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心有不甘，抿著嘴唇，使勁甩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巾帕，小聲嘟囔了一句，說道：「天色也不算晚，怎麼就安寢了呢？」凝月的話音剛落，耳邊有個聲音說道：「嘟囔什麼呢，朕幾時安寢也礙著玥貴妃的事了？」四周都是是烏燈黑火的，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個人來，就站在自己的身側，凝月嚇得魂飛魄散，兩條腿一軟，往地上掉了下去；恰好有一隻胳膊緊緊地夾住了凝月的身體，就勢把凝月摟進了懷裏。

過了一小會兒，凝月就聽見有人在自己頭頂上，有些鬥氣地說道：「玥貴妃和毒蛇共處一室，四五天，丁點事兒也沒有；現在是怎麼了，朕隻說了這麼兩句話兒，就怕成了這樣？」

此刻兒，凝月的心跳漸漸地慢了下來，一顆心總算是能往肚子裏面放放了，本想要言語與皇帝頂撞一回；可聽皇帝的語氣，不冷不熱，像是還有些怪自己虛張聲勢的樣子；要是自己回說的話兒中聽也罷，萬一不慎唐突了，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想到這裏，就在嘴邊的話兒又咽了回去，不再吱聲。

皇帝見狀有些摸不透凝月的心意，總感覺七上八下的，整個都不自在起來，身上也出來汗了；不大一會兒，衣服就貼在肉皮上了，黏黏糊糊的，非常地不爽快，隻好把自己懷裏的凝月往外推了推。凝月猛地清醒過來，掙脫出皇帝的雙臂，跪在地上說道：「請陛下寬恕凝月妄議之罪。」

皇帝看著地上跪著的凝月，突然沒了心情，鎖著眉頭，問說道：「玥貴人是為什麼來的？」凝月一時也不做多想，把自己心裏面打算向皇帝說的話兒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啟稟陛下，臣妾請求陛下恩準凝月做個最普通不過的庶民。」

皇帝沒有想到凝月張口說的竟是要做庶民的話，立刻兒就想到了甘運賢、袁南輝，還有陸俊海等人，內火一下子就衝到了頭頂上，看著地上的凝月，臉漲得通紅，厲聲呵問說道：「你要做個庶人？」

凝月在來的路上，心中就犯過嘀咕，知道想要皇帝答應自己的做個庶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只是現如今已經說起這件事，要是這個時候懼怕皇帝威嚴退縮了，再想開這個頭，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凝月把心一橫，什麼也不顧忌了，繼續說道：「臣妾願意隱姓埋名做個庶人。」

皇帝見凝月毫無顧忌把自己想說的會兒都說出來了，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更是憤怒了；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凝月，對著凝月的面頰恨恨地說道：「你要做個庶人！做了庶人，你以為你就能嫁人了？」皇帝越說越憤怒，眼睛裏面全是厭惡，一甩手把凝月推到在地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還想要嫁人，除非有人想要娶個死人當老婆！」說完，抬腳向抄手遊廊的盡頭走去。

凝月被甩坐在地上，看見皇帝就要離開，連忙起身仍舊跪在地上，哀求說道：「陛下，臣妾要做庶人，不是為了要嫁人；只是不想讓陛下和璋兒為難。」皇帝聽凝月說完，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很是不屑地說道：「裴凝月，你幾斤幾兩；不使朕和璋兒為難，這事兒憑你也能做得了主！」說完，又繼續向前走去。

凝月聽皇帝說完，心中自忖道，皇帝震怒，難道是因為自己擅作主張了；要真是這樣，自己犯的錯，也應該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罪過；只是現在就放任皇帝離開，那不就等於今夜沒有見過皇帝一樣，自己還是只能稀裡糊塗地等下去；要是自己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皇帝，難道只能這樣稀裡糊塗的等死下去；凝月不想自己這樣生活一輩子，今夜無論如何，也要討到皇帝的明示，想到這裏，凝月抬眼再看皇帝，只見皇帝已經大步走到抄手遊廊的盡頭，就要向左轉身；凝月連忙站起身來，快跑了幾步，來到皇帝的身後，伸手一把抱住皇帝的腰身；只是這樣一來，凝月整個上半身就緊緊地貼在皇帝的後背上了。

皇帝停下腳步，伸手去掰凝月抱住自己的雙手，凝月雙手十指緊緊的絞合在一起，不放手；皇帝總不好下死勁去掰開凝月的食指，凝月一直堅持著，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住了。不過，沒過多久，凝月就聽到皇帝怒喝一聲說道：「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手！難道你是想要朕下旨現在就殺了你？」

凝月知道繼續和皇帝頂撞下去，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半點便宜也討不到，於是說道：「臣妾知錯了，請陛下息怒。」話音一落，只見皇帝轉過身來，掰著凝月兩個肩頭，看著凝月的眼睛，賭氣說道：「你哪裏錯了，分明是朕錯了；朕不該去地牢，把你這個翻臉無情，忘本棄義之人帶回來；就該讓你死在地牢裏，大家都得安生。」

凝月聽皇帝發落了一通牢騷，也有些怨氣，口不擇言說道：「要是陛下肯放過我，那個戴忠怎麼會死死地盯住我，不取了我的性命不罷休。」皇帝見凝月頂撞自己，說道：「裴凝月，你還敢狡辯；讓甘運賢抱著走了十來裡，走出情誼了，忘了自己是誰了，是嗎！」

凝月聽見甘運賢三個字，突然想起早年陸俊海莽撞用手摟住過自己，就被皇帝弄折了右手；要是皇帝誤會了甘運賢，雷霆大怒，殺了甘運賢也是可能的；凝月不願意這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在甘運賢身上，辯解說道：「是臣妾崴了腳；甘運賢是個熱心人罷了。」皇帝說：「裴凝月，你還再狡辯；別以為朕不知道，甘運賢，那個偽君子，對你垂涎已久，早就有了不軌之心。」凝月聽皇帝說得有些不堪，自忖，再和皇帝爭論下去，怕是到了明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凝月閉上了嘴巴，看著皇帝，隻盼著皇帝能夠快些冷靜下來。

皇帝見凝月不再和自己爭辯，慢慢地也就平和了下來，捧起凝月的臉來看，只見月光下，是一張明媚的嬌顏，眉間隱隱籠著絲絲輕愁，似皺而未皺，如有輕煙繚繞；目光中依稀有縷縷渴望，似喜而非喜，卻是深情凝駐望著自己；皇帝覺得自己剛剛才要涼下來的身體，突然又熱了起來，鼻孔裡呼出來的氣越來越熱，空氣中有一股香甜的氣息，久久地也散不開去。皇帝彎下腰一把抱起凝月，向遊廊的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