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圓潤的珠子落地，碎裂開來。

少年擁著瘦巴巴的小丫頭，從潰散的光影中，沖了出來，撲倒在地。

兩把殘劍，也一併摔落在地。

晨間日色，不見暖意，卻足以驅散些許心頭的陰霾。

謝雲斐低頭，看著懷中人，頭上那兩個散亂的小揪揪，極為克制地緩緩鬆了一口氣。

那麼多次的重蹈覆轍裡，他終於護住了這最後的一絲期盼。

「沒事吧？」

他輕聲開口，聲音有些發啞，竟不自覺帶了幾分哭腔。

「呼，沒事，就是你壓得我喘不過氣。」

顧遙開口，側過臉，去看少年身後。

一片廢墟，和長眠於此的人們，一同靜默無聲。

回聲結界徹底消弭了。

謝雲斐在意識崩潰的最後一刻，真正地蘇醒了過來。

「來......」

少年伸手，將顧遙拉了起來。

帶著她一起，安靜地走到廢墟前，然後直直地跪了下去。

顧遙也跟著他跪下，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

「謝家列祖列宗在上......」

少年看著謝家的一地殘墟，眸光深深地，一寸一寸掃過。

像是要把這一切，都牢牢地印刻在心裏。

許久，他閉上眼，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再睜開眼時，他眉眼裏的那些悲絕，都已隱沒不見。

少年此刻的模樣，似乎沒有了那些歇斯底裡的情緒，甚至有些異常的平靜。

那些波濤洶湧般的悲慟，被他封在了內心深處，等待著有朝一日，找到真正的仇人，再開啟。

顧遙感覺到了，便越發安靜地看著他。

少年眼裏，不是一潭死水，看過來的眸光裡，依然還有細微的光。

真好。

顧遙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慈愛了幾分。

謝雲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了正神色，同她道：

「謝家已經覆滅，你歸來得這般不巧.......」

他壓住唇邊的苦澀，看著顧遙，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你不知你爹娘是誰，我爹娘也走了.....無法知道你是哪房的孩子，也無人為你賜姓，記入族譜。」

這小丫頭長得這麼磕磣，以後定不好尋婚事，便是尋了，這天下男子多庸俗之輩，也不可能不會真的對她好。

且她這身體瘦弱也無法修行，沒有自保能力，

這般弱小，如何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裏立足？

倒不如，帶在身邊，一輩子都有他護著......

「所以.......」

顧遙不知他要說什麼，只是看著少年神色越來越認真。

「今日，我作為謝家嫡子，長兄為父，暫行其責，將你正式記名入，為我謝家族人。」

嗯？

顧遙愣了愣，長兄如父？

如父？？

不等她表達原則性問題的反對，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還真拿出了幾分長兄如父的感覺。

聲音認真又篤定地道：

「今日起，你便叫謝遙吧。」

「你是我謝家唯二的族人，此後，只要我不死，我定會拚盡全力，護住你。」

顧遙聞言，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生咽了下去。

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認清楚，到底誰是爸爸.....

還有，謝家其實還有個人活著.....

顧遙摸了摸腰間的玉，那個謝明明，誤導謝雲斐進了回聲結界.....但謝雲斐好像完全不記得這麼個人了。

「給謝家亡魂，磕個頭.....這件事，就算是通知他們了。」

見小丫頭沒有反對，少年便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

顧遙配合地磕了幾個頭。

謝雲斐見狀，心裏那些沉悶與絕望，好像都輕鬆了許多。

面前小丫頭的出現，讓他有些難言的慰藉，天地蒼茫，他終歸也不至於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他看著小姑娘，暗暗下定了決心。

這是他從謝家這場滅族之中，唯一帶出來的孩子，也是他今後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