我本還以為終於有人可以照顧你了......」黃氏哽咽道。

「娘，你不要說了。」鄭芷懇求道。

「芷兒，娘是不是太貪心了？娘曾在萬佛寺求菩薩能讓我的女兒此生找到真心待她的良人，是不是因為娘太貪心了，所以現在讓你遭受這種罪？」黃氏漸漸激動起來。

鄭芷說不出話來，她只能拚命搖頭。

黃氏的眼神漸漸迷離，她突然瞪大眼睛，喃喃道：「是我的貪心害了芷兒，是我的貪心害了芷兒......原來芷兒一直受我所累，受我所累！是我！原來是我害了芷兒！是我！」

鄭芷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激動嚇到，她只能不斷地說著「不是，不是娘！」

「咳咳咳咳咳咳......」黃氏開始連續不斷地咳嗽，直咳得滿臉紫紅色。

鄭芷真的害怕了，她大喊著來人，但是久久沒人回應。

她手忙腳亂地幫母親平復氣息，終於，黃氏停下了咳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鄭芷見狀這才稍稍放了心。

突然，剛緩過來的黃氏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目眥欲裂，臉色鐵青。

「娘！」鄭芷瘋狂地吶喊著。

黃氏直直躺在了床上，掙扎了一會後最後吐出一口濁氣，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

鄭江德請的大夫遲遲趕來，乳母、雅雅和畫眉之後也陸續趕到。乳母趴在黃氏一旁嚎啕大哭，雅雅和畫眉還在震驚中不知所措。

鄭江德是最後才到的，那大夫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了一番，鄭江德表情驚訝，往鄭芷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只聽他提高了嗓音，問道：「此話當真？！」

大夫點了點頭。

鄭江德滿臉遺憾地走到已經了無生機的鄭芷面前，沉聲道：「弟媳婦她......哎，太可惜了，明明之前都要好了的。鄭芷啊，大夫說你母親最忌情緒激動，你作甚還要惹急你母親？就是因為你，她才......」

鄭芷機械地轉動了一下眼珠，下一瞬間，不待眾人反應，她已跑出了房間。

在下人的尖叫聲中，她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院旁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