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顧家小輩們的院子，漸漸有了動靜。

東苑大理石鋪成的路上，衣著單薄的女人，拉著少女的袖子，徑直穿過了長廊。

「我讓汪蓮給你們準備了行李......」

「出門前，讓我給你梳一次頭髮吧」

趙南湘的聲音有些微啞。

「嗯。」

顧遙跟著她一直走，在走到長廊盡頭，看到那棵絲櫻樹時。

她微微有些意外。

趙南湘回頭，清冷的眉眼，露出一絲柔和：

「花，很好看吧？」

顧遙點頭。

女人唇邊，便有了笑意。

上前仔細端詳。

然後身後，乾脆地折下了一枝並蒂的花朵。

「走吧，回去給你梳頭髮。」

女人臉上，帶著顧遙看不懂的珍重。

直到，顧遙乖乖坐在趙南湘的房裏，看著梳妝台鏡子裏的自己。

以及身後，神情認真又專註地，拿起梳子，給她梳頭的女人。

心裏有些別樣的感受。

「她看起來......還真挺像爸爸您的媽媽.....」

007跟說繞口令似地，感嘆了一聲。

顧遙垂眸，看著枱子上的那一枝絲櫻花，壓下了心裏的嘆息。

「我們小六頭髮真好.....又黑又亮....也順當.....」

趙南湘拿著梳子，一下一下認真地梳著，心裏卻有些緊張。

這是她演練過無數次的場景。

如果她有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兒...

給她梳頭髮，買漂亮的衣服，帶她去世界各地玩耍。

光是想像，趙南湘都能生出幾分隱秘的幸福感。

她看向鏡子中，眉目乾淨又美麗的少女，那份困在顧家的苦澀內心，似乎也得到了安撫。

老天爺，其實待她也不算是太差。

只是，有些事，是註定無法實現的了。

女人梳理頭髮，分了幾股，編在一起，放在一側。

拿起那支折下的花枝。

別在少女的發間，淡粉色的花朵，盛放在如墨的發間，瞬間便多了幾分嬌憨和甜美。

「真好看。」

趙南湘輕聲感嘆，眸光裡，是滿滿的溫柔。

顧遙回頭。

沖她輕笑：「你，也，好看。」

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目光落在那盛開的花朵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光中帶上了幾分堅定。

「希望它能庇佑你.....我們的小六，一定要早點回來。」

她頓了頓，道：「我在顧家，會一直擔心你。」

少女湊近她，好奇地問：

「為什麼？」

女人輕聲回道：「因為，女兒外出的時候，媽媽們都會很擔心.....」

顧遙眨了眨眼。

也伸出手，摸了摸趙南湘的頭髮。

「女兒，很厲害。」

趙南湘就微微笑了起來。

門外。

汪蓮帶著佝著背的少年，敲了敲房門。

「夫人，六小姐跟七少爺的行李，我都收好了.......大小姐他們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

是催促的意思。

趙南湘無法直接表明自己的不舍，便起身，帶著顧遙走出房門。

看著牆邊的幾個箱子，對汪蓮道：「我們送送孩子。」

顧如意走在最後，全程存在感稀薄。

看著趙南湘，對顧遙的上心，微微皺起了眉。

一行人走到了顧家大門口。

顧明月小跑過來，把顧遙拽著，匆匆上了車。

轉頭，還衝顧如意招了下手，示意：「你去大哥車上坐著！」

顧家其他小輩，也帶著行李，上了顧家準備的車隊。

其餘人都是行李從簡。

顧遙跟顧如意的幾個大箱子，就有些顯眼。

「嘖，這兩小的，以為是出去秋遊呢。」

顧長路看了一眼，有些好笑地吐槽。

被顧明語橫了一眼：「還不讓人多帶一點保命的寶貝啊，不然明月姐還不得哭死。」

眾人都上了車，車隊開始出發。

趙南湘站在門邊，看著少女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沖她揮手。

她也抬起手，揮了揮。

人影遠去。

趙南湘看著門外的階梯，緩緩地，小心地走到了邊邊上。

然後，試探性地邁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