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七章

地面轟隆不斷，山石掉落。

高聳入雲的不周山成為了過去，滾滾天河之水衝過大地，把實力不足的生靈捲入洪流。

比起驚慌失措的巫妖二族，羅睺很淡定。

「哦，山倒了。」

在狂風巨浪之中，羅睺屹然不動，透明的結界為他分開洪流，保留一片安全之地。他看向鴻鈞，發現鴻鈞正在打量剩下的半截山，與對方心有靈犀的羅睺含笑道：「你想要它？」

鴻鈞沒有否認，「現在不是時候。」

等打完了，他再去收剩下的半截山，那是煉製法寶的最好材料，縱然是他都頗為心動。

羅睺知道他的打算，威脅了一句：「不許再給徒弟。」

鴻鈞：「……」

羅睺說道：「二狗還等著你的寶物。」

鴻鈞想到「嗷嗷待哺」的兒子，嘴角一抽，不再反對。

把後續事宜迅速商談完畢，羅睺往前踏一步，束髮的髮帶被吹開，及腰的長發如狂蛇亂舞，肆意而狂妄。他的目光比世間最酷寒的冰川還要冷漠，目之所視，皆為殺戮和死亡。

鴻鈞後退一步，隱匿於虛空。

這一刻，魔道當出，天道避讓，無人可擋。

在羅睺的力量擴散開來時，有理智的人喪失理智，有頭腦的人變得昏庸，懂得剋製的人變得貪婪而瘋狂。

一個量劫的力量在他的影響下，全面爆發！

這是準聖遍地走，大羅金仙不如狗的年代，也是聖人時代到來前，洪荒最後、最燦爛的年代。

羅睺瞳孔中的世界一變，變成如鴻鈞看到的世界那般，有因果，有命運，有天地至理，世界不再是生靈的世界，而是無數規則扭曲在一起構築的果實。

這是「道」該看到的世界。

時隔無數年，他終於做到了這個地步，踩著其他人的屍骨抵達這一步。

世間萬物如此渺小，昔日的朋友不過是螻蟻，他們掙扎的、渴望的東西在羅睺看來不值一提。

洪荒太小了，在巫妖折騰完後就不復存在。

羅睺的手指向祖巫，「去吧，我給你們爭取最後的時間。」

在不周山坍塌後，巫族就失去了所有的後路，不周山乃洪荒第一靈脈，承載著無盡的力量，一旦它坍塌，洪荒的天破了，地裂了，整個世界的先天靈氣在迅速潰散。

洪荒完蛋了。

這樣帶來的業力，足夠祖巫集體化為灰飛。

是羅睺暫停了這份業力。

見祖巫都惶惶然，他對祖巫說道：「只有你們成功了，巫族才能殘存，否則所有巫族都要為不周山陪葬。」

僅存的六位祖巫似乎明白了一切，大哭大笑。

洪荒要他們死啊！

巫族成為了第二個龍鳳大劫的犧牲品！

在羅睺的力量刺激下，祖巫虛弱的力量再度拔高，突破了自身的極限。他們的精血在燃燒，生命在怒放，帝江，天吳，強良，翕茲，奢比屍，燭九陰以死亡為代價開始殺戮。

要殺得更多，要妖族死的更多，他們巫族的人才能活著！

殺、殺、殺！

巫族的首領帝江盯向妖皇和東皇，眼神慘烈至極，哪怕是帝俊都產生了退意。可是帝俊不能退，背後是妖族，他必須以妖皇的身份統帥所有子民，以王的身份活，以王的身份死。

帝俊的眼神變得孤傲起來，屠巫劍如天外流星，血光閃過，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洪荒在破碎，天地在憤怒，在周天星鬥大陣和十二都天神煞大陣都破碎之後，妖族和巫族的首領終於對上了。

在波濤洶湧的天河之中，楊眉如同一葉扁舟，逆流而上，他看著帝俊拚盡一切地廝殺，看著他們為一線生機而付出一切，胸膛裡彷彿有一顆心在跳動，焦躁，化作濃烈的感情。

混沌空心楊柳樹沒有心。

他是混沌養育的靈根，沒有善惡之分，性格皆為混沌。

可是跟隨在羅睺和鴻鈞身邊久了，楊眉才相信了世間有友情，有愛情，也有真摯的親情。他開始接觸這些正面感情，懂得展現自己的喜怒哀樂，想要孕育出屬於自己的心。

而令他懂得猶豫、懂得愧疚的人是帝俊。

他喜歡那隻三足金烏，可是在喜歡上的一瞬間，這份短暫的愛意就消失了。

帝俊死了。

太一在帝俊死後也發瘋了。

祖巫拖著妖族的皇自爆，同歸於盡。

楊眉的目光有些倉惶，事情發生的太快，而他的思維太慢，這一切竟然在他的面前突然終結。

東皇鐘的哀鳴聲響徹天地，河圖洛書從天空中落下。

屠巫劍的劍身粉碎，折斷。

與置身於事外的他一樣，白澤在混亂之中不悲不喜地搖著羽扇，巫族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因為他是聖人，是道祖的分/身！巫妖大劫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有意思的戲碼。

