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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君》69.平寇(十)
此為防盜章,防盜過後會正常顯示。忙忙碌碌過年關,神威侯府多了李檀和嶽淵兩人,要比往常過年時更熱鬧些,府上的炊煙一日比一日熏濃。

嶽淵隨著李檀走親訪友,認識了諸多人。他從別人的口中陸陸續續中聽得一些關於李檀的事。一個一個往昔的碎片,叫他撿起來,珍寶似的握在手中,慢慢拚湊出一個他不曾見過的李檀。

京都的故友知曉的皆是李檀少時的往事,能叫人留下印象的無非是他少年意氣時的幾段風流韻事,聽來十分有趣。

唯獨叫嶽淵有些不快的是,景王謝容的名字總是如影隨形似的揮之不去,但凡有人提起李檀,謝容的名字必不缺席。

可那日在品香樓,謝容掐著李檀的脖子,兩人勢如水火,任誰也看不出這兩人曾是昔日裏不分彼此的知己。

嶽淵想到,當初他在破廟遇見李檀,李檀隻當他是個小乞丐。面對這樣的陌生人,李檀都願意伸出援手,助他救人,可見李檀稟性端良雅正。如此李檀與謝容割袍斷義,約莫也是那謝容先做了背信棄義之事。

這般想來,嶽淵心中的不快就堆得更多。他心下意氣地怨自己當時怎麼沒下手再狠些,叫姓謝的更痛些才解恨!

李檀怎曉得他在想什麼?只在偶爾在嶽淵習劍時,見這孩子有些反常。

嶽淵之前同李檀學過一招半式,溫習之時卻打得毫無章法,對著木樁子就是亂砍亂刺,好似要泄氣似的。

李檀還以為他是因劍法無所成就才這樣心急如焚,憋了一腔的火氣。故而,李檀置辦了些禮物,帶他拜見了三個人。

嶽淵拿著佛鱗,同李檀拜過裘成哲、房利仁、秦發三人。

三人同住在一間大院,院子簡而不陋,後有一校場,置十八般兵器,乃是三人操練兵士之地。

李檀同嶽淵說:「這三位師父是我父親的門人,得我父親相授,習得我李家的刀法與劍法。裘成哲裘師父,刀法一流,甚於我父,在京都難逢敵手;房利仁房師父愛劍,劍法亦是個中頂尖兒,我可與他共同指點你。」

嶽淵按規矩,先跪下給兩位師父敬茶磕頭,受楊甘柳露,收下師禮,才算真正拜入師門。

等嶽淵起身,李檀拉著他走到秦發麵前,溫聲說:「李家槍不傳外姓人,這是李家家訓,我不敢違背。秦師父的槍法絕不遜色,李家槍精於變,秦家槍勝於威,日後你可同秦師父學習。」

嶽淵再行過拜師禮,從秦發手中接過紅彩。

他拱手對著三位師父躬身行大禮。李檀見他神色略有些惶恐,又想起自己來之前未曾告訴他拜師一事,想必是嚇到了他。

李檀說:「你莫怕。你既喜歡劍,只需專攻劍法。但遇敵時情勢瞬息萬變,若對其餘兵器一竅不通,容易敗在變通上。故而遣了另外兩個師父教你,稍有涉獵就好。」

嶽淵點點頭:「知道了。」

從這之後,嶽淵晨起後就來此處同三位師父習武,一直練到到暮色沉沉。李檀巡營點兵完就來此處接他回府,偶爾李檀不需要當值的時候,也會來瞧瞧嶽淵。

三位師父說他天資聰穎,許多東西一點就通,而且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思路,運之劍法中竟也有別樣的鋒芒。唯獨底子不夠紮實,可這孩子勤奮用功,做事從不偷懶搪塞,故而進境很快。

