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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學士》第一百一十章 字稿傳道
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花樣,好像就是一副普通的書法而已,王秀蓮搖了搖頭,也沒再打攪,徑自轉身出了院子離去了。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石桌邊,江雲一邊默念著這篇王池的遊苦竹山記,一邊觀摩著上面的行文書法,只見一勾一畫,氣勢蘊藏,形神皆備,就如一副活物一般,漸漸在面前展開了一幕山水畫卷,一位孤獨的旅人徜徉在羊腸小道間,一路遊目騁懷,一邊觀覽勝跡,一邊發出遷客騷人的不平牢騷。人在畫圖中,而觀者也彷彿進入了畫圖之中。

這副王池的遊苦竹山記手稿,他買來也有一陣日子了,若是有空的時候,就會拿出來觀摩一會兒。

或許他跟這副遊苦竹山記確實有緣,每次揣摩,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穫感悟,每次面對這副字稿,就彷彿面對一個可以溝通的活物,從上面,他可以感覺到一種淡淡遷客騷人的不平以及寄情山水的灑脫之意。

這種氣息藏匿於文字以及那一筆一劃的墨跡中,需要認真去尋訪體悟,就彷彿身臨其境。置身於那山重水複之間,尋找到主人偶然埋藏的寶物。

起先的時候,江雲所見。只是一小塊一小塊支離破碎的片段,到後來觀摩愈久,體悟愈多,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也漸漸在延伸,擴展,慢慢的連成一片,在他眼前展現出更清晰的全貌。

而到今日今時。這副遊苦竹山記的「山水圖」,終於在他的面前,完全揭開了它那若隱若現的面紗。一副山石樹木的美景,以及遷客騷人的不平及灑脫之意,完整無阻的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哈——」

不知是否出現了幻覺,耳旁彷彿聽到畫中之人肆無忌憚的長笑。畫面上的浩然之氣湧動起來。直欲掙脫了畫卷的束縛,衝天而去,引動他體內的氣息隨之起伏震蕩,兩者相互感應起舞,交織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江雲彷彿從一片夢境中驚醒,從奇林怪石間回到了現實之中。

有些茫然的轉目四顧,眼前還是自家的小院。那副王池的遊苦竹山記手稿,依舊靜靜的平躺在石桌上。上面的氣息已經平復下去,彷彿一個活的精靈,進入了沉睡之中。

胸中卻有一團氣息,依舊在翻滾沸騰,沒有平息下來,若非如此,江雲就會以為剛才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了,隱約中,倒是感覺那股氣息更深厚了一些。

莫非是我剛才觀摩這王池的遊苦竹山記,已經略有了小成?

想到這一點,他心中倒是生起一陣喜意。

只不過,現在他只是學童,空有浩然之氣,卻無法為己所用。而要修行,就得通過科舉,獲得功名,從文廟中獲取大道功法。道可道,非常道,口口相傳的功法,只是小道功法,真正修行的大道功法,只有積累文功,從文廟中獲得傳授。

當然,若是一個人天縱奇才,觀覽天地宇宙之妙,自悟功法,那就另說了,只是這種天縱奇才實在是渺若滄海一粟,亙古罕有。讀書人獲得文廟傳承,其實就是走的一種捷徑。

「公子,吃飯了!」耳旁響起丫鬟幽蘭的呼喚,把江雲從一陣發愣中驚醒過來。

江雲起身,就要收拾起石桌上的這副王池的遊苦竹山記,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捲軸,不由一怔。

上面的文字雖然還在,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但是給予江雲的感覺卻不一樣了,變得平平無奇,沒有了那種蘊藏的氣韻,沒有了那種帶來的強烈感覺,彷彿就是一副普通的書法了。

他再看了一眼,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知道,長久揣摩前人名士遺跡手稿,倘或有所小成,獲取了其中些許的力量,那麼這副手稿以後對他的作用就不會很大了。但是只要其中遺留文氣尚存,依舊可以轉手,為他人所用。

