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昨天下午的噩夢彷彿只是一場錯覺，並沒有和之前在家裡時一般反覆襲來。

同樣的，那個玄奇的世界也沒有再臨。

一覺睡醒的鹿潞陸隻覺得神清氣爽，看了一眼手錶，才5點，昨晚那麼晚睡，寢室裡開著暖氣，居然一絲賴床的想法都沒有。

柯重還沒到起床晨練的點，最勤奮的桂正鎮也遠沒有到晨讀時間睡的正香，雲詠俊翻了個身應該還沒有醒。

咕嚕…

肚子突然叫了一聲，鹿潞陸感受到了飢餓，帶著昨天晚上明明吃了很多的疑問，輕手輕腳的下床，拿起放在樓下書桌上充電的手機，小心翼翼的開門關門，在公共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後出門準備買早飯。

站在宿舍樓下，深吸了一口帶著晨露的空氣，校園裡綠化率很高，在常有霧霾的帝都中心區算是難得的好環境，要是其他上班族出門也這樣猛吸一口氣，只會被跑了大半夜的工程車尾氣嗆個半死。

天空只是在被樹遮住的遠處泛起微微的魚肚白，整體還是黑夜，需要靠路燈點亮，路上竟然也已經有少數幾個出來晨跑的學生，鹿潞陸隻覺得自己精力充沛的過分，平時體測跑1000米累的跟死狗一樣的他居然萌生出了晨跑的念頭。

還好肚子很是恰到好處地又叫了一聲，不然鹿潞陸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下一秒就站在操場上。

吃著剛買的菜包。鹿潞陸計算了一下，覺得不買個豆漿大概率咽不下大白饅頭，最終稍微加了一塊錢升級成了菜包和粉絲包。

走在校園內的小湖邊，他想起了校內的一個傳言——數學系的天才博導韋神喜歡在凌晨五六點坐在湖邊思考問題，據說他攻克的許多難題都是靠早晨在湖邊的獨自思考找到思路的。

韋神，姓韋名神，在鹿潞陸連續幾年橫掃奧賽金獎之前六年，就已經完成了這一壯舉的傳奇人物。隻比鹿潞陸大了七年的韋神，已經憑藉過硬的數學科研能力成為了京都理工大學的博士生導師。

據說直博畢業時學校曾提出過破格錄用為副教授，但被韋神以不要太出格，想一步一步走科研路拒絕了。

因此，從第一次拿到金獎開始，就不斷有人拿韋神與鹿潞陸做比較，在鹿潞陸最終也選擇了京都理工後，在不了解兩人的旁人眼裡，似乎兩人的身影都重疊在了一起。

然而現實是從軍訓後的兩個多月以來，校園太大，韋神與鹿潞陸從未碰過面。不過這也是韋神目前隻帶幾個博士和研究生，並沒有開設可以讓人去旁聽的大課的原因。

而韋神也確實一直是鹿潞陸的偶像，據說韋神的很多計算都直接在腦中完成，鹿潞陸在腦中思考和驗算的習慣多少也受這個傳聞的影響。

腦海中想著韋神近期對流體力學中的幾何問題的研究成果，鹿潞陸自詡為天才也不得不為韋神的傑出成果而讚歎，學著在湖邊找了一個長凳，隨手拂去表面的露水，坐了下來。

湖邊的楊柳低垂，入秋後纖長的枝條上樹葉已經開始稀疏，一陣風吹來，柳枝從眼前劃過，打斷了鹿潞陸腦中對於流體力學的思考。

自嘲了一番，以後將會成為一個優秀碼農的自己，倒也沒必要研究太深刻的流體力學與數學問題，況且那也不是太難，真的花心思下去鹿潞陸有充足的信心能做出不弱於韋神的成果，只是科研路終究還是需要家境支持才能走的開心。

看著眼前盪回來的柳條，

風像手一般以柳為筆在空中劃出蘊含治理的線條。

鹿潞陸想起昨天下午和晚上兩次失敗的勾線練習，頭一回的感受到學習困難帶來的頭痛。

雖然平時喜歡看各種個樣的畫，但繁忙的學習與兼職讓鹿潞陸好久都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個世界了。

心想著也許這也是畫不好植物的原因，鹿潞陸站起身來追逐著又盪了一個來回後開始盤旋的枝條，挑了一片最有眼緣的柳葉，盯著它在風中不斷變化的角度，欣賞著大自然以柳葉為筆，在空中畫出的一道道美妙的弧線，心靈前所未有的寧靜，鹿潞陸很是有一種提筆的衝動。

