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角很快知道這三千人白派出去了。

「阿郎。」

蘇角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蘇察哈爾。蘇察哈爾是他的私生子，隻比他小十五歲，無論是步根還是塞加都不知道他們是生身父子關係。

那時蘇角還只是個半大孩童。與托尼大汗的小妾有染，小妾懷上時托尼大汗被步根擊敗並殺死，蘇察哈爾出生後由母親撫養長大，在蘇角的暗中幫助下成為了塞加的親信。

「你確定可汗已經死了嗎？」蘇角說話有些哽咽。他與塞加私交甚好，塞加奪位之後，蘇角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一路升至莫非斯聯邦中將領的頂端，號令兩萬騎。

「汗王宮懸掛的頭顱正是可汗。是阿郎無能，沒能救出可汗...」蘇察哈爾低聲說道。

他連日急行，在逃出莫城後的第三天晚上趕到了蘇角大營，憑藉蘇角給他的護身信物見到了蘇角。蘇察哈爾向蘇角彙報了莫城一夜之間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此時是蘇角派三千騎北上的第二日，那三千騎尚未趕到莫城，也沒有傳回消息。

蘇角搖頭道：「這不怨你，是多倫和費加無能，莫城守軍足有五千有餘，竟被只有半數的敵人奪下城池，他們還是軍中宿將，他們是個什麼軍中宿將！」

蘇角有些生氣，多倫已死，費加逃亡，除了他麾下的兩萬人馬，還有誰能阻擋步根重回汗位呢？而這一切的推動者，是蘇角感到陌生的敵人。

「陸爾人。」

蘇角念叨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塞加已死，但塞加的兩個兒子被父親送來蘇角這裏鍛煉，此時尚在軍中擔任蘇角的親衛郎官，負責保衛蘇角和參謀軍事。

「暫時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兩位公子，跟你一道南行的有多少人？可信任否？」蘇角問道。

「十三騎，都是心腹，嘴肯定嚴實。」蘇察哈爾答道。

「父親，陸爾人肯定參與其中，只是不知道他們總共派了多少軍隊支持步根。莫城裏有個陸爾大官，被喚為左使，父親可曾聽說過他？」

蘇角聞言思索片刻，想起一個人，道：「應當是六鎮左製使李如龍。」

「幕僚曾收集到陸爾平原郡的主要官員的信息，這個李如龍在陸爾體制內是個級別並不算特別高的武官，背後應當還有其他勢力，是衛國公？還是陸爾王？」

蘇角猜測道：「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能打這樣的糊塗仗，我本來已經準備好渡河的浮橋，現在看來是白費心思了。」

「父親，我們為何不反攻莫城？那裏至多只有兩三千人，而且我們還掌握一條可以通往城內的暗道。」蘇察哈爾疑惑道。

蘇角否決道：「來不及了，這些陸爾人突然出現在莫城外，只有可能是走海路。他們有船隊，可以源源不斷的運送兵員和補給。而我們一旦北上，就等於把後背暴露給步根，更何況...」

「我們與陸爾人已經十年沒有大的交手，對他們的實力幾乎一無所知。就算取得一時之勝也是無根之萍，等可汗身死的消息傳來，不知有多少部落族長要亂起來。」

蘇察哈爾聞言瞭然。

蘇角冷靜的說道：「我與可汗是君臣更是兄弟，這仇我一定會報。只是，不是現在。」

「阿郎，你這些年做的很不錯，現在沒有必要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宣佈你為我的繼承者。」蘇角對蘇察哈爾勉勵道。

「阿郎只是聽父親行事罷了。」蘇察哈爾問道：「父親，既然北上、南行皆不可，那我們去哪？」

「去遼國。遼王完顏烈有壯志雄心，我帶上萬精兵前去投效，必能得到重用。」蘇角說道：「遼國東部的總督忠齊與我有舊，可以讓他向遼王代為引薦我等。」

「父親，遼國此去兩千裡，若是那些騎手不從...」蘇察哈爾提出疑問，蘇角麾下的一萬直系兵馬都是塞加部落或其附庸部落的士兵，他們的家眷都在莫非斯聯邦內。

「塞加可汗的餘黨會是什麼下場他們清楚，跟著我尚有可能活命，留在莫非斯聯邦反而會牽連家人。」蘇角說道：「步根不是濫殺之人，他需要人口恢復元氣。」

蘇察哈爾點頭道：「話是如此，這是就這樣走了，總有些不甘心。」

蘇角笑道：「我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步根，我們要在走之前把禍水弄大，你看。」

蘇角看著地圖上的一處地方說道：「東源，六鎮只有那裏靠海，陸爾人一定是從那出發的。」

「等那三千騎傳回消息，這些部落族長肯定會有生出別樣心思的人。」蘇角哼聲笑道：「他們不是早就等不及了嗎，就讓他們去東源好好折騰一番，最好引起陸爾人的仇視，讓陸爾人和步根生隙，為我們吸引陸爾人和步根的注意力。」

「至於我們，帶著兩位公子，明日一早便開拔向遼國出發。」蘇角對蘇察哈爾說道：「你現在就去準備，這一切都要快，必須趕在莫城的消息傳過來之前。」

「是！」

那天夜裏，北岸突然聲勢大噪，引得南岸的軍隊誤以為北岸渡河來攻，險些炸營。

南岸打著步根旗號的數千莫非斯人根本不是軍隊，只能算作壯丁。除了步根的數百親衛尚有些戰鬥力，其他都是用來充數、增壯聲勢的罷了，若北岸的軍隊真的打過來，他們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

「汗王！」

孟琦帶著親衛護衛住步根，急匆匆的勸道：「汗王，撤吧！」

步根保持著冷靜，最近的陸爾軍隊離他尚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何況即使是那些戰鬥力不高的六鎮兵丁趕來也無濟於事。

南岸只有徐驤的千餘北地騎軍能稱得上精銳，可徐驤的千餘北地騎軍遠在東源，人數也少了些，北岸可是足有兩萬人！

「他們真的是在渡河嗎？」

步根沒有著急下令撤軍，他知道在夜裏若是向這支匆匆聚集起來的『軍隊』下棄營撤軍的命令，絕對會演變成一場未戰先潰的大混亂，徹底的將虛實暴露給北岸的蘇角。

蘇角是莫非斯名將，應當知道夜裏渡河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些天他的穩紮穩打也顯示了此人在佔據優勢時還有充分的耐心，這種急切冒進的行動實在是反常。

「啊呀汗王！快撤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孟琦急切的叫道，他已經瞧見河對岸那邊的浩大動靜，怕是有上萬人之多！

「不！」

步根說道：「若是真要渡河，也應當先派數百人泅渡過來奪得一片適宜登陸的灘地，哪有未戰先暴露給敵人的道理？」

孟琦聞言也感覺有理，北岸實在是太過反常。

「讓所有人打起火把！一人兩支火把，分散在營寨內外和小丘上，將營中儲存的一切可燃物堆積在營前，若是他們真要渡河，就將這片河岸點燃！」步根揮手叫道。

不多時，南岸燃起熊熊大火，這些火焰給了步根營中的莫非斯人信心，他們看著北岸由上萬騎組成的一條浩大火龍向著東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