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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雀》第八十八章 疏遠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現實問題,教梁墨玫是頭疼的,她忍不住扶了扶額,說:「你也不能為了自個兒的喜好,就棄這一大家子的名聲於不顧了吧?若你真不娶玉姐兒,那姑母那頭怎麼辦?她如今可是溫家的大夫人,以後就算入了土,也是要進溫家祖墳的。」

梁墨玨嗯了聲,隻道:「我明白。」

他這一聲明白又讓梁墨玫頭疼上加疼,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解鈴還須繫鈴人,這頭不行,隻得往那頭去了。

可她和梁墨玨間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姐弟,兩人都是二十好幾的年紀,可之間的親厚感情是不減半分的。

她還是得顧著他的感受。

這麼想著,她轉身就走,也不和梁墨玨道別了。

大小姐回府,低下侍奉人的都是低著眉的,這位大小姐雖是個和三爺一般為人和善的,可也是有副金剛手段。

梁家長子去世時,有人裏應外合冒犯了梁家,那時三爺還在趕回來的路上,這位大小姐連夜從上海回來,直接捏著賣身契動用家規將背主求榮的府內仆婢打成癱子、再發放到遠郊去,又聯了巡捕局的人把鬧事的統統抓到大獄裡。

那時梁家只有一眾老幼婦孺,全靠這位大小姐掌的家。

「欸,玉杏。」梁墨玫走出門,剛找一個人打聽著月白住在,轉臉就遇上了玉杏,她忙向其一招呼,就問:「那叫……叫月白的屋子在哪?」

大小姐窈窕地立在眼前,玉杏心裏陡然緊張了,她抿一抿嘴,還是恭恭敬敬地說出了月白在哪,看著梁墨玫要去找她的模樣,又多嘴添了句,「大小姐,月白是個好丫鬟……」

梁墨玫本是要走了,乍然一聽這話,回過頭來瞟了玉杏一眼,心想,這月白倒是個人緣好的,連著家生的丫鬟都為她說話。

繼而點了點頭,就向月白那去了。

她走過走廊,到月白屋前停了腳步,一看,就見得一個纖瘦的背影坐在一棵樹下。

月白的屋前的種著一棵海棠樹的,春日裏開著一簇有一簇的粉白花朵,如今她正坐在這樹下,仰著頭看那一簇簇的花,發著呆呢。

她挨了七棍子,縱使張大夫預言著說是十日半月就會好的,如今也隻過了一半的日子,加上她本身就因為之前經歷的事身體弱,所以到現在也才好了一些。

日日還是要上藥的。

因此,梁墨玨乾脆就給她放了個長假,也不用她去侍奉。

主子這樣發話,她也不去人家面前了,日日都待在自己的小屋子裏,天氣晴好時就出來看看花,或是吹吹風。

梁墨玨也是不再來這的,只不過每天月白端來的葯旁,總是有著一小包黏嘴又甜蜜的糖果在。

「月白?」

月白正在看著花,就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她習慣性地循聲看去,只見到一個窈窕的女人立在不遠處的台階上,見到她看過去了,便也動身向自己走來。

走到眼前時,月白細細地打量了兩眼女人的臉,才發現她的輪廓竟與梁墨玨有幾分相肖之處。

「大、大小姐。」幾乎在瞬間,月白就認出了她的身份,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牽扯到了身後的傷處,疼得她輕嘶了一聲,可還是對梁墨玫行了個禮,「見過大小姐。」

