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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然心動》情深120米 最怕莫過於眾口鑠金
在酒吧那種燈紅酒綠的奢靡情況之下。他高高舉起酒杯,露出白牙笑得顛倒眾生:「阿涵,我敬你,謝謝你和我在一起。來,幹了,幹了這杯酒,和我一直走。」

容詩涵身上的牛仔裙有些舊,卻依然抵不住臉上的歡欣雀躍。她笑著舉起酒杯,可是眼裏全是淚:「一哲,今天你的生日我能夠在你的身邊陪著你,我依舊覺得足夠了,真的。」她不知道還能和他走多久,真的,她不知道。

在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之下,他的容顏英俊得就像是從畫裏面走出來的謫仙一般,還偏生有著妖異且魅惑眾生的感覺。他突然托起她的下巴,撩起唇角開始微笑:「阿涵,我們去幹一件刺激的事情怎麼樣。」當時他惑人的眼瞳之中流露出來的是滿滿的醉意。

她也有些醉了,醉眼迷濛的看過去:「做什麼呢?」

然後——

他們去了酒店。

*

容詩涵醒的時候輕輕動了一下,隻覺得渾身都酸痛無比。最可惡的是頭就像是被人剝開了一般,麻痹一般的疼痛感刺激著每一根神經,突突的痛。

視線卻不止被震了一下,而是像是被抽絲一般緩緩剝裂開來,成為了細碎的粉末。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潔白的床單,奢華的酒店,浪漫的燈光,以及……少年陽光如斯英俊如斯的容顏。她傻了,真真切切的那種。

「顧一哲。」她抖著唇輕輕開口,聲線竟然是有些止不住地發著抖。然後帶著致命一般的不可置信伸出手去觸碰少年美好如畫的睡顏:「你醒醒——」

如蝶翼般長長的濃密睫毛顫了顫,然後像是覆蓋著一層薄霧般的藍瞳緩緩隱現在了清晨的陽光之中。微微張開的薄唇抿了抿,他先是不自在地眯了眯眼,旋即笑意朦朧地看過來:「怎麼了,阿涵。」

說這話的時候,他輕輕一動,身上的白色被子滑落下來,露出了大片肌理分明的肌膚。她陡然激動起來:「你竟然問我怎麼了!」像是反彈一般直直坐了起來,將白色的被單用兩隻小手死死拽在胸前:「我們…是不是…」

「是。」幾乎是不假思索一般的回答,清晨他的嗓音聽起來格外的低沉蠱惑,介於少年和男人的轉變期,那聽起來便是更為致命了。他依舊是躺著沒有動,眸光之中強烈地湧動著微光。當時眼中的那些微光,全部都給了那個羞赧卻獨一無二的女孩。

容詩涵大大的明亮眸子中竟然是寫滿了錯愕,視線不住掃在周圍。看見了他胡亂扔在一邊的白色襯衫,還有她洗的微微泛白的牛仔裙。致命的是那凌亂的床單,一室靡麗的味道。

完蛋了。

這是她當時唯一的想法,可是,她不後悔,真的。哪怕是放在很久很久以後再來問她這個問題,那麼她依舊能夠堅定的回答自己不後悔。

懶懶的他終於捨得坐了起來,伸出胳膊想要摟著她,她卻死死瞪著他。於是他隻好收回了原本已經伸出去的手,那種擁住空氣的感覺,是真的不好受。顧一哲的藍瞳明亮得有些不像話,只是直直望著她:「阿涵,你別怕。你懂我的,你真的別怕。」

她依舊是瞪著明亮的眸子望著他:「最珍貴的東西,我給你了。我不後悔。」那是她強忍心底那種極度的恐慌說出來的話,幸好當時她的眼中是那麼的堅定不移。其實,那也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突然笑了,像是裹著滿滿的春風而來一般。一霎時,就那般擊退了所有的陰寒和不安。她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最為致命,眼角輕輕眯起來,藍瞳之中的光芒異樣閃耀,緊接著涼薄的唇開除了大大的弧度:「我知道,我都知道。阿涵,你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了我,那我怎能吝嗇。真心一顆,要還是不要。」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出要還是不要,突然闖進來的人陣仗是要把空氣都給碎掉一般。容詩涵的眼瞳一寸寸放大,看見闖進來的人時,整個靈魂都要被震碎了。

