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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學士》第一百十一章 下不了手
不得不說,這位王大人的摳門是有目共睹的,否則也不會在城隍廟燈謎會上,弄出一個隻擱了一個銅板紅包賞錢的笑話了。

他並沒有給自己許諾下什麼好處,一點像樣的表示都沒有,自己值得為此冒著丟官罷職,甚至殺頭的風險,做下這個事?

若是這份卷子不堪入目,或是稍稍普通一點,他也不為已甚,做一個順水人情就是了,但問題是這份卷子豈是不堪入目,或者稍稍普通一點嗎,這根本是一份上佳的蟲文卷子啊,他這麼做了,只要事發,大禍臨頭就是必然的。

這位於攢典又在這裏尋思一陣之後,終於還是沒有把這份卷子扔到旁邊的藤筐裡,心說,王大人,不是我不給面子,你要怪就怪這個江雲,實在踩了狗.屎運,作出這樣一篇上佳蟲形文章來,你叫我怎麼下得了手啊。

「王大人!」

「卑職見過王大人!」

他正在這裏尋思著,聽到外面有人喊了起來,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頭戴烏紗,穿著八品官服的中年文士正施施然踱著方步從外面走了進來,不是那位王璿王大人是誰。

見狀他也忙站起身,迎上前來招呼道:「王大人!」

王璿走進屋來,轉目四顧一眼,就問身旁的於攢典道:「於攢典,你們這一房判卷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於攢典答道:「回大人,一切都按部就班。還算順利。」

王璿聽得眼前一亮,隻以為對方已經做成了他交代的事情,把那個狂徒的卷子黜落了。便露出幾絲笑意,點了點頭,道:「於攢典辛苦了,你們都要記住,縣試之事,關乎國家掄才大典,一切都要小心謹慎從事。務必公平公正,絕不能疏忽大意!」

於攢典知道對方會錯了意,暗罵一聲。不過這個時候也不好明說,這麼多人都在呢。

他朝著屋中上首的座位一指,輕聲道:「王大人請坐,卑職還有一點需要請教的地方。」

王璿本來聽到事情辦妥之後。就不願多待。打算走人的,不過想到對方給自己辦成了事,總要給對方一點面子,當即就隨意的走了過去,在上首位置坐了下來。

於攢典給對方斟了一杯茶,自己在另一邊坐下,隨後就拿起桌幾上的這份卷子,遞給對方道:「王大人。這裏有一份卷子,請你過目。」

王璿掃了對方一眼。漫不經心的伸手接過,從信封中抽出考卷,打開瞧看起來。

卷子已經糊名,所以並不知道是何人的考卷,不過王璿以為,應該是這位於攢典的「關係戶」。

對此他是大不以為然的,不過對方剛剛幫了自己一個忙,這個面子總要給的,不好貿然推脫,若是這份卷子還可以,他也不妨投桃李報,做一個順水人情,若是實在不堪,那他就只能說聲抱歉了。

展開卷子之後,前面的貼經題,墨義題,試帖詩,策問題,他都不耐煩去看,直接掃到後面的那篇文賦。

「贊哉!蜘蛛結網之心!蟲固如此,人亦宜然。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

嗯,開頭中規中矩,還是不錯的,不過,顯然選的是那句盧聖的蜘蛛句子,這次縣試,選這個句子作文的考生很多啊,這樣一來,若是不能從千篇一律中寫出新意,就難以脫穎而出了。

難怪這於攢典要找自己關照了,他顯然也是知道,這樣一篇隨大流的文章,是很容易泯然眾人的。

王璿想著,也不耐煩逐字逐句看下去,直接用瞭望氣之術,觀看起這篇文章的文氣,心說若是一篇蟲形文章,我還可以從中運作一下,但若不是,那就只能抱歉了,一篇連蟲形文章都不是的卷子,我再怎麼操作也無用啊。

而他這一看之下,就不由愣住了。

只見卷面上,一縷縷短而粗的文氣浮現,光華不住閃爍,彷彿一條條蠕動的蟲子,這還真是一篇蟲形文章。

這也不奇怪,這位於攢典也是明理的人,若不是一篇蟲形文章,也沒有這個臉面來求自己關照了。

只是他很快又愣住了。咦,怎麼這文采還呈現出繽紛五彩,耀眼奪目?

