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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爺駕到束手就寢》039:狠狠虐!
「大亂起,雄起吧,桃花!」

——摘自《桃花公主手劄》

「你要去哪嗎?」

「嗯。」鳳青點頭,溫聲道,「去蟲海。」

桃花聞言撐起身子:「去做什麼?」

鳳青按著她的肩,讓她躺好,將她傷口處的葯汁揉開,便又重新纏上乾淨的布帶,不緊不慢的動作,語調亦心平氣和,道:「去替你討帳。」

桃花想勸。

鳳青將她的衣裙整理好,掌心輕輕覆在她腹上,輕輕地拂:「那腐螢草的傷,不能白白受了。」

他護短,尤其護她。

鳳青與哥哥的想法倒不謀而合,要去討點利息回來。

她抓住鳳青的手,苦著臉叮嚀:「那你別受傷了。」

他拍拍她的手,說好。

九月初九,宜嫁娶。

北贏妖王大婚,尊上親臨蟲海迎親,納花鰱魚族漣清為妃,迎親的隊伍從妖都城南足足排到了城北,盛況空前。

蟲海水府宮中,張燈結綵,紅綢鋪了十裡。

玉石陳設的深閨裡,女子正在對鏡貼妝,青黛描眉,唇點硃砂,金鑲玉石的鳳冠墜下一顆瑩潤的三瓣蓮,貼著眉心,漣而不妖,甚是好看。

黃衣的婢女取來了蓋頭,遞給女子。

她笑,鏡中模樣姣好,妝容十分精緻。

為官五栽,漣清極少作如此女兒打扮,換上了女兒紅妝,眉宇間的凌厲與沉斂也柔和了,添了幾分出嫁女的嬌羞,問身側的婢女:「什麼時辰了?」

婢女回道:「回大人,還有一刻便午時了,大陽宮的迎親隊應該快到蟲海海域了。」

漣清彎起了唇角,手拂過鏡前琳琅滿目的珠釵玉石。

婢女為她挑了一支和田玉的簪子,華美而不繁複,漣清搖頭,從抽屜最下層的梳妝盒裏取出來一支簪子。

「戴這一支。」漣清不禁揚唇,「這是尊上送來的。」

青銅的簪挺,碧玉鑲嵌,墜了玉石的流蘇。

婢女接過簪子,小心地為漣清別在發間,笑道:「這簪子真好看,尊上對大人這般好,大陽宮三十二殿裏一位娘娘都沒有,日後大人定會聖寵不衰。」婢女哦了一聲,嬉笑,「奴說錯話了,該改口喚娘娘了。」

漣清笑而不語,不似平日為官時的冷沉。

婢女取了紅綢的蓋頭,替她覆上,遮了視線,她垂眸,只能看見蓋頭的尾端綉了一尾龍鳳呈祥的雲紋。

一刻時辰,分秒如春東漫長,漣清沒有等來她期盼已久的人,卻等來了花鰱魚的滅頂之災。

鞭炮聲響,蓋過了蟲海水域的潺潺水聲,玉石水府外,腳步聲如擂鼓,亂而急促。聽聞鞭炮聲,婢女滿心歡喜地出去,回來時,臉色卻慘白。

「怎麼了?」

「大人,您快走吧。」婢女濕了眼,「尊上的親兵已經入水域了。」

漣清猛地站起來,撞到了鏡前的梳妝盒,珠釵玉石滾落了滿地,她滿眼驚慌:「什麼親兵?」

婢女慌不擇言:「不是、不是來迎親的,殺、殺——」

話未完,漣清便已扯了蓋頭,紅綢落地,她踩過,蓋頭上銹的鳳紋圖案上留了一個灰色的腳印。

那日之事,北贏史書,只有聊聊三兩筆:大婚之日,魚族藉機起事,尊上被困蟲海,赤練營出兵三萬。

魚族藉機起事……

好一個魚族藉機起事,堵了悠悠眾口,便可堂而皇之地剷除異己。

不到須臾,整個魚族水府便橫屍遍地,到處都是殷紅,漣清趕到正殿時,只見滿地的血,她的父親母親便躺在一堆屍體之間。

她大喊:「母親!」

身著雍容華貴的女人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臉色烏青,已經了無氣息了。不遠處,她的父親抬著手,還在嗚咽掙扎。