等到春風拂落桃花的時候,李檀和嶽淵對劍,嶽淵已經接上幾式。若李檀有心相讓的話,二人也能打個有來有去。

仲春之際鹿鳴書院已經開始講課,嶽淵入學前,授課先生做了新卷予他考核。

授課先生看過他的卷面,知曉這孩子已讀過五經,且見解獨到,無需再學。等到秋闈後開了新課,再來同其他學生一□□習方可。

信送到侯爺府。李檀收到來信後,心下正合了意。

如今嶽淵在劍法上漸入佳境,不宜擱置,若去鹿鳴書院上學,難免會有所耽誤。

嶽淵正在四角亭練劍,李檀將信轉給嶽淵看。

嶽淵收劍,將信展開看了一番,方才回答說留在府中修習也好。神威侯府藏書眾多,他一一讀來也受益匪淺,偶爾還能翻到一些奇志怪傳,更是有趣。

李檀見他肯這樣勤奮上進,心中甚為欣慰。

「若提起藏書,三願家中的藏書多達十萬多冊,才是真正的浩如煙海。」李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嶽淵額頭上未乾的汗水,說,「他平日裏常以讀書作畫為消遣,多一個小友在側,想必也會歡喜。你倘若真喜歡讀書,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見他。」

嶽淵知道他說得是陳卓陳三願。可他依稀記得那日在監牢門口,那人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咬牙切齒似的警告著「你不要害他」。

這人可能真喜歡小友在側,但這個喜歡的小友一定不會是他嶽淵。

嶽淵搖搖頭說:「裘師父告訴我貪多嚼不爛。侯爺府已有兩萬多冊藏書,我又笨,看一本就要費好長時間,不敢再叨擾陳公子啦。」

李檀笑了笑:「阿淵才不笨。」

嶽淵提起佛鱗劍來,笑嘻嘻地問李檀:「今日有沒有時間同我對上幾式?上次你拆的那幾招,我已有了對策,此番定能贏你!」說話帶些年少輕狂,甚為歡喜。

李檀見他胸有成竹,起了幾分好奇和興趣,隨即轉身隨手摺下一枝桃花,以桃花枝代劍,對上嶽淵的佛鱗。

嶽淵說:「佛鱗鋒利,要是傷了你怎麼辦?」

「無妨。你盡可使來,我拚盡全力躲著便是。」

嶽淵心下一定,起劍,先是按照上次同李檀對劍的招式沖將上去,提身抬腿,跨步俯身先往他下盤攻去。

李檀小退一步,躲過佛鱗的攻勢,側身反手,翻腕以桃花枝刺向嶽淵的肩背。此刻卻見嶽淵猛地轉手豎起佛鱗劍,李檀往下刺劍的手臂險些就撞上劍尖兒,好在他立刻收下攻勢,連退數步,方才化解這個險招。

李檀大笑一聲:「有意思。——那就來真的了!」

對劍,不講究速度,但求研究劍式中的精妙與紕漏,故而打得極慢。但若真打起來,全憑一瞬間的反應,是幾乎出於本能的見招拆招。

李檀手持桃花枝刺過來,臉上帶著嶽淵往常不曾見過的笑意,他彷彿看到了眾人口中的那個少年李檀,神采飛揚、熠熠灼目。

嶽淵一愣神,見桃花枝刺到眼前,下意識翻劍擋過,退身站定。不及他再想,李檀又攻上一招,用得是他上次對劍時的招式,卻比那次更快。

嶽淵不及反應,按照往常練得招式迎接上去。

李檀先沖著他的腰際掃劍,令嶽淵下盤難以站定,再沖他的胸膛上挑而去。

上次嶽淵只顧著退,因下盤不穩而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這樣的戲弄氣得嶽淵眼眶都紅了一圈,卻怎麼都沒有掉淚,起來拍拍灰塵就叫著要跟李檀再來過。最後還是李檀大笑著將他抱到懷裏哄了幾句,又是低聲道歉又是蜜裏調油的,哄得嶽淵臉都紅了,方才隱下淚意。

