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顏吐了口濁氣，慢吞吞坐起身來。

「張神醫呢？」她問。

「跟公子在外面說話呢。」滿月說。

「跟謝傅奕在一起？」

「嗯。」滿月點點頭，說道，「公子正詢問您的狀況呢，怕吵到您休息，他們兩個出去了。」

齊顏從床上下來：「我去看看。」

滿月連忙扶住齊顏，說道：「少夫人，張神醫說了，讓你好好休息。」

「我已經沒事了。」齊顏一邊說著話，人已經走到了外面。

此時的張神醫與謝傅奕聽見了動靜，轉頭看向她，目光齊刷刷的。

倒是齊顏微微一愣，問道：「怎麼了嗎？」

「好點了？」謝傅奕說著，走到了齊顏的面前。

齊顏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不遠處的張神醫。

張神醫道：「我還有事，想告辭了。」

說完，轉身走了。

齊顏還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張神醫，但是他人走了，齊顏也隻好暫時忍住了。

「怎麼了？」謝傅奕道，「看起來像是有心事……」

「沒事。」齊顏揉了揉鬢角，從她醒來，已經不疼了，但是她依舊想不起來找張神醫施針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謝傅奕道：「餓不餓？」

他這麼一說，齊顏的肚子跟著應景兒的叫了起來。

「……」

謝傅奕抵嘴笑了笑，說：「走，帶你去吃東西。」

齊顏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跟上了謝傅奕。

…………

…………

吃完的時候，齊顏心裏還惦記著張神醫的事情，顯得有些走神。

謝傅奕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齊顏？」

「怎麼了？」齊顏定睛，看向謝傅奕。

「飯不合胃口？」謝傅奕問。

「還好。」齊顏說。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走神。」謝傅奕打量著齊顏，「是不是不舒服？」

齊顏舔了舔嘴唇，她自然不能跟謝傅奕說張神醫的事情。於是隨口編造了一個理由：「我的腦袋還是有些暈，不太舒服？」

說著，說著，齊顏微微一頓，隨即又道：「一會兒吃了飯，我讓張神醫在給我看一看吧。」

謝傅奕說：「好，等吃完飯，我跟你一起去找張神醫。」

「不用了。」齊顏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反正我也沒事。」謝傅奕說著，幫齊顏夾菜。

齊顏本來還想繼續拒絕，但是又擔心引起謝傅奕的懷疑，隻好作罷了。

…………

…………

吃完飯後，兩人一起去找張神醫。

敲了敲房門，裏面沒人應答。

齊顏與謝傅奕對視了一眼。

「張神醫？」齊顏繼續敲門，「你在嗎？」

屋中依舊沒有回聲。

齊顏試探地推了一下房門，沖謝傅奕說：「房門是在裏面上鎖的。」

那意思就是說，房間裡應該有人的。

「張神醫！」謝傅奕拍門，「開門。」

依舊沒有動靜……

齊顏心裏一驚「不會是出事了吧？！」

謝傅奕沖身後的聰明說：「把門撞開。」

話音落下，就在聰明要撞門的時候……

「砰」的一聲，張神醫那本來毫無動靜的屋中，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即而來的是張神醫一聲低吼！

齊顏與謝傅奕對視了一眼，此時張神醫的房門也打開了。

他本就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有些陰鬱。

見到門外的齊顏，張神醫揉了揉腦袋，顯得有些煩躁。

齊顏掃了一眼他身後，只見張神醫的屋中堆了一地的書。

兩口書箱大大的敞開，看樣子裏面的書都被張神醫翻出來了。

「你們有事？」張神醫問齊顏與謝傅奕。

齊顏說：「是我，我頭有些不舒服。」

張神醫一愣，隨即瞭然似的，說道：「藥丸吃了嗎？」他在給齊顏針灸之後，還給了齊顏一味藥丸，讓她按時服用。

齊顏剛才吃飯的時候，已經將藥丸服送了，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吃下藥丸之後，沒有覺得自己變好，同樣的，她也沒有覺得自己變得不好。