「父親!」她坐在地上,一身繁雜的大紅色衣裙很快便被地上的血染濕了,她紅著眼喊,「父親,父親。」

地上的男人抬著手,不停地抽搐,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嘴裏大口大口烏黑的血汩汩地往外流。

漣清急得瞳孔微微凸出,嘶吼著催促:「緹兮在哪?緹兮呢?」

她父親抬著手,抓住她的袖子,睚眥欲裂,斷斷續續地說:「連……連、孝……」

如鯁在喉,男人身子劇烈地抽動,一口血湧出喉嚨,噴了漣清滿手。

此時精緻的妝容也遮掩不住漣清猙獰到扭曲的神色,她幾乎是咆哮出聲:「你快告訴我緹兮在哪?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們唯一的活路,她在哪?在哪啊!」

「連……連……」

男人募地瞳孔渙散,身子一抖,四肢癱軟,便斷了氣,瞳孔還睜著,死未瞑目。

漣清綳直的背脊徹底一松,便癱坐在了地上,癡癡發笑。良久之後,她撐著地,趔趄地站起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沉痛地閉上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

漣清轉身欲走,身後毫無預兆地傳來年少的音色。

「去哪?」

她身子微微一僵,動作遲緩地轉身,抬眸看著正殿偏門旁的人:「是你殺的?」

楚梨花靠著門,懶得廢話。

一雙眼清冷又黑沉,掃了一眼殿中的一片血色狼藉,再抬眸,他神色淡漠,言簡意賅地問:「那條鯉魚在哪?」

漣清募地發笑:「你娶我,只是為了她?」

楚梨花搖頭:「不。」他依著門,幽幽深沉的眸子欲斂不斂,有些懶漫,道,「本王討厭魚,尤其是你們花鰱魚,容不下你們一族。」

雲淡風輕的語氣,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沒有絲毫情緒。

漣清冷笑,原來,他早就存了殺心。

「為什麼這麼對我?」她直直地看著那雙漠然的眼睛,殷紅的眸灼灼滾燙,漸進覆了一層模糊的水光,一張嘴,如鯁在喉,「我那麼——」

他打斷,滿是不耐:「本王不想聽你廢話,那條魚到底在哪?」

冷漠無情至此,這便是她的王。

漣清的臉上,神色一分一分冷下。

她垂下眼:「死了。」

楚梨花眼底暮色穆然沉下了,邁開了腿,步子緩緩,他身後親兵隨行,整個殿中噤若寒蟬。

只剩他冷若冰霜的嗓音:「它死了,那就來算算你身上的帳。」

殺氣,森然。

還以為天衣無縫,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漣清渾身寒顫不已,一股強烈的惶恐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深知,這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半妖心腸手腕有多狠。

咽喉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漣清大口地喘息,狠狠咬著唇竭力鎮定下來,聲音卻不自覺地發顫:「尊、尊上,您饒漣清一回,漣清都是太愛慕尊上,才會犯下如此大禍,求尊上看在漣清多年侍奉尊上左右的份上,網開一面。」

