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根的猜測是對的。

早晨時北岸又有一陣大的響動，讓一夜未能好睡的南岸莫非斯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匆忙而起，他們拿著簡陋的武器提心弔膽了好一會兒。

待到北岸徹底安靜下來，有會游水的親衛涉水渡河之後沿岸偵查，才發覺這些天在北岸來回巡查的斥候都不見了蹤影。

連帶著整座營地都是空空如也，有膽大的親衛走了進去，發現北岸的叛軍走的很匆忙，幾乎是將一座完整的營地拱手相讓。當然裏面能帶走的東西什麼也沒有留下來，空曠的營地讓人有些瘮得慌。

步根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像孟琦一樣大喜，他疑心是北岸的蘇角在耍花招，沒有急著渡河佔領這座空營。他們人手也才四千餘人，這座足以容納兩萬餘人的營地對他們來說過大了。

「李左使那邊究竟有沒有奪下莫城尚不得知，我們實力弱小，還是小心為上。」步根對勸他儘早渡河重返汗位的孟琦說道。

六鎮派來演這場陣仗的兵丁都撤了回去，步根試探性的派了百餘人渡過漠河，在蘇角留下的大營中發現了可供搭建浮橋的浮板，但這些浮板的底部都被鑿穿破壞，無法使用。

下午時分，追查到大軍蹤跡的親衛回報，昨夜那上萬騎是去了東源方向，至於早上的那批人馬則走了完全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東源離此地足有四五天的路程，他們捨近求遠是為何？」

孟琦忍不住發問道：「莫非是想避過我等從別處渡河？」

「恐怕他們根本沒有打算渡河了。」

步根沉吟道：「蘇角肯定是知道莫城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才匆忙撤走，那些朝東南而去的騎手只是障眼法，為他拖延時間罷了。」

「這招本汗十五年前就用過了...」步根苦笑道，雖然他看穿了蘇角的心思，卻對此無力阻擋，只能任由蘇角率軍離開。

天曉得放走的這萬餘人以後會造成多大的麻煩。

「汗王，那些人奔東源而去，東源恐怕無法阻擋他們。」孟琦擔憂的說道，徐驤麾下的北地騎軍雖然戰鬥力不俗，但終究人數少了些。東源孟琦是跟著步根去過的，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就憑幾百個連城牆都站不滿的兵丁，怎麼可能擋得住上萬騎手的兵鋒。

「我們必須去東源，這裏的兩座營地都不要了！」

步根說道，從時間上看第二批長水軍已經開拔，此時的東源正是空虛的時候，步根也不認為那裏能夠承受得住萬騎進攻。

「汗王，就憑我們眼下的實力，就算追上去恐怕也無濟於事。再說，我們根本就沒有幾匹馬...」孟琦嘆道，莫非斯人不缺馬，可偏偏他們手中只有百餘匹馬，如何去追？

「我們順流而下！」步根沉聲道。

「我們也有浮橋，拆開來就是足以載人的船隻，從這裏行船南下，應當還趕得及！」步根臉上的蒼老之色全然不見，那個征服草原的大汗再次展現出他的老謀深算。

「塞加已死，那些族長首領不過是烏合之眾，如果任由他們侵犯東源，不僅破壞了莫非斯聯邦與陸爾的關係，還會損失這些日後都會是我們的力量...」

步根對孟琦說道，他已經將這上萬騎各族聯軍視作可以招撫的對象。

孟琦當下不再猶豫，聽令率領數百孟族勇士輕裝先行，步根則率領三千餘莫非斯壯丁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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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萬騎莫非斯騎手由十餘個大小部落族長率領，各自之間其實也有不少矛盾。

兩個心急的小部落族長擔心自己部落實力不足，分不到多少財貨，他們兩個一拍即合，索性在夜晚宿營時率部離開了其他人，一支千餘人的隊伍向著東源快速前進。

東源雖然佔地不小，但可供劫掠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先去的自然能搶到更多的東西。

誰料這支千餘人的莫非斯騎手在東源地界碰了釘子，他們的動向早就被斥候發現，尚未進入東源就被以逸待勞的徐驤率北地騎軍殺得大敗！

那是一場碾壓，同等數量的莫非斯騎手在狹窄的山澗遭遇了北地騎軍的突襲，來不及施展遊走騎射的老招數便被鑿穿了陣型。

敗軍途徑一處便於伏擊的地點，這支莫非斯騎手在撤退時又遭到了莫遠志等人的火攻圍堵，撤退變為潰散。

一部分騎手朝草原逃回去，另一部分不足百騎逃回聯軍所在的地方，嚇破膽子的敗兵將東源描述成有成千上萬精兵駐守的堅城。即使他們根本沒見到東源城的樣子。

這些部落族長疑心有詐，在靠近東源的地方頓兵不前，他們派人回去聯繫蘇角，卻發現蘇角已經率部不知去向，那些人帶回了莫城遇襲，塞加身死的消息。

一些部落族長感到惶恐，帶著部下離開叛軍返回他們的領地，另有一些人猶豫不前想去尋找蘇角，還有一些好戰的族長想要繼續前進劫掠東源。

此時，孟琦等人順河而下，堵住了想要繼續前往東源的一批部落族長的去路，眼見雙方就要動起刀兵，步根和徐驤幾乎同時率部趕到，老汗王出面赦免了參與叛亂的人，承諾不傷害這些部落族長的性命。

塞加死了，蘇角跑了，這些叛軍也沒有戰心，當即表示願意繼續尊奉步根為汗王。於是步根下令讓各部落族長帶著自己部落的士兵返回各自領地，大小首領、長老則跟著他一道前往莫非斯城。

這些被塞加糾集起來的叛軍一旦散了，就很難在重新聚集起來，而分散在莫非斯聯邦各地的這些中小部落就是一盤散沙，對步根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就這樣，步根在離開莫城小半年後重新回到了這座城池。

蘇角派出去的三千人曾經試圖進攻莫城，但他們缺少攻城器械，被李如龍等人據城擊退。長水軍援兵抵達之後，這三千人更加不可能攻下莫城。步根抵達莫城外後沒費多少力氣便招降了他們，連帶著城內的叛軍俘虜，光俘虜便有六千多人。

老汗王在位數十年，無論是威望還是手段都是莫非斯聯邦裡一流的。

「義安君！」

汗王宮外，步根笑著對李如龍叫道。

「若非義安君，恐怕本汗再難見到這處美宮室了！」步根看著跟離去時別無兩樣的汗王宮感慨道。

在步根重返汗王宮的當日，他便召集各部族的首領、長老，當眾冊封李如龍為義安君。同時賜予李如龍汗王宮中飼養的最好的一匹駿馬，並立定文書契約，承諾永不動兵侵犯漠河以南的土地。

為了安撫忠於自己、為自己犧牲頗大的孟族，死在定遠的孟固和達武被運回莫城厚葬，在宗廟立位享受祭祀，日夜香火不停。步根正式冊封孟琦為孟族族長，兼領莫非斯聯邦大帥，是名義上莫非斯聯邦除了汗王之外的最高軍事長官。

耶律長老和那顏長老也分別被授予了他們本族族長的位置。至於其他一些中小型的部落，步根沒有大肆清算參與動亂的逆黨。一些與塞加交情較好的族長被流放到寸草不生的北方沙漠中，換上親近步根的首領擔任族長。

莫非斯聯邦的軍事實力在此次塞加奪位的動亂裡傷筋動骨，粗略估計也有超過一萬人死在這場長達數月的動亂裡。四千餘長水軍在步根重返汗位之後完成了歷史使命，他們被編為步根的親軍，駐守在莫非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