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和小蘭回到「桃園山莊」，沒過幾天，就到了除夕之日，慧可大師帶著小平、滿兒回來了。滿兒沒有見到小安，有些納悶。凝月說：「你小安哥哥在羅河灘上挖蟲卵，這個年就不回來和咱們一起過了。」滿兒說：「小安哥哥是跟著中山縣令甘大人在一起挖蟲卵嗎？」

凝月點了點頭，滿兒接著說：「娘，你看，這是什麼？」說著從腰間取下一個細小的竹木筒子，遞到凝月手中，凝月不知道是裏面裝的是什麼，拿在手中，看向慧可。慧可面上都是鼓勵的表情，示意凝月打開竹筒上的蓋子。凝月打開竹筒蓋，看見裏面裝著幾隻死了的乾枯的蝗蟲，看看慧可大師，又看了看滿兒，一臉的迷茫。

滿兒接著說：「娘，慧可大師帶著小平哥哥和我去了這一帶的大山裏面，發現一處特別奇怪的地方。」凝月聽滿兒說到這裏，一把拉過滿兒，渾身上下仔細查看，沒有看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是不放心，問說：「滿兒可有受傷？」滿兒說：「娘，您別擔心，兒子身上一切都是好的。」

凝月問說：「那裏是怎麼樣的一個奇怪模樣？」滿兒說：「有一個怪人，在那裏種青苗，養著可大可大的蝗蟲了。」說著，伸出兩隻手比劃著蝗蟲的大小來。凝月更是不解，說：「那是為了什麼？」滿兒說：「聽那怪人雇來的工匠們說，似乎是種了青苗，餵養蝗蟲，想讓蝗蟲吃蝗蟲。」凝月聽滿兒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就看向慧可。

慧可說：「在大山裏，貧僧遇見的這個怪人，應該也是一位高人，他把死了的蝗蟲都收集起來，按照體格大小、體色不一樣分成好幾類，分別裝進木箱中，再把鮮活的蝗蟲也放進去。」凝月更加不明白了說：「我只知道蝗蟲最喜歡吃細長葉子的青苗，卻不知道蝗蟲也會啃食自己的同類；大師，我太孤陋寡聞了，是嗎？」

慧可搖了搖頭，說：「放進去的蝗蟲無一例外全部都死了，卻是沒有看見有蝗蟲啃食同類的情況。」凝月有些吃驚說：「活著的蝗蟲無一例外，全部都死了，竟然還有這樣的怪事兒？」慧可點了點頭。凝月說：「不會是在狹小的空間內，缺水、卻空氣，渴死、閉氣而亡了的吧？」慧可說：「那個怪人把死了蝗蟲放進有活著的蝗蟲和青苗地裡，活著的蝗蟲，也和放進木箱裏的蝗蟲一樣全部都死了，青苗還是一樣照常生長著。」

凝月不相信又問：「那裏是哪裏，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慧可說：「離這三十裏外的西澤山。」凝月大吃一驚，喃喃地說道：「西澤山，那裏從來沒有發生過蝗災！」慧可點了點頭，說：「是的，夫人。」

凝月想來一陣子，看著慧可，平心靜氣地說道：「蝗蟲喜歡群居，擅長跳躍，飛行、啃食莊稼，從百姓口中奪食；蝗蟲所到之地，對於當地的百姓無言，就是一場飛來橫禍；中山縣的甘運賢大人天天在赤灘上挖蟲卵，人被太陽曬著、被西北風吹得，彷彿焦炭一樣，成日裏心急如焚，總是也挖不出多少卵塊來，成效甚微，西澤大山裏竟然有人還在養蝗蟲；大師，您見多識廣，不會也認為，那人是壞了心肝，想讓西澤山的百姓也餓殍當道吧？」

