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湘獨自回了東苑。

輾轉反側，最後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抵觸，給顧雲州打了電話。

她第一次，主動開口，請求她名義上的丈夫幫自己一個忙。

「喲，這我可幫不了你.....老爺子親口定下的事情，我可沒這麼大本事，讓人改主意。」

電話聲音，背景音嘈雜。

「我現在在忙，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小六本就傻，跟著出去練練膽子也沒啥。」

伴隨著劃拳還有放浪的笑聲，顧雲州不耐煩地掛了她的電話。

趙南湘拿著電話聽筒，沉默許久。

「我真是昏頭了，居然找他......」

女人唇邊，緩緩泛起了一個淡淡的嘲諷笑容，啪嗒放下了電話聽筒。

這一夜，趙南湘徹夜難眠。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便披著衣服，再次到了顧遙住的房間外等著。

不想打擾房裏的人睡覺，趙南湘沒有敲門。

只是站在門外，安靜地，如同晨間霧氣裡的一棵植物。

顧遙打開門的時候，看到女人的背影，心裏也莫名有些動容。

開門的哢噠聲，讓趙南湘回過了頭，她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小六.....」

輕喚一聲，便沒了別的言語，似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跑來這裏等著，也只是出於本能。

門邊，少女走了出來。

柔順的頭髮，批在一側，有些慵懶又純凈。

「外面，冷，你，進來。」

生澀的話語落下。

顧遙伸手，拉過女人的手，將人帶進了屋裏。

屋裏的溫度，驅散了幾分寒意。

直到兩人，都坐在了柔軟的床上。

趙南湘才有些回過神來，神情認真又不安地，望著顧遙。

輕聲道：「小六，外面危險，你不能出去.....」

顧遙知道，趙南湘在擔心什麼，但是她已經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留在顧家，我會想辦法，護著你。」

女人伸手，想握住顧遙的手，想到什麼，又縮了回去。

清冷的眉眼間，有顯而易見的惶然。

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重複著道：「小六，你是個特殊的孩子.....出去外面，會有很多，很多不好的東西，它們會......」

女人斟酌著措辭，生怕嚇到面前的少女。

但，少女卻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雙手，輕輕擁著她的後背。

「外面危險，但，想看。」

顧遙開口。

趙南湘微愣在這個懷抱中的表情，便突然帶上了幾分悲傷。

孩子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是沒有錯的。

「顧家，討厭，讓你傷心。」

「外面，好看....你，畫畫。」

「我們，重要的人，一起，很好....」

少女的頭，靠在她的肩上，一句一句，天真之中，又帶著無比的誠摯。

趙南湘聽懂了。

顧家很討厭，讓她這麼傷心，她的小六想去外面看看，然後帶她也去外面，可以畫更多好看的畫。

大好河山，哪裏都比顧家美。

小六，還有她，還有那個重要的人，一起.....會很好。

「.......」

女人伸手，捂住臉，有些壓抑地哭出了聲。

趙南湘不得不承認，她從未在少女面前，表達過，對外面世界的渴望。

哪怕是一人獨處時。

她也從未表現出來過。

因為這樣，才能反覆麻痹自己，不要再有癡心妄想。

可少女，就如同那個雨夜一樣，總是，一語就能戳到她的內心深處。

「你想，嗎？」

少女鬆開手，替她擦去眼淚，直愣愣地看著她。

清亮的目光，，無比澄澈。

以至於，她無法違心地，像是面對謝愈一樣，說出拒絕的話。

「想。」

她想離開顧家，想瘋了。

「但我不能。」

從那個雨夜之後，她，就再也離不開顧家了.....

少女，再度抱住她。

「想，就，可以。」

語氣肯定，帶著些孩子氣的天真，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