張神醫揉了揉鬢角，說道：「現在在船上，條件不允許，等下了船，我重新開一副葯，少夫人，你吃了就會見效。」

齊顏應付地笑了笑，說道：「張神醫，勞煩你再給我看看吧。」

說著，她沖張神醫使了一個眼色，張神醫會意，點點頭。

「進來吧。」

齊顏走進張神醫滿地醫書的房間中。

張神醫沖謝傅奕道：「你們在外面等一等。」

說著，將房門關上了。

屋中只剩下齊顏與跟張神醫了。

張神醫道：「少夫人，你的這種癥狀不用放在心上，沒事的。

齊顏說：「我記不得了。」

張神醫道：「記不得什麼？」

「你給我針灸的時候，我起初還是有些印象的，我們在說話……但是到了後面……」齊顏說著，輕輕皺了皺眉心，繼續說道，「到了後面，我的印象就徹底不清楚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張神醫說：「少夫人，你想太多了。」

齊顏不置可否，她盯著張神醫，雖然沒說話，但是明顯的，張神醫的這種說話不能說服她。

張神醫說：「你不是記不得了，你是睡著了。」

齊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睡著？」齊顏一針見血，「我們只是逢場作戲，你心裏也很清楚吧？」

她說著，不由頓了頓，繼續道，「但是，你似乎是真的將我當成病人了。」

張神醫望著齊顏。

齊顏揚起下巴，回視著他。

張神醫輕輕嘆口氣：「好吧，少夫人，我就實話實說吧。」

「你說。」齊顏道，「我聽著呢。」

「我說過，你身上有些東西很奇怪。」張神醫道。

齊顏不由挺直了脊背，精神緊繃，但是神情上倒是沒有表露出來。

張神醫說：「我之前就跟你說過的吧？我很好奇，你身上那種說古怪不協調的東西是什麼。」

齊顏摒棄精神：「所以，你在我身上……想要證明你的猜想？」

「差不多吧。」張神醫說的很誠懇，他繼續道，「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少夫人，你身上真的有些很不協調的地方。」2k

「哪裏？」

「記憶一類。」張神醫說。

齊顏像是被人一下子攥住了心口。

張神醫說：「少夫人，你或許不相信，但是這是事實，我這個人天生有種感知病人的技能。」

齊顏看著他，不置可否。

張神醫道：「我對你的好奇，只是處於直覺。」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還是那句話，我只是想要將少夫人當成一個值得研究的病人，我不會傷害你。」

齊顏將信將疑，依舊說話。

難的是，話少的張神醫繼續說道：「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將你跟大公子都治好。」

齊顏微微眯起眼：「我跟大公子？」

張神醫說：「是的。」

齊顏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拒絕你的話，謝傅休那邊……」

「我會盡全力治療大公子。張神醫說。

就在齊顏覺得他還不錯，正要點頭的時候。

只聽張神醫話鋒一轉：「但是，我可能做不到心無旁騖。」

「什麼意思？」

「我會一直想著少夫人的病情，從而分心。」張神醫說，

齊顏：「……」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齊顏說。

張神醫道：「少夫人，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他一字一頓，說得極其認真，加上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讓人看起來更是不由信服。

齊顏嘴角揚起了冷笑，她道：「我沒得選，不是嗎？」

張神醫抿著嘴唇，沒有否認。

「好吧。」齊顏說，「我答應你了。」

「多謝少夫人。」張神醫由衷地看著她。

齊顏說：「也希望你對的起你那個神醫的稱呼，要是謝傅休的雙腿治不好……」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是眼中的威脅與殺氣直衝張神醫。

