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年三十的火（三）

操起樹枝的那一刻，他的手仍沒離開盛冰冰的手。

他滿眼都是決絕，毫無生機。

盛夫人將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已有了答案，她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沖著身旁丫頭打了個手勢。

就在手勢還沒落下的時候，程一落那邊的動作已經趕在了前頭。

他的動作很快，若非卓青鸞事先有準備，真的會來不及。

眼看著那樹枝已經刺入程一落的脖頸了，一瞬間，他握著樹枝的手臂被人給圈住。

程一落微愣，下意識的看向握著自己手臂的手主人，發現竟是躺在地上的人時，一瞬間愣住，「你？」

蘭冰撕掉了臉上貼著的假皮，尤為忌憚的看向程一落握著她的另外一隻手。

程一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呢，觸電般就鬆開了手，「你，你怎麼會？」

盛夫人清了清嗓子，「真是個愣頭青。」

卓青鸞實在忍不住了，直接笑出聲來。

彼時，院子的火已經被撲的差不多了。救火有功的小廝和丫頭們跟著盛夫人的心腹下去領賞，除夕夜著火，這是大吉大利的徵兆。

待下頭的人都撤去過後，院子裏就剩下幾個主子和貼身的婢女了。

卓青鸞蹲下身，拔出程一落手裏的樹枝，「人啊，逼急了還真是什麼死法都有。」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冰冰呢？她還好好的對吧？」

雖然沒能全然還原事件的經過，但程一落已經察覺自己被戲弄了，只不過因何被戲弄，如何被戲弄，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更準確的說，是無暇搞清楚，因為他現在隻關心一個問題，自己心愛的人究竟身在何處。

「程一落！」突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院落的一角傳來，那是一個穿著普通丫頭服飾的女子身影，但乍然聽到聲音，再跟那熟悉的身影相重合，程一落一下子認出了她，「冰冰？」

他高興壞了，抽空還在腦海裡感嘆了一下世事無常和人生的大起大落。

張開懷抱等著盛冰冰撲過來，結果被盛夫人擋了個嚴實。

盛冰冰最終撲倒在盛夫人的懷裏，她嘿嘿笑著，笑容一如程一落記憶中那般燦爛。

再回看院內的幾個人，程一落已然認出蘭冰。

「合著，這是一場戲？」

現在回想，自己衝進房間去救人的時候，其實屋內的火併沒有想像中那樣大。

不過是屋子外頭看起來火勢兇猛，怪嚇人的。

當時程一落也沒注意，心裏只顧著慶幸，幸虧自己的冰冰還是全和的，並且身上沒有火星。

現下看來，自己是被人給耍了。

他是想發火的，可一扭頭看到盛夫人臉上的釋然，他頓時明白了。

如果盛冰冰是他的女兒，他也不會光憑著外頭的調查，就放心的將女兒交出去。必得是過命的感情，才更穩妥。

哪怕程一落剛剛在撲進火場之前有半分的遲疑，他此生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所以，我現在算過了考驗嗎？」程一落的話是沖著盛夫人和卓青鸞說的。

卓青鸞壞笑，「那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目光瞥向盛冰冰。

其實盛冰冰在得知母親跟姐姐的計劃第一瞬間，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她能想像得到程一落為救自己奮不顧身的樣子，但說實話，心裏頭還是有那麼一絲絲不確定的。

適才親眼看著他不管不顧衝進火場，盛冰冰的雙目都濕潤了。

還有他傻裏傻氣拿著樹枝要殉情的時候，那樹枝舉起的瞬間，恍若並非重合程一落的脖頸，而是沖著盛冰冰的心頭。

經此一事，也讓她自己看清了，程一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傻不傻啊你？」

盛冰冰帶著哭腔的問候聲，傳入程一落的耳中。

他甚至在意識到她死了之後，第一個反應是自責，而不是沖著同樣有一定責任的盛夫人大吼。

盛夫人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她苦笑著搖頭，「真沒想到，我女兒的眼光，還不錯。」

這算是對程一落的肯定了。

程一落和盛冰冰聽了，喜極而泣。

「你們還真是夠豁出去的，真將院子給燒了啊？」

情緒都穩定下來後，程一落後知後覺的問。

卓青鸞挑了挑眉頭，「糊弄你一個從來沒到我們院子周圍轉悠過的人，還不容易麽。」

程一落聽出話裏有話。

旁邊的盛冰冰已經出言提醒了，「這壓根就不是我的院子，而是我跟二姐姐的院子旁一個廢棄已久的廢院，今天下午臨時整修出來的而已，天黑的情況下，你又心急，壓根都沒注意到屋子裏的細節。」

這些日子來往傳信都是蘭冰在負責，她的身手好，又能夠輕易出入盛府，所以程一落今天算是第二次出現了，第一次是摸排盛家後院的情況，今天是直接找上門來。

在大火的情勢陪襯下，他哪裏分辨的出盛冰冰的院子，自然是小廝說哪兒就是哪兒了。

而且剛剛卓青鸞和盛夫人的表情配合太到位了，程一落哪裏有空去鑒別事件的真假。

程一落傻笑著，「我一心隻想著把你救出來，哪裏還顧得上別的。」

「盛府今晚的火，明天勢必要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你們不能再逗留太久，還是好好商議一下離開的事宜把。」盛夫人幾乎是咬著牙提醒道。

「我的幾個條件，你既然都答應了，便一定要遵守，不管你們身在何處，都要向家裏報平安。」

盛冰冰點頭，程一落跟著點頭，「那伯父那邊，我要去面見一下嗎？」

盛夫人深吸一口氣，閉眸的瞬間緩緩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吧。」

卓青鸞隱隱能夠感受到盛夫人肩上的重擔，雖然程一落經過了她的考驗，但是女兒就這麼跟人家走天涯了，怎麼會不擔心。

「舅母，佐羅盟是遍佈各國各個角落的，墨容琛都說了，一定會派人好好保護他們的周全，自然了，若是程一落敢欺負妹妹，也不會有他什麼好果子。」

盛夫人勉強擠出了一抹笑。

卓青鸞扭頭將程一落扯到一邊，「你可想好了，盛府跟永定侯府維持現狀已經是最好的狀態，等你們兜一圈回來，指不定盛府亡了，或是永定侯府亡了，你們確定，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