早前就聽過玉杏說了,梁母發電報指名要大小姐回來,那時起她心間就有著些許忐忑,如今見到了真人,心更是像在陡峭的路上滾一般。

梁墨玫倒是沒接話,她靜靜地看著月白,講:「你抬起頭,讓我看清楚些。」

月白不明,可也隻得抬起頭,一雙水一樣的眼睛帶著幾分不安地看著梁墨玫。

梁墨玫則是開始細細地打量著月白。

纖瘦的身段,瘦得有點過了,膚色白得像玉,還是梁墨玨向來最愛的羊脂白玉,下巴尖尖的,精雕細琢般的臉上一對眼睛跟溪水似的澄澈,梁墨玫看見這雙眼睛,倒是不好為難她了。

「你長得倒是挺漂亮的。」梁墨玫這樣說道,她溫和地評頭論足著,「很像是江南的姑娘家,與玉姐兒差了許多。」

提到溫鳴玉,月白臉色輕輕一變,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道:「我和四小姐比不了……」

「你誤會了。」梁墨玫知道她領會錯了意思,慢慢解釋道:「玉姐兒比你高一些,氣色也比你好。」

聽著梁墨玫的比較,月白的心不安地揉著,她不知道梁墨玫此番前來,是為何。

「母親和我說,你寧願挨上七棍,也說要留在墨玨身邊,是真是假?」梁墨玫把話轉到正題上,問道。

月白聽見這話,倒是毫不猶豫地應了聲是,講:「回大小姐,我是對老夫人這樣說過的,冒犯了老夫人,是我的罪過。」

那夜雖然已經過去了幾日,但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素來和善慈藹的梁母被她氣得大怒,這讓面對著梁墨玫的她很是不安。

「哦。」梁墨玫卻像是不在意的樣子,她淡淡的開口,說:「那你就是心中屬意墨玨了?」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式地拋出問題來,就等著月白的回復。

「我…我不敢。」月白低下臉,她心裏和那日見梁墨玨時想的一樣,縱使心裏會因梁墨玨的一舉一動而煩惱甜蜜,可兩人之間到底隔著身份之差,還有溫梁兩府間的婚約,她生怕自己會礙了梁墨玨的聲名。

「哦……據我所知,你是出身梨園?」梁墨玫也不追問,從容地揭過了這個話題,開始了另一個尖銳的問題。

出身梨園這一句話已經是客氣的,從古至今,做戲子的都是下九流,隻比娼妓高上一分,但也是連個高門府邸的丫鬟小廝都可以欺負的。

月白聽見了這句問,心隻似墜入了湖裏一樣,冰冰冷冷的上了頭,她木著聲說:「是……」

出身梨花班的事,是她心中的一處傷。

她想向梁墨玫說,自己在入梨花班前,也是個讀書識字的清白之家出身,可光陰十年過去,她連自己的姓氏都忘了。

「那我弟弟,是怎麼和你……」梁墨玫點點頭,問的話一句比一句尖銳,直叫月白不知該如何回答。

望著梁墨玫,月白咬咬唇,她不好隱瞞,也知道梁墨玫有心就會知道,便將當初被梁墨玨所救的事都說了出來。

梁墨玫聽罷這些經歷,表面上毫無動靜,實際上是想,她這弟弟倒是個能隱忍的,原來從一開頭就盯著月白呢。

她向來了解梁墨玨,英雄救美這樣的事,他不是不會做,但一直都是懶得做的,除非是入了他眼的人,才會出手。

而在碧雲樓裡的一回,溫府裡的兩回三回,以及後來在那王梨花手裏的一回……

他是真將月白放在心上了。

「他救你這麼多回,你難道心間真的對他無意麽?」梁墨玫靠近月白一步,直盯著她的眼睛,溫聲問道。

月白眨了眨眼,直視著梁墨玫,慌亂也被掩蓋在心中。

她對梁墨玨真的無意嗎?

她想起梁墨玨從前救自己時的模樣,或是以往的日子裏侍奉他時的場景……

還有那日花憐在碼頭提點自己,自己心頭湧上來的異樣感覺。

怎麼會無意呢?

能遇見梁墨玨那樣的人,又怎麼會不心動呢?