顧一哲的母親——

她一身墨綠色的包臀長裙,脖頸處一顆閃亮且大的墨綠色寶石,耳墜上晶瑩的翡翠。將近四十的婦人依舊風韻猶存,眼角眉梢處都沾染上了怒意。美艷的同時也散發出了不容別人忽視的氣場,當時那氣場,簡直是能夠將人給震碎。

那一刻,帶給她的衝擊幾乎是要貫穿了一生那麼長,畢竟未經磨礪的心靈可以輕輕鬆鬆地摧毀。顧一哲幾乎是在瞬間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立馬彈起來擋在了她的面前:「媽,你怎麼能這樣子進來。」

二人雙雙裸著,那種感覺,那種氛圍——

即使是都用潔白的被單遮掩著,卻仍舊有了被人捉姦的感覺,但是分明沒有。她能夠做的,彷彿只是躲在他的身後瑟瑟發抖。

那美艷高貴的婦人冷冷開口,聲音透過他的身體傳入了她的耳中:「原來是這個小狐媚子,我道是哪家的姑娘把我兒子迷得暈頭轉向。姑娘,你以為生米煮成熟飯了是嗎,看來你是太年輕了!我告訴你,你——」

她沒有說完的嘲諷之話被他打斷:「媽,我能不能請你出去,我們都沒有穿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顧一哲竟然把穿衣服這三個字咬得特別的重。

譚月華用一種幾乎是睥睨眾生的表情掃了一眼,然後譏誚開口:「兒子,這是活到現在做得最荒唐的一件事。我給你五分鐘,穿好衣服。」說完之後,挎著手上的寶寶傲然轉身,不可一世。

容詩涵穿衣服的時候手一直在止不住地發抖,為什麼覺得這麼丟臉。是的,她是應該感覺羞恥和丟臉才行。她一個黃花姑娘,竟然被人活生生撞見和一個男子在床上**著,這樣還不應該丟臉是什麼。

「阿涵,別怕。」顧一哲迅速穿好了衣服,他的白色襯衫上有了褶皺,淡淡的那種。他幾步繞過床邊,蹲在了坐在床沿上的她旁邊:「沒事的,沒事的。」他重複著三個字,沒事的。

她穿好了一切的衣服,也不回答他,只是靜靜等待著馬上就會到來的暴風雨。她抬起頭,靜靜注視著他的眼瞳:「和你在一起,什麼後果都設想過。我不怕。我不怕。真的。」

其實是騙人的。

心裏面早已經怕得自己都快要失掉了心跳,甚至是怕得能夠聽見骨骼和血液相互碰撞發出來的聲音。所有的血液幾乎在一瞬間全部都湧上了頭頂一般,快要讓她不能夠呼吸。

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她依舊是堅持著說自己不怕,唇角浮出來的淡淡微笑,全都是給了他。

譚月華帶著黑壓壓的氣場再次出現在二人的面前,隨之進來的,還有她身後的四個彪悍且身材雄壯的黑衣人,皆是面無表情的冷淡。譚月華的眼神像是被啐了毒一般看向她,讓她如遭毒蛇一般,讓她只能想逃。

「姑娘,你是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做多了。」譚月華手中拎著一個黑色亮皮的名貴寶寶,細長的眼中閃出了光來:「如果你想由此來綁住我兒子亦或是嫁入豪門,那麼你便是大錯特錯了。」

她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乾淨美好的容顏上血色一分分褪去,只是近乎抵死般的反抗:「伯母,我沒有,不是的。」那時候所有的話語都好像變得晦澀羞赧,不肯出來棒棒她的忙,隻讓她慘白著一張臉什麼也沒有說。

身邊那個少年則是一臉怒氣地站了出來,將她死死護在了身後:「媽。」聽得出來他努力地壓製了心底那種沉沉的怒氣,藍瞳犀利:「你不要這麼對她說話,她不是那樣子的女孩。」

「兒子,你年紀輕輕不懂世故媽媽不怪你,只是你不能這般無知,我的兒子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高傲的婦人渾身都散發出冷漠的氣息來,只是眼神奇冷無比地盯著那個女孩:「我還是昨天晚上才徹徹底底知道這個姑娘的存在,保密工作倒是做得很好。只是,今日起,你們這段無疾而終的戀愛,就此收場。」

