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

稚嫩，又沙啞的聲音。

額心劇烈的燒灼感，便是沸騰的熔岩，突然遇到了冰水，漸漸平息。

內心，那些拖拽著靈魂進入黑暗，幾乎想要毀滅一切的悲絕，也似乎緊急地被這一聲，剎住了。

「......！」

謝雲斐捂住額，猛地睜開眼。

黯淡的眸光，似乎突然被點亮了幾分微弱的光。

少年站起身，踉踉蹌蹌沖向聲音的來源處。

焦黑的廢墟之中，一隻枯瘦得如同雞爪的手，扒拉在了一塊石台的邊沿。

滿臉烏漆嘛黑的小丫頭，頂著兩個散亂得不行的揪揪，從廢墟之中緩緩冒出頭來。

「顧遙——！」

謝雲斐喊出這一聲，嗓音竟然有些微微的發抖。

小丫頭懷裏抱著劍，努力沖著他咧嘴一笑。

烏漆嘛黑的臉，配合上這個笑，很是驚心動魄......

謝雲斐心頭那些悲愴，似乎都停滯了片刻。

但身體已經近乎本能地衝過去，將小丫頭從廢墟之中拽了出來。

「......」

在確認顧遙身上，沒有什麼致命傷，謝雲斐才心頭一松，看著小丫頭那張臉，不知怎麼，竟有些想哭。

「喏，你爹給的劍，我一直都護著呢！」

顧遙開口，聲音很低，有些許虛弱。

她在烏雀消弭的最後關頭，避開外間的窺伺，將魔神的這具身體丟了進來，耗費了不少力氣。

「謝謝。」

謝雲斐忍住那心頭的酸澀，看著那滿是燒灼痕跡的手裏，謝鋒那把劍，已經殘了。

興許是這把劍，在最後關頭，保護了這個一直護著它的小丫頭。

想到謝鋒，謝雲斐摸著那把殘劍，有些抑製不住地悲傷。

顧遙放下劍，起身，小跑著，跑到不遠處。

拾起地上的另一把劍。

默默放在了謝鋒那把長劍的旁邊。

謝雲斐無聲地看著她，唇角緊抿，心裏悲痛之餘，似乎又活過來幾分。

他此刻，並非是孤身一人。

裹著黑袍的小丫頭，臉色有些慘白，甚至都掩蓋了原本發黃的面色。

擺弄好劍，便默默湊近謝雲斐，用微弱的聲音：「阿斐，別哭.....還有我呢....」

大概是這句話，戳到了少年堅守的最後一絲防線。

是啊，還有這個小丫頭.....他並不是一個人。

這麼多次，他終於做到了點什麼，謝家終於不再是他一人獨活了。

「嗯.......」

他猛地抱住顧遙，嗚嗚地哭起來。

好像懷中人，是他於萬千苦難與絕望中，伸出雙手輕輕捧住的，一根弱小但承載著全部心靈寄託與希望的幼苗。

顧遙輕輕呼出一口氣，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

還好，她趕上了.....

在謝雲斐最後要徹底崩潰之際，在絕望深谷裡，給他創造了最後一絲生機。

「你看，那些火都沒了哎......」

耳畔，沙啞又稚嫩的聲音，讓謝雲斐終於在發泄出來的情緒之中，找回了一絲理智。

他默默擦去眼淚，鬆開了懷裏的人。

轉頭，看向西面八方。

那些天火，竟然了無痕跡了，夜色之下，連一絲火點都不曾看到，只有大片的焦土和廢墟。

他意識到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天幕之上，月色淺淡，落入東邊。

似乎......

「要天亮了？」

謝雲斐開口，猛地拉住顧遙的手，有些隱約又克制的激動。

天亮了，此地依然是遍地廢墟。

噩夢，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