可月白知道,若是自己對他有意,只會成為累贅,連累到他。

更何況,她不想再經歷一遍陸霄雲的事。

「其實呢,你若是真的喜歡墨玨,即使你出身梨園,我也並不是看不起你的。」梁墨玫笑了笑,講:「只是如今你都說了,你對梁墨玨無意,既然如此,那不妨你也早日離開梁家吧。」

她這話,是要逐自己出府。

月白登時一慌,她咽了口唾沫,說道:「大小姐。月白自認沒犯了規矩,也不會礙到三爺,我……我不想走。」

梁墨玫輕輕地挑了挑眉,「你又不屬意他,他卻是屬意你得很。你待在府裡,只會亂了他的心神。我實話和你說了吧,玉姐兒再過些時日就要回京了,回京後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和墨玨成親。你是不想那時候還待在府內,待在……墨玨身邊的吧?」

她的話說得月白腦袋嗡嗡的響,月白還沒反應回來答話呢,梁墨玨就又開了口,「你若是想待著,也行。只是那時候他身邊有了正頭太太,你是做不成貼身丫鬟的,要麼做灑掃丫鬟,要麼做妾。但是只要你在他們夫妻二人身邊一日,他就要受別人私底下的非議一日。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月白自然是明白的。

如果梁墨玨成婚後,她這個曾經給他帶來過非議的丫鬟還待在梁府,只會讓他再受別人的惡意議論。

「我……我願意走。」想到這個後果,月白便立刻說道。

她怎麼能因為自己想留在他身邊,讓他承受那些莫須有的議論呢?

梁墨玫揚了揚柳眉,果然,解鈴還須繫鈴人,那邊的系鈴人不配合,這邊的倒是配合得緊,不需要她再多費口舌,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你是個聰明懂理的,我也不多說了。」梁墨玫心裏盤算著該如何找梁母回話,「母親先前說要你做陪房丫鬟,你不肯,也行。這樣吧,杜家表親那有一位小姐,住在蘇州。」

她察覺到月白的眼神有些許不安,溫著語氣說:「我不誆你,她是個最和善不過的人了,我把你放到她身邊做個一兩年的丫鬟。到時候玉姐兒應該也和墨玨好好相處著了,等一兩年,那小姐就能把你的身契還給你。我呢……」

梁墨玫看著月白忐忑模樣,對於這個弟弟頭一回喜歡的人,她心裏還是柔軟的,於是道:「你到時候就來上海杜家尋我,我會給你許門好親事,或是讓你再找份穩定的工做,再給你百兩銀子。如何?」

這番打算,已經是將月白的餘生都考量到了。

百兩銀子,足以在上海買一間足夠月白一人居住的小院子。

對於她這麼細究的打算,月白一時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感謝,她愣在當場,隻靜靜地看著梁墨玫。

「若是這樣,我自然是……」月白將要開口答應了。

「不如何。」一道男聲響起,月白驚然看去,竟是梁墨玨君子端方的立在那。

梁墨玨是想到梁墨玫會來找月白的,可沒想到,月白會答應得如此痛快,痛快的甚至令自己險些趕不及了。

「我給你五百兩,留在梁府。」他一時失了從容,快步從台階上走了過來,行至月白旁邊,看著她,說道:「你可忘了,當日在溫府回來的車上,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月白怔然,想起那日劫後餘生,自己對梁墨玨說過的話。

她說過,用一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梁墨玨。

「三爺,我…我是說過那話不錯,只是如今,如今……」她那時說話的時候,也不曾預料到後頭髮生的事。

「無論如今怎樣,你只需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便是了。」他立在月白身前,看了梁墨玫一眼,慢慢說道。

梁墨玫被他氣得眉一跳,隻講:「墨玨,月白心中所想的是安穩日子,你總不能攔著人家不讓她過安穩日子吧?」

按照她的安排,月白的下半生自當是再安穩不過的。

若是月白答應了,她當下就能帶著她回上海。

「長姐先不要在這多言了,姐夫還在等你呢。」梁墨玨聽見梁墨玫的話,也不惱,隻微微勾唇一笑,「還不快去?」

梁墨玫當場就愣了,關於月白的安排也立刻煙消雲散。

他說什麼?

