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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畫江山之玥下承吟》第四十六章 太子往事
進屋後雖說是比外頭暖和,也就一點差別,屋內的擺設簡單粗陋,外面是泥牆,裏面也是泥牆,草棚屋頂不時會鑽進風來,吹散屋內僅有的一個碳爐發出的熱。

洛玥被引至內間,只見以為滿頭白髮的老者坐在一張帶輪子的椅子上,身上蓋著一塊滿是汙漬的破舊毛氈,不過老者的臉倒是看著很乾凈,佈滿皺紋的臉看上去不像是朱允承所說六十多歲,老者板著嘴角,眼神凜冽的看了看洛玥,單刀直入的問道,「不知閣下找文某何事?」

洛玥一揖到底,謙恭的說道,「學生見過文大人,學生途徑此地,受朱大公子所託前來看望文大人。」

文宗林輕笑著說道,「呵呵,小兄弟,老夫雖是年過花甲,也沒到老糊塗的時候,此處已是江州最北,過了這座山便是夏州地界,要說途徑順道的未免過於牽強。」將輪椅朝著洛玥的方向挪了一挪,頓時變了臉色繼續說道,「朱大公子之託更是無稽之談,你究竟是何人?」

「文大人,果然慧眼,不過,學生確是受人之託,暫不方便告知,那人托學生請教文大人一些問題。」

沉默片刻,文宗林突然將輪椅背轉過去,厲聲道,「請恕文某無可奉告,或是托你來的那人親自來會會文某再說,送客!」

「文大人,且慢,請您看看這樣東西,」洛玥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來,由柱子交給了文宗林,不出預料的文宗林見了玉佩立馬轉過身來,眼神中藏不住的訝異,「你是?」

洛玥抿著嘴輕輕點頭,似乎心領神會文宗林這句話身後的含義。

文宗林一下放鬆了緊繃的情緒,垂下手去,嘆了一聲,「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洛玥拉了張凳子坐下,文宗林吩咐柱子給她倒了杯水,洛玥沒喝只是抱在手裏轉來轉去暖手。

文宗林差了柱子去棚子裏幹活,並將輪椅挪到洛玥身邊,又細細瞧了瞧洛玥,「那位大人如今還好嗎?」

「文大人,大公子身體大不如前了,所以時間緊迫。」洛玥神情肅穆的說道,瞥了瞥文宗林,看著他並沒有意外之情。

文宗林又嘆了口氣,「公子,勸勸那位大人,很多事情看開了即好。」

洛玥聽了文宗林闡述才知曉,原來他當初告老還鄉的路上遇上了一波很強的「山匪」,其家眷隨行全部都葬身山野,就剩他一人受傷後從山坡滾下,雙腿盡斷半身不遂。幸而被柱子救回,柱子盡心儘力的照顧他,他們相依為伴了兩年,由於柱子從小無父無母,還認他做了義父。回想這段往事,文宗林幾度淚目,悲愴萬分。洛玥對於很強的「山匪」一事頗為在意,欲多問一些,又念及文宗林觸景傷情,只能先留在心裏。

不過文宗林似乎仍是對她有所保留,閉口不談她想要問的事情,洛玥有些心焦,放下已經不太暖和的水杯,打斷了文宗林,「文大人,恕學生冒昧,大公子與您一起查證的那事……」

文宗林坦然一笑,慢慢說道,「年輕人,稍安勿躁,老夫不是不願傾囊相告,只是這事就算告訴你,恐怕你家公子也無法妥善解決。不是嗎?沈姑娘。」

洛玥一怔,不自覺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今日真身厚實的裝扮理應瞧不出破綻,這文宗林果然是厲害,不愧是當年刑獄司的佼佼者。

此時門忽然被推開,一陣冷風襲來,吹迷了洛玥的雙眼,一旁的文宗林見了來人表情一下激動起來,雙手由於想要奮力撐起身子而發著抖,「罪臣文宗林……見……見過四殿下……」

柴駿箭步上前扶住了快要跌倒在地的文宗林,將其扶回輪椅。

「文大人,不必多禮。」朱允承進屋後稍稍看了看屋內的情況,找了個凳子,用袖子撣了撣上面的積灰,坐下後即切入正題,「文大人,本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殿下抬舉,文某已辭官多時,如何還能妄稱大人。文某已對沈姑娘說明,這事文某勸四殿下還是置身事外為好。」文宗林仍然三緘其口,不願多言。

朱允承斜睨了一眼洛玥,洛玥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轉而看向文宗林,之前在屋外聽到文宗林的經歷,見了真人才能切身感受到他如此三緘其口是不無道理的,看來文宗林當時也是被滅口的對象之一,甚至慘遭了滅門。不過即便如此推測,還有太多疑惑有待查證,朱允承決定試試他,「文大人,你是趙玄禎趙老的門生吧?」

「是的,」文宗林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趙老對文某確有知遇之恩。不過……先師一直對太傅的一些做法頗有微詞。因此太傅與我這個先師的得意門生自然也無什麼深厚的交情。」

朱允承仔細的觀察著文宗林的表情,並未搭話。

「當時文某並不知太子……不,大殿下會被牽連至此。」說到朱允琮之時文宗林垂下臉,顯現出了愧疚之情,似有難言之隱。

「文大人,大皇兄讓我來找你,本王起初並不認為你是能與大皇兄一起共事之人,不過你應該也覺得本王與大皇兄也並非是交心的弟兄,才會有所保留吧?」

文宗林一躬身,說道,「文某不敢妄言揣測,只是形勢所逼,有些事可能不知道更好。」

朱允承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裏慢慢的踱步,拿起這個看看,拿起那個看看,「本王何其不想置身事外,文大人,你應該也能猜到本王找到你之時,也就是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掌控的地步了。」