他不敢相信,情不自禁擦了擦眼睛,睜大了眼再去看,只見面前的文氣中,確實顯現出斑斕繽紛的五彩,這不僅是一篇蟲形文章,還是一篇色呈五彩的上佳蟲文!

蟲形文章好見,但一篇上佳五彩的蟲形文章,即使在整個縣試中,也難得一見。王璿愣了許久之後,才從卷面上收回目光,神色怪異的朝著旁邊的於攢典瞥了一眼,心說這於攢典是在炫耀還是怎的,有這樣一篇上佳五彩蟲形文章,還用得著來求我關照麽。

「不錯,不錯,沒想縣試中能夠見到這樣一篇上佳蟲文,作為一縣教諭,我也是十分欣慰,此人當是一位難得的人才啊……」

王璿就在那裏自顧自的誇讚起來,於攢典卻不忍心見他繼續這樣誇讚下去,這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麽。他連忙湊過身去,在對方耳邊低聲直說道:「大人,這篇文章,就是出自那江雲之手……」

什麼,王璿頓時愣住了,這篇文章,就是出自那個江雲,那個狂妄之徒之手?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臉上的表情說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你說什麼,這篇文章作者是誰?」這一刻,他確定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這篇文章作者,就是那個江雲。」於攢典再次一字一句的說道。

「哪個江雲,是不是同名同姓?」王璿沉聲問道。

於攢典咬著字眼說道:「就是那個江雲。」話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不是什麼同名同姓,就是你老要對付的那個江雲,那個得罪你老的狂妄之徒啊。

「這不可能!」王璿幾乎要咆哮出來,偏偏他此刻還不能發作,屋子裏還有其他不少人呢,只能低聲怒喝,「於攢典,你是不是弄錯了?」

於攢典搖搖頭,道:「王大人,你不知道,他是庚字型大小房第一個交卷,我當場看過他的卷子,不會有錯的。」

「你說的可當真?」

「卑職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王大人你啊,卑職所言,都是實情啊。」於攢典連忙信誓旦旦道。

王璿再次愣在了那裏,他實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以為是一件隨手搞定的小事,卻沒想出了這麼一個麽蛾子,那個狂徒竟然走了狗.屎運,作出了一篇上佳呈五彩的蟲形文章?這不是要打臉的節奏麽。

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簡直是一個荒謬之極的笑話,可是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這位於攢典不至於搞出這麼一出鬧劇來糊弄自己,單單這一篇上佳蟲形文章,就不是對方能夠輕易糊弄出的。

他忍不住又低頭仔細看去,想要徹底看看,這篇文章成就五彩蟲形文章的奧妙,到底在哪裏。

從開頭一直往下看,似乎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出彩之處,直到看到最後。

「此之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看到末尾,他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被文章這末尾一段給徹底震住了,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這篇文章,能夠成其為五彩蟲形文章了,這不是什麼僥倖,而是它確實有這個資格。

沒想到,這個狂妄之徒,不通世故的書獃子,竟然能夠寫出這等氣勢磅礴,微言大義的文字?這怎麼可能,難道是抄襲的,押題押中了,請人捉刀代筆的?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抄襲的,僥倖押題押中了,請人捉刀代筆的!一個個念頭在腦海裡疾閃而過,王璿神色一陣變幻不定。

過了良久,他放下卷子,緊盯著對方沉聲問道:「於攢典,你打算怎麼辦?」

於攢典感覺對方此刻的目光很是可怕,但即使可怕,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如實說道:「王大人,你應該明白,卑職是不能把這樣的文章黜落的,卑職沒這個權力,也沒這個膽子……」

王璿面色陰冷,重重哼了一聲,道:「於攢典,你當真以為,那個狂妄之徒,迂腐書獃子,能夠寫出這樣的斑斕五彩文章?」

於攢典愣了一愣,問道:「王大人的意思是?」

「這一定是作弊,一定是的!」王璿咬著牙狠狠的道。

作弊?於攢典心中也想到這一個可能,不過他認為對方多半還是押對了題,請人捉刀代筆,不是出自本人手筆。

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就不能亂定人罪。

「可是,卑職並沒有他作弊的證據……」他又很是為難的道。

「哼,沒有證據?這篇文章不就是一個證據!就憑他那樣一個書獃子狂徒,能夠寫出這般錦繡文章?這不是癡人說夢!有這個證據還不足夠了!」王璿有些氣急敗壞的道。

於攢典聽得卻是一臉苦色,這話也只能聽聽而已,若是拿來當作證據,難以服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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