這時，一個身影快步走過，避讓了站在那的鹿潞陸，同時用手撥開了眼前礙事的柳枝，鹿潞陸一下子丟失了觀察目標，回過頭看向那個男子。

只見那個男子單手拎著一個大瓶礦泉水和一袋明顯是剛打包熱騰騰的饅頭，在鹿潞陸剛才坐過沒有水珠的位置坐了下來。

國字臉，厚嘴唇，留著剃了平頭後自然生長一個月後略微有些炸開的散亂髮型，一身簡單的粗布麻衣在初秋也不覺得冷。

他好似放空一般望著湖面坐著，略顯獃滯的眼神卻彷彿透露著睿智，彷彿置身發了會呆回過神後，拿出一個饅頭就著白水吃了起來。

鹿潞陸驚訝的發現，面前正是他在京都理工最想見到的人之一，韋神。

被人盯著看了一會，韋神在吃完一個饅頭後終於注意到右前方這個學生，邊從袋子中再拿出了一個饅頭，邊對著鹿潞陸笑了一下。

搶在韋神再次專心吃饅頭之前，鹿潞陸開口：

「您好，請問您是韋教授嗎？」

韋神詫異地停住了送往嘴邊的饅頭，疑惑道：

「你認識我？不過我得聲明一下，我現在還不是教授，這麼稱呼我不妥。」

鹿潞陸連忙道：

「韋老師，我瞻仰您已經很久了，沒想到能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您，對您關於流體力學中的數學問題的研究，我一直都很感興趣。」

說到這，韋神來了興緻，飯都不吃了：

「哦？你是數學系的學生嗎？說說看，你對我的研究有什麼疑問或者看法，我們可以好好的交流一下。」

鹿潞陸有些激動著說：

「不，我是計算機系的，但我一直對數學很有興趣，剛剛還在思考您最新的研究成果呢！比如這個突破口，我之前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往這邊想，您是怎麼想到的呢？」

韋神聽他不是數學系的也不在意，反而對他後面的問題格外上心：

「哦？你自己還思考過類似的問題啊，我找到這個突破口也不是什麼巧合，是基於無數次窮舉後得到的，不過我有自己的方式來定位窮舉的方向，增加篩選的精度，或許這是我能第一個有所突破的原因吧。」

兩個人就這麼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在湖邊交流了起來，知道天色徹底變白後，鹿潞陸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鬧鐘，才將兩人從學術討論中叫醒。

韋神撓了撓頭很是感慨：

「同學你沒來數學系真是可惜了啊，跟你一番交流我也多了很多思路，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做科研，我們可以一起發文章。」

鹿潞陸卻是看著韋神手中早已涼掉的饅頭很不好意思的道：

「耽誤您吃早飯了，我平時不一定有很多時間來參與科研，但對於個別問題的演算和攻克我還是很感興趣的，如果有空我可以去您的實驗室找您嗎？」

韋神大喜道：

「當然可以，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的郵箱你記一下，以後有問題可以直接發郵件給我。」

鹿潞陸掏出剛按掉鬧鈴的手機記下了郵箱和手機號後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韋神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道：

「原來是你啊，我早就聽說你的名字了。盛名之下無虛士，有機會和你一起做研究真是好了，這是我的kk號，你現在就可以加一下，我們可以常聯繫。」

鹿潞陸連忙打開軟體加上了韋神，然後和趕著去上班的韋神告別後，返回早點攤幫室友帶了一些早餐。

回到寢室，一份早餐遞給已經起床晨讀的桂正鎮，把剩下兩份放在各自的桌上後，鹿潞陸坐到自己桌前給出門晨跑的柯重發了早飯已買的消息。

一日之計在於晨，背書能力短板的鹿潞陸一直很珍惜早上的背書時間，但一則昨天下午的過目不忘一下子就背夠了一周的量，再則早晨柳葉的律動軌跡又突然像電影一般在腦海放映。

比起早晨暢快的數學交流，亦或是煩人的背誦，還是簡單輕鬆的代碼和高數，從昨天起，沒有什麼比提升畫技更重要。

這是鹿潞陸這輩子第一次在學習一件事上遇到難題，也是他頭一回發現自己還有這種迎難而上的挑戰精神。

當柳葉的軌跡清晰的在腦海浮現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放下了其他所有學習工作，拿出白紙和鉛筆打算遵循著腦中的靈感嘗試勾勒柳葉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