「憑什麼?」興許是為了壓製自己的情緒,良好的教養不允許他對自己的母親大吼大叫,所以只是一種沉沉的嗓音開口:「媽,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負責,什麼後果也應該負責。既然您已經看見了這一幕,你要知道,一個女孩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況且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容詩涵覺得,當時心裏面的感動不是沒有的,他一直是出了名的好孩子,卻為了她對母親劍拔弩張的說話。只是,強勢的譚月華之事冷冷一笑:「我倒是不覺得寶貴,在我看來那便是分文不值,知道為什麼嗎。年紀輕輕骨頭也這般輕嗎,我是看不上眼的。好女孩多的是,看她那個樣子可不算。」

容詩涵的心臟如遭雷擊,表面早已經是千溝萬壑一般的傷痕。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遍佈著,再也不能夠癒合。

「媽——」

「夠了!」

他的嗓音被掐斷在婦人的一聲怒斥之中,然後她看見譚月華冷冷朝著身後的四個黑衣人掃了一個眼風。那黑衣人就像是迅速出擊的豹子一般,狠辣無比,直直撲向了顧一哲。

「你們做什麼,給我放手!找死是不是!」

「我讓你們放手——」

「一哲!」

隨著她的一聲驚呼,眸光之中映射出了他頎長挺拔的身子軟軟倒下去,然後其中一名黑衣人穩穩接住了他。她的眼瞳在微不可微地收縮著,在混亂之中看不清是哪一個黑衣人將他給打暈,然後扛著他,脫離了她的視線……

「一哲——」

她的腿有些發顫,很疼,只是邁上前一步想要去看他。一個黑衣人就像是一道鐵壁似的橫亙在她的面前,她的腳步就此生在原地。慘白著一張秀麗容顏扭頭望著那個貴氣逼人的譚月華:「伯母,你會把一哲怎麼樣。還有伯母,我不是那種女孩子…」說到最後就像是肺腑裏面的空都被掏空了一般,只是覺得乏力和無助。

譚月華美艷的容顏上帶著些笑意,只是飽含了蔑視:「姑娘,我今日沒時間和你好好談談。改日一定約你出來喝杯咖啡,再會。」然後漠然轉身,背影都高傲得不像話。

滿室的寂靜,只剩下她一個人。

聽見空氣在肺腑裏面左右充斥的聲音,聽見血液在青色血管裏面均勻流動的聲音,甚至能夠聽見心臟跳動時摩擦胸腔的聲音。也能感覺到涼悠悠的空氣像是靈活的貓爪子一般劃過皮膚,甚至覺得眼中看見的都是遙遠的未來。

好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只有思維被剪斷。那一根又一根支撐她思考的神經被剪斷,刷拉拉的,一根也不剩。她現在像是一具傀儡,哪怕別人來戳一下,也不見得會哭會笑。

她平靜地走出房間,平靜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行走,平靜地回家。

她很平靜。

*

「小涵,你昨天晚上去了哪裏。」母親李靜一臉疑惑和嚴肅地坐在破舊的沙發上,滿是滄桑的臉上很不讓人忍心看。

她一頓,然後哽了喉。最終,她緩緩開口:「南淺家。」當時的容詩涵,和蘇南淺已經成為了閨蜜,好得如膠似漆的那種。

她母親一直為她能夠交到這麼好的一個朋友而舒心,也是,這樣子的朋友可以稱得上是名貴,誰不想交呢。所以,當她聽見是去了南淺家的時候也是輕輕點點頭。

「怎麼也不說一聲,往常的話都會給我說一聲的,害得我今天一早打開房門看不見人嚇了一大跳。」李靜手中擺弄著幫人做的鞋墊子,道:「打你手機才發現手機在你床上響著,你這丫頭是不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你——」

……

母親後來還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見也沒有在意,只是覺得有些累,索性直接進了屋子將自己關在裏面。

一哲。

一哲。

一哲。

容詩涵躺在床上,眼睛無神地盯著泛黃的天花板,輕輕轉動之間有著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滾落下來,然後落在枕頭上,暈開了一半。心裏面卻始終默念著這兩個字,一哲。