慧可看著凝月說：「夫人心思縝密，通情達理，從來不從壞的方面看待問題，讓人敬重。」凝月搖了搖，擺著手說：「大師謬讚了；要是有機會，我倒是想去拜訪拜訪這位高士。」慧可說：「夫人要想拜見這位高士並不難，過了明日，咱們就去西澤山，好嗎？」凝月看了看風塵僕僕的滿兒，說：「初二日，我們就去西澤山。」說完，坐下身來，拿起滿兒帶回來的竹筒，倒出來裏面死僵了的蝗蟲，仔細的觀察起來，滿臉都是莫名其妙。直到小蘭來請凝月去吃飯，凝月才丟開那些蝗蟲。

初二日，凝月一行人就去了西澤山，日薄西山的時候，來到山中一塊平坦開闊的地帶，遠遠地看見平地上設有五六座面積不大、形狀好像兵士行軍時露宿的營帳。凝月她們走進一看，這些營帳都是用竹子作支撐做成的。凝月走進再細細察看，原來是先把竹篾製成十尺左右長，二尺左右寬的竹排，把竹排豎立插入人力在地面上開掘出來的圓形溝槽中，每塊竹排相距半尺，最後再用藤條把一塊塊的竹排綁接成一個整體，竹排的外面緊繃著好幾層細紗布。凝月看不明白，見那竹帳壁上，留有門洞，就向門洞走去，正要推開竹門，想要進到裏面查看。

這時，凝月她們猛地聽見面前哐當一聲，竹門被人從竹帳裡拽開了，從竹帳中走出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大個子。凝月看見有人出來，往後退了兩步，抬眼再看來人，髒兮兮的頭髮披散著，一件灰袍掛在身上，一雙草履胡亂地綁在腳上，再往臉龐上看過去，見此人也不過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面上雖有塵土，相貌卻不醜陋。

滿兒看見來人對凝月說：「娘，他就是怪人，在養......」凝月連忙打斷滿兒說著：「滿兒不可無理。」那人聽見凝月說話嗓音沙啞、尖厲，把臉轉向凝月。凝月看見那人隻專註看著自己的嗓子，隻好說：「民婦不小心吃錯了東西，嗓子被燒壞了。」那人用力分開自己右手的五個手指頭，把額上的亂髮，向腦後梳捋了幾下，看了一眼凝月，沒有說話，就越過凝月向前走去。

慧可大師連忙拱手施禮說道：「貧僧又來打擾先生了。」那人不停腳步，也不理會慧可，直接向前走過去了。滿兒調皮，沖著那人做了一個怪臉，吐了吐舌頭，抬腳就要向竹帳裏面走。凝月一把拉住滿兒說：「滿兒不要調皮、造次。」

凝月和慧可等人就站在竹帳門口，沒有主人的允許不敢擅自入內。滿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凝月說：「娘，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咱們進去吧？」凝月不說話，也不動彈。滿兒看見凝月不動彈，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蘭上前來，拉起滿兒說：「如今正月裡，石頭上涼，仔細凍壞了你。」滿兒站在小蘭的身邊伸著頭從向竹帳內張望。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又看見那人手中提著一個小木箱走了回來。看見凝月等人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一點也不奇怪。當他看見竹門打開著，有些生氣地說：「這麼些個人，怎麼就沒有一個明白的，竹門大開著，也不知道關上。」凝月聽見那人訓斥自己這些人，不值一哂地搖了搖頭。滿兒是個較真的，想也不想就說：「門是先生自己打開的，沒有先生的允許，我們沒人敢自作主張關上。」

凝月還想規勸滿兒，那人卻是一點兒也不在意，說：「既然來了，你們就進來吧。」說完，自己先進了竹帳。凝月看了看慧可，慧可點了點，凝月抬腳進到竹帳裏面。

進來竹帳，凝月再看，帳內一片光亮，溫度很高，沙土地上種著一行行的玉米，青翠茁壯，有陣陣微風拂面，空氣中都是青草的潮濕味道。那人在一株玉米苗旁蹲下身來，眾人都圍著他也蹲下身。凝月看見自己面前的玉米苗的葉片上棲著一隻八寸大小的蝗蟲，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