她緩緩彎下膝蓋,便跪在了少年面前,背脊發涼,呼吸急促,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

他動了殺心,除了求饒,無路可逃。

雙手負在身後,少年只是冷冷地斂著眼睫,眼底暗色沉沉,沒有一分起伏。

他摩挲了一下白皙的手指,良久沉默後,道:「拔了你頭上的簪子,自己動手,你算計我妹妹三次,簪子便入腹三寸,能不能活下來看你命夠不夠硬。」

一字一字,慢條斯理,好像跪在他面前的只是無關緊要的貓貓狗狗。

入腹三寸,那同要她的命有什麼區別。

漣清幾乎將唇角咬破,瞳孔充血,抬頭看著他,聲音哽咽:「我在大陽宮伴你七年,你便一分情面都不留?」

他似不耐,蹙了眉頭,抬眼:「別等我動手。」

半分心慈手軟都沒有,那一雙眼裏,冷漠得讓人心驚。

「呵。」

漣清苦笑一聲,自嘲自諷,笑出了滿眼的淚,她顫著手,取下發間的簪子,那是大婚之前他送來的簪子,她曾天真地以為,是他給她的聘禮。

緊緊握著簪子,手背青筋若隱若現,漣清咬牙:「好,望尊上說話算話。」

話落,她抬起手,狠狠將簪子刺入腹中。

入腹三分,整個簪子幾乎全部刺入骨肉,血水滲著簪頭滴下,將玉石的步搖染得鮮紅。

她僵直的背抽搐,蜷著身子倒在了地上,血染紅妝,濕了嫁衣,自始至終,她便睜著眼,看著少年,看他目下無塵,眼裏不曾起過一分波瀾。

才十四歲的年紀,如何生了一雙這樣過盡千帆後的冰冷眼眸。

楚梨花不言,看著血漫了一地之後,才道:「把她扔出蟲海,其餘花鰱魚族群,處理乾淨了送去黑鯨族。」

成明大妖領命:「屬下尊令。」

北贏食物鏈,黑鯨族在花鰱魚之上,無疑,楚梨花是要滅了整個花鰱魚全族。

地上的女子抱著腹,蜷縮成一團,蒼白的臉上,冷汗順著臉頰砸下,她痛得嗚咽,艱澀地開口:「你不殺我,是不是還顧念一分昔日伴讀的情誼?」

他的行事作風一貫狠辣,眼裏容不得一絲陰私,逆者亡,從來都沒有例外。漣清想,她隻受了一簪,是否是他存了一分惻隱之心。

她艱難地抬起頭,尋著少年的視線望去。

楚梨花道:「那根簪子一寸兩寸的地方塗了冥魘花,三寸的地方塗了腐螢草,這都是你欠我妹妹的。」

一筆一筆,一清二楚。

三寸入腹,葯入骨髓,必死無疑。

漣清平躺在地上,摸著腹上汩汩流出的血,大哭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蟲海外,是十裡荒山,滿山灌木,雜草叢生。

急促的呼吸由遠及近,只見男人身背包袱,邊跑邊回頭,神色慌張滿頭大汗,踩著遍地的灌木,腳下的衣擺被木刺劃破了道道口子。

男人慌不擇路,正逃竄著,上空中忽然飄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又尖細。

男人募地抬頭,瞳孔驟然放大,眼裏映進一張極度白皙的臉,紅唇似血,大大的眸子幾乎嵌了半張臉。

那笑聲的主人坐在一顆三人粗壯的樹上,不過七八歲的模樣,晃蕩著兩條腿,腳上鈴鐺輕響。

她輕笑靈動,問:「還往哪裏跑?」

男人背脊下意識綳直了,結巴著說:「沒、沒有要跑。」

男人七尺身量,很是俊郎,唯獨臉色太白,額頭上冷汗不止,正是連孝,一改平日的邪佞,眼裏全是慌色。

女孩兒從樹上跳下來,身量不過連孝腰腹那般高,大大的眼珠像兩顆黑色的磁石,她問:「我要的東西呢?」

童妖蕭魘。

蠱蟲一族素來讓北贏眾妖聞風喪膽。

連孝強裝鎮定,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握,道:「你先把解藥給我。」

三日前,蕭魘將他從大陽宮地牢裏救出來,之後,他便淪為了她的俘虜,甚至不惜弒父弒母。

蕭魘似乎在思考,晃著手腕上的鈴鐺,許久,才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瓷瓶,扔在了連孝面前,他倏地搶過來,後退了數步遠,將瓷瓶的葯塞拔了,嗅了嗅,這才服下。

蕭魘伸手:「給我。」

連孝觀望了一番四周,退至十米之外,解下身後的包袱,朝空中用力一擲,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轉身拔腿便跑。

蕭魘縱身一躍,接住了包袱,晃了晃,笑了。

解開層層布帛,包袱裡是一個玉石圓壺,壺裏面,淌了一條銀色的鯉魚,正在繞著圈遊盪,甚是歡快,日光投在玉石圓壺上,反射出淡淡的蔥綠色,透明晶瑩的水光裡,泛著一層銀色。

蕭魘伸手,敲了敲壺身,似血的唇彎起:「鱗片漂亮得我想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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