我好怕。

*

顧一哲沒有去學校。

當她在升旗儀式結束之後匆匆跑到了隔壁班的門口,由於顧一哲的原因,幾乎全校的人都認識她。此刻一個嬉皮笑臉的男生站在後門沖著她笑:「顧一哲的小媳婦兒啊,今天他沒來上課。」

她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回到了教室,手有些發抖,明明是想從課桌中抽出作業本來,卻偏生抖出了抽屜裏面的紙飛機。他送給她的——

有生之年為了能夠遇見你,竟然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她怔怔地望著紙飛機上那遒勁清絕的字體,眼淚突兀地滾出來,卻又被她咬著嘴唇死死給逼進去了。沒有任何的理由,反正她知道,她不夠哭。

「詩涵詩涵。」爽朗溫柔的嗓音從背後傳來,猝不及防地肩膀被一雙藕臂般的手給圈住:「我給你說昨天又去錦楠的學校了,那裏——」

蘇南淺的話被哽在了喉間,她突然定定地站起來:「詩涵你怎麼了。」她的眉眼從嬉笑變得認真無比。

「沒事。」容詩涵使勁眨了眨眼睛,然後胡亂將那紙飛機重新塞進了抽屜裏面,只是望著南淺微笑:「說說吧,去學校幹嘛了?」

「詩涵,你看著我的眼睛。」蘇南淺壓低著嗓音,微微彎下身子:「別瞞著我,你知道你瞞不過我的。」

然後——

上課鈴恰到好處地響起來。

蘇南淺並沒有著急著問她,她可以等著放學的時候慢慢詢問,畢竟教室裏面人多口雜,愛傳八卦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可是放學的時候,她和容詩涵一起走出去的時候。教室門口竟然站著顧一哲的母親,永遠高高在上貴氣逼人的模樣,好似自己在睥睨眾生一般的不可一世。

蘇南淺隱隱覺得自己心底有種微妙的感覺,光光從那個婦人看詩涵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來者不善。果然,還沒來得及她們中的誰對這個長輩問一聲好,她就冷冷地開口:「姑娘,我們談一談。」

所有同學的目光都好奇地打量過來,甚至有一些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她只是覺得渾身都不由自主地有一些發麻,然後開口:「好的,伯母。」

腳尖將將動了一步,便聽見譚月華高傲的嗓音再一次響起:「蘇姑娘,我想和她單獨談談。」面上雖然帶著一些淡淡的微笑,卻讓人覺得實在是難以親近起來。

蘇南淺心裏面覺得極為不舒服,正想開口卻被身邊的人抓住了手腕:「沒事,南淺,只是談談而已。」

經不住她的一再堅持,她一個人和譚月華在咖啡廳之中相對而坐。

*

「姑娘,你倒是說說看,想要多少錢。」

興許這是豪門太太對待灰姑娘的一種固定的模式,一張支票被輕輕推在了她的面前:「要多少,你填個數。」說這句話的時候,譚月華的臉上是笑眯眯的,卻總讓人覺得寒從腳下起。

心臟就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擭住了一般,瞬間就覺得連呼吸這件小事怎麼會變得這麼困難。她只是輕輕將那張白色的支票給推了回去:「伯母,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那樣子的女孩。」

可是一個年級輕輕的女孩怎麼會是豪門太太的對手,光光是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這個未經世事的姑娘冷汗直流。譚月華陰測測地看過來:「姑娘啊,我勸你,少動些腦子。我最後問你一次,要多少錢,若是你再拒絕的話。後果,你可以隨意想像——」

「我是真的喜歡一哲,伯母…我…」

「少在我面前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話!」譚月華的眼神幾乎是隨時都能夠射出兩把銳利的尖刀一般,逼視著她年輕的臉龐:「我的媳婦一定要門當戶對才行,你以為你的喜歡值幾個錢?要說喜歡,上流門第不少姑娘喜歡我兒子,你算是哪位?隨隨便便和一家姑娘結婚那便是帶來無限的利益,和你結婚有什麼?」