文宗林隨著朱允承的軌跡慢慢挪動輪椅,輕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哎……四殿下,當時文某與大殿下最初查辦的僅是一樁官員被殺案,並非貪腐案相關,不過此事有禹州前任漕運總督之子牽涉其中,我與大殿下在查辦時也就留了一些心眼。沒想到歪打正著的查到了漕運與官鹽司造勾結的一些端倪。然而這個雪球最終越滾越大,當我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洛玥給文宗林遞了杯茶,被文宗林推卻了,繼續說道,「後來大殿下被告發參與貪腐案,而我由於當時明面上只是查辦兇殺案,大殿下為了保全文某,把所有罪責都擔到了自己身上,並交代文某繼續查案。然而文某為了家人退縮了,並向皇上辭官告老還鄉,文某實在是愧對大殿下之託。」文宗林舉起袖管抹了抹眼角。

朱允承走至文宗林跟前,俯下身來,問道,「文大人,可留有當時查辦時候的卷宗或者涉案人員名單?」

「卷宗我沒法帶走,若還在的話應是存在刑部或是刑獄司庫房,」文宗林低頭沉思了片刻,「名單的話,文某確是存了一份,不過現在並不在文某身邊,在一位舊友處。」

「舊友?是?」朱允承眉梢微挑,心裏思忖這文宗林未免有些太過於輕率,這麼重要的名單怎可放在舊友處。

文宗林看出了朱允承的心思,淡然一笑道,「四殿下,放心,這位舊友你也識得。就是吏部侍郎李萬光。他並不知曉我放在他那的名單是關於這個案件的,隻當是一份官員寶冊留存罷了。」

李萬光,李洵的父親,兜兜轉轉居然這個關鍵線索就在身邊。既然談到了禹州司造和漕運,也許羅剎門的事情也會知道一二,「文大人,本王還有一事相問,不知當時查辦時是否有查及羅剎門?」

文宗林擰著眉頭,歪著腦袋,搜索著自己的記憶,靜默須臾,搖了搖頭回道,「並沒有,當時的官員被殺僅是與漕運總督家得公子有私人恩怨,並且後續的貪腐勾結案中也並未出現這個羅剎門。」

沒有?這就奇怪了,當時與貪腐案相關的幾位官員被殺都是出自羅剎門之手,為何文宗林與大皇兄並未查到,還是說羅剎門是在案件浮出水面後才現世採取的行動。但是這樣又如何解釋假張參的案子,經過之前的推斷來看,假張參是直接參與了漕運勾結案的一員,而這個假張參正是羅剎門的人。

或者說當時並沒有露出破綻,而是清闕與李洵前往盤點庫房以後才導致了事情敗露,那麼是不是可以推斷庫房盤點也是一個誘因。

「文大人,本王還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四殿下請講。」

朱允承頓了頓,有些為難,猶疑片刻最終還是決定開口,「文大人,之前本王無意聽說你的家眷均被山匪所殺,……你是否對此有所懷疑?」

文宗林創巨痛深的說道,「四殿下,最初文某對此打擊也是無法接受的,曾經也懷疑過是……」輕嘆一聲繼續說道,「殿下,文某鬥膽提醒四殿下,您將面對的對手也許比你想像的更為強大。務必謹慎對待。」

說及此,洛玥也皺起了眉頭,頗為擔憂的看著朱允承,就在此時,隨著一聲喊叫,門砰的一下被猛然撞開了,柱子渾身是血的跌將進來,倒在地上,拚命的往屋裏爬,身後留下一道血痕,聲嘶力竭的吼著,「快逃,爹快逃!」

屋內的眾人都被這情景驚呆了,文宗林悲愴的叫著柱子,快速的將輪椅挪至柱子身邊,撲下身去抱住了柱子滿是傷痕和血汙的身子。

「柱子!柱子!」洛玥也上前查看柱子的傷勢,不久前還跟自己憨笑的人,身上不斷的湧出鮮血,在灰土的地上浸染出一大片紅色,奄奄一息。顫抖了幾下沒一會柱子便已經斷了氣。

柴駿立馬飛身出去,不一會又退入屋內,到窗口撚了個洞,觀察著屋外的情形,並回報道,「主子,外面有七八的黑衣人,不知底細,最好不要正面交鋒。對方估摸著也不知屋內幾人,正在慢慢向屋子這裏逼近。」

文宗林急急道,「殿下,你們先走,我這殘軀不走也罷!」

「不行!文大人,我們怎麼能丟下您呢!要走一起走。」洛玥想攙起身邊的文宗林,卻被朱允承攔住了。

朱允承反身對洛玥說道,「清闕,你先從後門離開,儘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和柴駿會想辦法帶文大人走。以我們約定的記號聯絡。」

「可是!……」

「走!」朱允承大吼一聲,洛玥只能依命先行從後門離開,確實她留在這裏也只是徒增麻煩罷了,少了她分心,他們帶著文宗林脫身會更容易一些。

洛玥按照先前的約定一路做了標記,自己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躲在裏面,觀察了一下,身後並沒有人追來,暫時應該是安全了。就這樣等了不知多久,朱允承及柴駿也沒有找來,已近傍晚,又冷又擔心他們的安危,又怕暴露自己也不敢點明火,洛玥捲縮在山洞裏,不時的往外探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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