不過現在他卻隱隱感覺,這副王池的親筆手跡只怕是徹底廢了,他看不到其中的靈動之氣了,轉手只怕也不會有人要了。

剛才他觀摩這副王池的親筆手稿遊苦竹山,確實從中有所感悟,而且不是一般的「感悟」,而是屬於上乘的「傳道」,只是他現在並不明白這一點。

若只是「感悟」,那麼這副王池的親筆手稿還有留待後人的價值,但若是「傳道」,那麼就大不同了。

「傳道」之後,這副王池的親筆手稿遊苦竹山記其中凝聚的浩然文氣已然消弭無形,而沒有了其中的文氣充盈,這副王池的親筆手稿也就等於成了廢品,消失了其大半的價值了。

這也是大部分名人高士前輩遺跡手稿的命運下場,一旦其氣留待後人感悟或者傳道殆盡,那麼這些遺跡就漸漸成為廢品,無有什麼價值之物,只能當作純粹的書法作品了。

但有的卻也不同。比如那些準聖,亞聖,乃至四聖遺留下的「聖物」,凝聚了聖人之浩然正氣,其氣磅礴,大不可擋,其氣有靈,以致可以自行吸取天地之氣而源源不斷補充,乃至可以千年,萬年而不朽。

而王池不過是一品進士位格,論才氣自然比不過立法封聖的聖人,他的這副遊苦竹山記手稿,自然也非「聖物」可比,所以一旦「傳道」之後,其氣消弭,成為廢品,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不管怎麼說,科舉功名還是第一要務啊,江雲突然望向北邊,心說縣試的那些考官們,應該還在判卷吧。

臨水縣縣學學宮,大門依舊緊閉著,在縣試結束後的三天,學宮大門都不會開啟,直到放榜之日。縣試的正副主考官,考官,以及府城來的監督官吏,三天內都要待在這學宮之內,寸步不離,吃住都在此處。

現下時間已經很晚了,學宮正堂大殿上,各處廂房內,依舊燈火通明,考官們還在進行緊張的閱卷工作。

現在進行的,還是第一輪的初選工作,就是把那些不堪入目以及離標準太遠的垃圾卷子黜落掉。雖然只是第一輪的初選,卻也馬虎不得,二千餘份考卷,每一份卷子都要考官仔細過目。

劉朝宗和王璿這兩位正副主考,再加上其他六位考官,一共八名考官,正好分別負責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個考棚的考卷。

每一份被黜落的卷子,都要考官簽名,以及同房的府城監督官簽名,另外不同房之間還要交叉審核,以盡量保證判卷的客觀公正。

大殿旁邊的一間東廂房內,教諭王璿正坐在屋裏的一張紅木交椅上,悠閑的喝著茶,在堂下,三五個人正在忙碌著判卷的工作。

他負責的是乙字型大小房考棚的卷子,按理說他也是應該參加閱卷的,不過他卻沒這份心思,只是把這個工作交給下面的書吏了。

反正只是第一輪的初選,挑選出那些太過不堪的卷子黜落了,他相信下面的書吏還是能夠勝任這個難度並不大的工作的。

眼下,他丟開了一份下面送上來的蟲形文章卷子,沒有這個心思看了,他的人在這裏,心卻已經飛到另一處去了,心裏想著,這第一輪的初選黜落工作也快結束了,不知那個於攢典把自己交代的事情辦好了沒有。

不錯,他此刻關心的,正是庚字型大小考棚的判卷工作,因為他知道,某人的卷子就在那裏。對於這個膽敢公然打臉的狂妄之徒,他是恨慘了,這件事至今還是縣裏傳揚的一個笑話,若是不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那他王璿還有什麼臉面在縣裏混下去了?

他已經決定,要在初選的時候,就把對方的卷子黜落,不給對方半點機會的,為了這個目的,他事先做了不少的工作,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得罪了他王大人的下場。

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跟屋子裏的書吏交代一聲,他就踱著步子出門去了,直接就向著西邊第三間廂房走了過去,他知道,那裏就是庚字型大小考棚的判卷地方,某人的卷子就在那裏。

本來按照規矩,,眼下各位考官是不能「竄連」的,不過作為副主考官,他王璿卻有這個巡視各房的權力。

此刻,在西邊某個廂房內,那個禮房的於攢典手裏拿著一份考卷,還在那裏糾結著,要不要把它投進旁邊的藤筐裡,那裏已經被扔了不少的卷子了,都是初選就被黜落的垃圾卷子。

他若是真要下狠手,做成這事其實也並不難,最直接的,就是把眼前這份卷子給毀了,塗抹了,或者乾脆偽造出一份不堪的垃圾卷子出來。

不過問題是,這樣做,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總會有事發的風險,這不得不讓他心存顧忌。他值得為了那位王大人的一句話,而冒這個風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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