嶽淵見他又來這招,旋即仰身躲過,借劍翻轉錯至後方,速度之快,讓掃空的李檀都吃了一驚,再度回身展劍之時,嶽淵已挑劍刺到他的面前。

李檀急急撤劍收勢,卻已晚了半步,桃花碧葉紛揚而下,手中的桃花枝被削去半截。嶽淵見他退得急,趕忙移步上前,扯住李檀的手腕。

李檀借力穩住身,驚魂甫定。

他與嶽淵對劍,從未認過真,即使是方才說要來真的,他也已刻意放慢速度,斂下大半鋒芒。他隻當這是兩人之間兒戲,可剛剛嶽淵對上的招式著實不凡。

這才短短幾個月,嶽淵就能有這樣的進界,真是難能可貴。

嶽淵這下才看出李檀是成心相讓,一時又急又氣,攥在李檀腕間的手越收越緊,說:「說好的拚盡全力,你又在讓我!你就是瞧我不起!」

李檀趕忙認錯:「是我輕心,不想阿淵會這樣厲害。下次一定不會讓你了。」

嶽淵聽出三分敷衍、七分哄弄,頓時氣得臉色發紅:「騙人!」

李檀彎起眼睛來,隻覺眼前的嶽淵端得可愛,不防地笑道:「不騙你,真心話。」

嶽淵早就聽說李檀和謝容曾在禦前對劍一事,那等風姿,但聽幾句三言兩語的描述就已能想像出來,李檀是將謝容當作真正的對手的。

嶽淵不知自己從哪裏生出來的好勝心,經過牢獄之災後,他迫切地想贏過謝容。連李檀對劍態度這樣的小事都計較著。明明他與謝容素不相識,可他但凡聽到謝容半分好,就忍不住地生氣。

他曉得自己在嫉妒了。

可從前他爹只是教給他勿嫉勿妒,卻未教他該如何將抑製下這份小人之心。

李檀掙了下被嶽淵緊緊握著的手腕:「鬆開罷。你教訓起人來可厲害,別人見了,一定要笑話我啦。」

嶽淵瞥著嘴,慢悠悠地鬆開手,還不忘扯了扯李檀發皺的袖子。

李檀一直低低笑個不停。前院跑來個小奴,向李檀稟告道:「侯爺,陳卓陳公子來了。」

李檀疑著皺眉,連忙扔掉手中的桃花枝,往前廳走去:「他怎麼親自來了?」

陳卓行動不便,諸事皆會令下人傳信,這樣親自趕來很是少見。嶽淵也跟上去,遠遠就見陳卓已在中庭等候。

中庭圃子裏栽著一棵美人樹,滿樹的花朵開得燦爛奪目,灼灼如燃。陳三願一襲白衣,好似已入畫卷,勝過冰雪眼睛移過來,帶上彎彎一淺笑。

「意桓。」

李檀笑著迎上去:「三願!」

嶽淵跟在李檀的身後,又怎會看不見那一眼不經意間露出的似水柔情?他心下緊了緊,趕忙跟進幾步,上前扯住李檀的袖子。

李檀下意識地看了嶽淵一眼,但沒在意,隻順手握住嶽淵,轉頭問陳卓:「怎麼自己過來了?可是有急事?」

陳卓也不同他拐外抹角,點點頭:「我大哥出事了。」

——這次吏部尚書康大人也會來,他尚文崇武,愛才若渴,若你能拿到第一名,指不定能成為他的門生。往後可就要飛黃騰達了!

關飲江被「飛黃騰達」四字震得心遊魂盪,再向姚崇義確認無疑後,關飲江直覺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也是有機會的,不再被人瞧不起,不再受人欺辱。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

姚崇義自然推崇他去參加,也願意在名冊末尾加上關飲江的名字,但以關飲江的身份,必要得主家同意才行。

姚崇義要關飲江向嶽淵求個機會。

關飲江聽言,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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