這些現實的話就像是在未知中織就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然後死死將她給罩住,再也不能夠喘氣,再也不能夠呼吸。她盯住對面婦人傲氣的模樣,瞬間覺得自己渺小無比,第一次覺得金錢的重量,原來是可以拿來這樣子衡量的。

「伯母,你怎樣認為都可以,我無權干涉。」她努力平復著自己早已經紊亂的心神,卻依舊面色平穩地開口:「但是我想說,我真的不是為了錢。所以伯母,我不會因為錢而離開一哲,那樣子,會傷害他。」

說完之後她霍地站了起來,盯著譚月華:「伯母,謝謝你的咖啡,再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成熟點,帶著一臉的平靜然後轉身離去。

譚月華坐在遠處,唇角的微笑沒有減去,只是眼中依舊凜冽著寒光:「姑娘,你這麼傲氣,是不好的。」

*

他一直沒有來學校。她也一直聯繫不到他。

在和譚月華見過面之後的一個星期,一切都是那麼的風平浪靜沒有一絲絲的動靜。可是,那天下午,顧家的管家竟然突兀地出現在了教室。

那是一個五十齣頭的男人,眼中有著精明的光,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些,他微笑著對全班同學說——

同學們,今天顧家夫人想招待大家用餐,希望大家都捧個場。

女生們開始尖叫——

顧一哲會不會去!

在哪裏就餐!

……。

容詩涵在一片紛紛亂語中走出了教室,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感興趣。即使在聽見那老管家說他會去的時候也猶豫過,但是她覺得,這個時候,她不應該見他。

於是,她選擇一個人獨自回家。

後來——

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出現在了她母親攤子的那條街,而且由那位老管家帶領著,向著她母親的攤子走來。她瞬間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端著兩碗麻辣燙,怔怔望著那一張張熟悉不能夠再熟悉的面孔。

李靜卻在一旁快速地擦著桌子:「小涵你還愣著做什麼!沒看見這麼多人嗎?」

「媽。」她用一種平靜到不能夠再平靜的口吻,道:「不要接待他們,不要賣給他們。」容詩涵說這個話的時候,是盯著走在一群同學前面的顧家老管家說的。那個老管家看她,她也在看那個老管家。

李靜拿起抹布直起腰來,眼角的褶皺很明顯:「小涵你在說什麼,只要人來了就是客人,怎麼能夠說這種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明顯有著強烈的不滿。

她頭一回對母親這般倔強,死死地將手中兩碗麻辣燙落在了桌子上:「媽,那些是我的同學,你不能賣給他們。」她知道,這是譚月華的手段,故意用來羞辱她的。

李靜的臉徹徹底底陰沉了下來:「小涵,快點添凳子!你知不知掉房租昨天才被催了,你這學期的學費…」

在母親的念念叨叨之下,她輸了。

她不去看那一張張的臉上的各種表情,只是垂著眉眼,安安靜靜地抱著一摞摞塑膠板凳,圍著桌子,挨個放下。

那些人面面相覷,望向她時,眼神之中的意味是那麼的明顯,果然是一個土包子,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灰姑娘。大家都已經大概猜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開始還好奇為什麼顧家請客會帶他們來這種逼仄骯髒的巷子,原來是為了那個灰姑娘。

為了羞辱她。

所以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來,大家都積極落了座:「添杯開水好吧,動作能快點吧?」

李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笑臉盈盈地:「你們都是我家小涵的同學吧,今天來照顧阿姨,阿姨好高興,你們多吃一點啊。」然後還順手替其中一名同學加了水。

大家都鬧哄哄地笑著,在一條逼仄的街道,可是誰又知道誰的笑容裏麵包含著什麼意味。

容詩涵哽了哽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竟然將她給包圍住,心裏面的恐懼蹭蹭蹭地竄上來,是那麼的讓人恐怖。她將兩碗麻辣燙送上去的時候,一個女生甜笑著說:「原來詩涵家裏面是擺地邊攤賣麻辣燙的呀,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對呀對呀,還以為是什麼呢?」