可即便如此，他也入了戲，注視到鯤鵬奪走河圖洛書，拚命逃走的身影，白澤在羽扇下低低笑出聲。

「呵……」

這就是命運啊。

活的人活，死的人死，無關緊要的人站在原地。

隔著遠遠的距離，白澤沒有忽略靜立的楊眉，他對楊眉說道：「想要他們還活著嗎？」

楊眉失去了說話的聲音，眸光奇異。

白澤獨自說道：「東皇鍾是太一的伴生靈寶，若我沒有料錯，裏面有帝俊和太一的一絲真靈。」

真靈這種東西並非靈魂，它類似於記憶、感情、執念的集合體，真靈越強大，得到的力量就越強大。但真靈終究不是本體，如蓮生之於盤古，只能說是遺留下來的一部分。

楊眉動了。

他朝東皇鐘的方向走去，插手爭奪東皇鐘的大能超過十個，達到準聖級別的力量波動不斷。

那些人都想要東皇鍾，都想要先天至寶！

不僅是他們，鴻鈞宛若天道垂眸的目光也落到東皇鐘上，這樣的目光便是世間最可怕的威懾。

楊眉一僵，固執的沒有停下腳步，「鴻鈞，我不會退讓的。」

他的身影越來越接近東皇鍾所在的位置。

四周都是暴虐的力量。

東皇鍾感應到楊眉的到來，從半空中緩緩落下，楊眉為它抵禦所有攻擊，雙臂抱住了它。

眼淚從他的眸中滑落，欣喜而悲傷。

「這是我的道啊。」

混沌空心楊柳樹有了心，明悟了七情六慾，不再是處處受到限制的混沌靈根。

大道對他的製約，消失了。

鴻鈞沒有為他的道退讓，天道要混沌鍾，他便要出手。天空中頓時積累出厚厚的雲層，紫色的雷電蘊含在其中，閃爍之間，將混亂的洪荒映襯得更加可怖。

雷柱落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光亮到極致！

楊眉撫摸著東皇鍾，輕聲說道：「我願成為天之柱，代替不周山支撐天地，直到天地再不需要我為止。」

大誓言一下，懲罰之雷和功德金光同時出現！

楊眉順利成聖！

烏黑的雷劫之雲變成紫色，紫氣東來之象乃福瑞，天道散去了對楊眉的懲罰。楊眉用剩餘的功德洗去東皇鐘上的業力，把東皇鍾藏在體內，化身為巨大的楊柳樹支撐天地。

待天地不需要他之時，便是他超脫洪荒，成就更高境界之時。

楊眉願為道而殉身。

一日之間，巫妖兩敗俱傷，後土、楊眉證道，這份變化讓洪荒的大能都膛目結舌，無法理解他們的證道時機。

女媧如同頓悟，也從府邸裡走出來。

她是一個極有勇氣的人，楊眉能做到保護洪荒，她也一樣。女媧拿出全部家底，對天道說道：「我欲補天。」

鴻鈞說道：「善。」

須彌山的山頂上，打坐的蓮生拿出師尊借給他的乾坤鼎。

「女媧，拿去吧。」

蓮生送乾坤鼎給女媧，分走十分之一的功德。

女媧咬牙，明白師尊偏心，早一步就看透天機，把乾坤鼎借給蓮生也是為了蓮生能夠拿到功德。

不過事已至此，女媧懂得取捨，放下雜念，她全神貫注的開始煉製補天的東西。

一顆顆堅硬的五彩石在乾坤鼎中煉製而出。

女媧飛上天空，衣袖飄飄，恍若神靈。她以準聖巔峰的實力抵擋天河之水，用五彩石堵上天空上的窟窿。

五彩石用得極快，當她補完天，還剩下一顆沒有用到。

女媧心有所感，把這顆五彩石丟下界，給予五彩石一份機緣。天道降下的功德一份為三，八成給予了女媧，一成半給予了蓮生，最後半成給予了五彩石。

沒有得到任何功德的鴻鈞很隨意，他本就不需要功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