「這你放心，大公子的腿，我一定能治好。」張神醫道。

「那最好不過。」齊顏說。

…………

…………

齊顏與張神醫說完話，隨即離開了張神醫的房間。

謝傅奕還等在門外，見齊顏出來了，問道：「怎麼樣了？」、

齊顏道：「沒事，張神醫說，我這種癥狀，需要一點點的治療，才能康復。」

「時間不是問題。」謝傅奕說，「反正，他要去謝家給大哥看病。」

齊顏點了點頭，又問：「到時候，你安排他住在謝家嗎？」

「我也想他住在謝家，但是……」謝傅奕說道：「張神醫的意思是不住在謝家。」

「他還住客棧？還是，他在酆京房子？」

「他不住客棧，在酆京也沒有房子。」謝傅奕聳聳肩。

「那他……」

「他說要住在好朋友那裏。」

「張神醫在酆京有朋友？」齊顏稍稍吃驚，不是因為張神醫在酆京有朋友，而是張神醫竟然有好朋友。

跟張神醫相處久了，會發現他是一個醫癡，眼中除了藥材，病人，病症，似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很難想像，這種人還有好朋友。

「他朋友是誰啊？」齊顏問道。

謝傅奕說：「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他那麼說了。」

齊顏道：「要是可以，還真像見一見張神醫的好朋友了。」

謝傅奕笑了笑：「到了酆京，自然就能見到了。」

「是啊。」齊顏嘆口氣，「到了酆京……」

…………

…………

酆京。

跟謝傅奕在海上漂泊了一段時間之後，齊顏終於轉回了陸路，然後又快馬加鞭走了幾天之後，酆京到了。

黃昏時分，齊顏站在酆京的永定門，夕陽籠罩著城門，熟悉又陌生，齊顏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裏驟然生出了幾分近鄉情怯來。

「終於回來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伸出頭，看著馬車一點點駛進城門。

謝傅奕說：「是啊，回來了。」

他的口氣淡淡的，沒有齊顏那麼激動。

馬車不緊不慢地穿過一條條的大街，朝著謝家走去。

齊顏坐在馬車裏，心跳隨著馬蹄聲，一點點加快。

快要到謝家了……

快要能見到謝傅休了，這麼算起來，她已經跟謝傅休分別將近三個月了。

不知道謝傅休現在怎麼樣了？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還有他從伽藍寺那邊得來的種子，開花了嗎？

齊顏心裏滿懷期待，很不得現在就衝到謝傅休的面前去。

「少夫人，到了。」滿月的聲音傳來了。

齊顏倏然坐直了身體，她撩開簾子，往車外看去。

謝府就這麼出現在了眼前。

謝傅奕率先下了車，然後將齊顏也扶下去。

齊顏站在謝府門口，抑製著心裏的激動。

「哥，你終於回了！」就在這時候，只見一道粉色的身影，急匆匆沖了出來。

謝纖纖見到謝傅奕，激動的雙目濕潤：「哥！」

她衝到謝傅奕的面前，上下看著謝傅奕。

若不是礙於規矩，謝纖纖恐怕會直接謝傅奕的懷裏，抱著不撒手。

「回來了。」謝傅奕跟謝纖纖笑了笑，表情恰到好處，不會過分親昵，但是也沒有顯得太過冷淡。

「公子，少夫人，你們可算回來了？」府裡的管家站在謝纖纖的身後，說道，「夫人請你們趕緊過去呢。」

「好。」謝傅奕點點頭，看向齊顏：「走吧。」

齊顏迫不及待的心稍稍冷靜了一些。

她雖然很想見謝傅休，但是在見謝傅休之前，少不了要見謝夫人。

「我想去換一身衣服。」齊顏對於謝夫人，是能拖延就拖延。

謝傅奕點點頭，沖一旁的管家說：「我跟少夫人一路風塵僕僕，先去洗漱一下，再去見母親。」

「是，是！」管家說道，「夫人知道公子跟少夫人今天回來，已經備好了飯菜了！」

「知道了。」謝傅奕說著，拉著齊顏往他們的住處走了。

…………

…………

回到凌春院之後，齊顏往椅子上一坐，沖謝傅奕道：「我不想去。」

謝傅奕道:「不想去見母親？」

齊顏一聳肩：「她想見的是你，不是我。」

那意思，我去不去都可以。反正，謝夫人不見她，估計會更開心。

謝傅奕嘆口氣，他看著齊顏，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剛回來，應該去給母親請安，省的她挑錯。」

齊顏一攤手：「我去了，她還是會挑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