「詩涵啊,你說顧一哲是不是也知道你家賣麻辣燙啊!」

「你長得這麼好看,不如叫你麻辣燙灰姑娘怎麼樣?」

她端著麻辣燙的手在抖,這些話被淹沒在亂鬨哄的譏笑之中,她母親李靜在小攤車面前忙碌,並沒有聽見這些話。

她所能夠做的,就只有沉默。

一共39碗麻辣燙,全部是她一碗一碗地端上去。然後,面對著那些話,還要做出平靜的姿態來。但是,甚至還有更過分的人想要拉著她坐下來一起吃。

容詩涵那麼顧立地站在人群中間,有點想笑,她家的攤子從來沒有這麼任性過。小小的圓桌竟然能夠同時擠下十個人,每一個人臉上的微笑都是那麼的意味深長。

顧家的老管家一直站在旁邊,臉上全是笑意融融的看著一堆孩子吃麻辣燙。即使顧一哲沒有在這裏,大家也很開心,因為,可以趁機羞辱那個讓她們嫉妒了那麼久的姑娘,怎麼可以不開心呢。

李靜抹著頭上的汗,然後湊過來:「小涵,你怎麼不過去陪你同學聊聊天,今天怎麼大家一起都來照顧咱家的生意!」

媽,你怎麼可能會懂。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羞辱遠遠不止這個。

就在譚月華從一輛紅色法拉利中出來時,一步一步朝著攤子走過來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完蛋了。

她早就應該知道的,譚月華的手段怎麼僅僅是這樣呢。畢竟是豪門太太不是嗎,心機城府可以隨時送她入地獄。

「這位想必就是容姑娘的母親吧。」婦人嘴角的微笑映襯著脖頸上的珍珠項鏈:「幸會。」然後繼續微笑。

李靜有點不明就裏,只是兩隻沾著油汙的手在面前的圍裙上胡亂擦著:「我是,不知道太太你——」

有些警惕地打量著面前這個氣場強大的婦人,看著她這一身的打扮,以及那輛興許她賣麻辣燙幾輩子都買不起的車的,李靜隻覺得心裏面有些不詳,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容詩涵的心一寸寸往上面爬,最後停在嗓子眼兒的位置,好似隨時都能夠蹦出來一般。她站在母親的旁邊,也該死地感受到了那種來自於豪門的味道,壓迫著她,喘不過氣。

「你家姑娘勾引我的兒子,我想來討個說法。」譚月華幾乎是一種和氣問好的語氣說出了這樣子的話,眼角處有著涼涼的笑意。

李靜的手原本是抓著面前圍裙的,只是在一瞬間鬆開了:「這位太太,你說什麼,這不可能。」她相信她的女兒,即使對方是闊氣到了不行的豪門。

「這裏可都是你女兒的同學們,你倒是親口自己問問。」譚月華的眸光輕輕一轉,落在了那堆正在看熱鬧的同學身上:「同學們,你們給阿姨說說看,到底是不是容姑娘勾引了我家兒子顧一哲。照我看,我的兒子足夠優秀,同學們也是有眼睛的,犯不著來引誘一個賣麻辣燙的。」

坐在桌子間的同學們就好像是一根乾裂的火材然後在瞬間被點燃了一般,只是一下子開始起鬨——

——就是啊,她先主動去招惹顧一哲啊,不然混血王子怎麼可能看上她啊。

——顧媽媽,你說的沒錯,是她!

——我們可都一直看著呢,她肯定是看上了顧媽媽家的錢啊!

同學們親切地叫那個貴氣逼人的婦女為顧媽媽,然後臉上洋溢著笑容來說著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然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真話。她不乞求能有人站出來替她說話,她只是希望能不能這樣子詆毀。

求你們,不要這樣子…

「媽…」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就快要聽不見的那種,然後扯了扯李靜沾著油汙的圍裙:「我沒有。」

可是——

人言可畏,最怕的莫過於眾口鑠金。

李靜有些耷拉下的眼皮被硬生生拉扯起來:「小涵,你在學校都幹了些什麼?」問完她這句話的同時,幾乎是一種迫切地姿態沖著譚月華開口:「這位夫人,我會好好管教我的女兒。我絕對不會——」