杜澄來了?!

等梁墨玨帶著月白隨梁墨玫到會客的花廳裡時,已經是一刻鐘後的事,月白第一眼就瞧見了一個穿著花灰色西服、戴銀邊眼鏡,瘦削又斯文的男人坐在椅上。

梁母也正坐在主位上,她端著笑容面對著那男人,看到梁墨玨一行人來時,眼神定在月白身上,笑著的嘴角一僵,但因由著外人在,她也不好發作。

「玫兒,杜女婿也跟來了,你竟然也不提一嘴。」梁母向梁墨玫招了招手,說道。

而那斯文的男人便是梁墨玫的丈夫,杜家當家的大少爺,杜澄。

杜澄看見梁墨玫走出來,目光一亮,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梁墨玫說:「阿玫……」

梁墨玫是沒想過,自己前腳剛來京都,杜澄後腳就跟回梁府,她看著杜澄,恨不得拿一根棍子將他就地挑回上海,可礙著梁母的面子,隻微微地笑,「你怎麼來了?」

雖面帶微笑,可話鋒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既然玫兒和玨哥兒都在,那我就先回去了。」梁母原先出來接待杜澄,是怕梁墨玫受委屈,如今梁墨玨也出來了,她便無憂了,加上看見月白,她隻覺得頭疼,說完話就領著容雲一塊回院裏去。

她這一走,花廳的氣氛也鬆動了些,可還是有點凝固。

月白看向梁墨玫夫妻二人,心中隻覺得著氣氛凝固之處,就在他們身上。

「杜少爺的一分鐘可值千金,怎麼有空離開上海,到我這來了?」梁墨玫回娘家是主人做派,梁母一走,她便覓了主位坐上去,喚人沏了新茶,喝上一口,就說:「你不是不想見著我麽?」

杜澄臉上掛著苦笑,道:「阿玫,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別再生氣,對你的身子也不好。我這回來,就是請你回去的……」

月白看得糊裏糊塗的。

梁墨玨和她站在角落,低頭一見她這糊塗樣,乾脆就略微彎身,在她耳邊解釋起來了,「杜澄這王八,在酒會上和好些年前處的女朋友相遇,兩人還碰了杯,被人拍下來登上報紙,將長姐氣得夠嗆……」

後來夫妻倆又因此發生爭吵,梁墨玫收拾完那前任女朋友,直接就回京都了。

「三……三爺,你離我遠些。」梁墨玨講話時,熱氣侵襲到耳廓,月白頭一回從他口中聽見如王八這類的話,加上距離過近,脖頸瞬間紅了,她往旁邊挪了挪,並講:「那他如今是來哄大小姐的麽?」

「是罷。」梁墨玨低聲說道,看見月白這樣子,眸中漫上笑意,再一看不遠處一個解釋、一個反駁的兩人,拉著月白的手就往回走。

他雖說過,若是杜澄欺負梁墨玫,他是拚盡一切也要打折杜澄腿的。

可如今看來,夫妻倆間遠不到那地步,加上身邊這小丫鬟糊裏糊塗的,他便也不管了。

先管好她再說。

月白乍被梁墨玨一拉,又不敢在花廳發出喊聲,一路上被他拉到了走廊上,她才輕輕地掙脫了手,兩頰已經騰起了淡淡的紅色。

「三爺,你……你日後還是不要這樣為好。」她低著頭,抿著嘴,聲音也是低低的,讓梁墨玨聽了只是輕輕一挑眉,問道:「這樣,是何樣?你身為我的丫鬟,我是連你手也不能拉了麽?是要我與你之間隔著數十步,遠遠的、冷冰冰的菜行麽?」

月白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被梁墨玨曲解了,她心裏也犯急,隻一疊聲解釋道:「誒、不是……不是。就是,有點沒有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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