還沒有說完話,李靜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張白色的紙。那是譚月華遞過來的——

那是一張開房記錄,上面是寫著兩個人的名字。顧一哲,容詩涵。緊緊寫在一起。

李靜的眼睛在看清那張紙上內容時,幾乎是在瞬間就變紅,然後怒不可遏。然後聽見譚月華微笑道:「看見了沒,你的女兒很成功地將我的兒子拐上了床,這是開放證明。還有,我是在床上把我兒子帶走的,當時你姑娘可是赤身**地睡在上面。到底——」

「還要不要臉?」

然後,所有的人都炸開了鍋。很顯然,這是一個勁爆無比的消息。在青蔥懵懂甚至男女交往都那麼神秘的敏感期,這樣的事情,無疑是給平淡無奇的生活添上了不止一抹的色彩。

「天吶,她竟然這麼不要臉啊,真的是打定了注意要嫁入豪門啊?」

「糟了糟了我的心碎掉了,一個灰姑娘竟然睡了混血王子,她不配啊啊啊啊!」

「別嚷嚷了,都安靜點兒,這事兒我們私底下再討論!現在我們還是關注關注事態的發展,哈哈!」

容詩涵的耳膜全部被沾染上了這些話語,然後撕碎了她整個的靈魂。她沒有想到,譚月華為了讓她妥協,毀掉她名聲的同時也將自己兒子的名聲賠進去。可是,終歸是個豪門公子哥,風流成性的故事也不是沒聽過。可是她不一樣,所以,足夠讓她粉身碎骨。

李靜死死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的眼睛死死對著她,然後惡狠狠地問:「小涵,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沒有去開房。你沒有去陪她的兒子睡覺!」

譚月華冷眼瞧著:「容姑娘,你只要告訴你媽,有沒有陪我兒子睡覺,那就可以了。」

幾十雙眼睛火辣辣地看過來,像是銳利無比的刀劍一般,直突突地刺過來,帶著無比致命的味道。她這時候突然想把自己的臉皮撕下來扔掉,畢竟一個青春期的姑娘承受力能夠有多麼強。

「睡了,我不要臉。」她平靜地盯著母親一張因為蹉跎而蒼老的容顏,忽視了周圍那幾十道目光,在一次重複:「媽,我睡了,我和他睡了。我不要臉的和一個豪門公子哥睡了。」

啪!

啪!

一臉接著兩個耳光滾燙般落在她的兩邊臉頰,幾乎是同時的,左邊臉死死偏過去的同時,然後又瞬間被打偏,所以頭又扭了回來。

臉頰上突顯出來得令人髮指的鮮紅指印,以及唇角裂開流下來的鮮血:「媽,對不起。」聲音太輕了,可是還是灌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在場的沒有人想到會直接狠狠兩巴掌便直接上去了,可是看著容詩涵那般狼狽的模樣,心裏面還是忍不住竊喜。畢竟,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善良的人。

李靜只是氣得狠狠發抖,伸手便拽過她的頭髮狠狠拉扯:「你怎麼就這麼不給我爭氣!你怎麼能夠乾出這麼不要臉讓我失望的事情來!你怎麼不跟著你那個死鬼父親去死!啊!」

容詩涵覺得自己的頭皮上一陣一陣發麻的感覺傳來,只是咬住唇忍著,一個踉蹌跪了下去,頭死死碰在了桌角上,一陣麻痹一樣的疼痛。那種鑽心的疼痛順著皮膚深入到了血液,最後進入到了骨髓,只是覺得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來。

她滾在了譚月華的腳下,抬眸的瞬間又是看見她睥睨縱身一般表情。

「行了行了,好歹是你的姑娘,我只是希望你管教好。不要再糾纏我的兒子,就這樣。」譚月華說完這個話的同時,使了一個眼色,管家便遞上了一個薑黃色的信封:「這些,是今天請大家吃東西的錢,以及額外的一點補償。希望好自為之。」

容詩涵趴在地上,突然伸出手拽住她媽的褲腳:「媽…不要收…不要…求你…」

眼睜睜地,她媽突然用力收回腳,然後冷冷掃了她一眼。

在容詩涵瞪大雙眸的情況下——

她躺在地上,目光放空上去,她媽的手伸出去,在空氣中,接過了那個薑黃色的信封。

接過了那裏面的錢。

------題外話------

妹子們,來來來,挨個麽麽噠!

還以為這一章能夠交代完舊事的,看來只有等明天的章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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