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鹿潞陸因為過於用力而折斷了鉛筆尖，彷彿在跟自己較勁一般用上了極大的力氣，紙上凌亂的曲線中有一根的末端延伸出長長的劃痕。

他無奈的放下筆，終於理解了其他人向他抱怨數學題太難的心理，自嘲般想著，原來沒有天賦是這樣的感覺。

看了眼已經見底的茶杯，提了提了腳邊的熱水壺，已經空了。

屁股先離座用半蹲馬步的姿勢提起座椅往後移了一下，鹿潞陸在不打擾室友休息的前提下準備出門去打熱水。

「等等，幫我也打一壺。」雲詠俊半夢半醒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剛醒。

鹿潞陸抬頭看了眼側著頭透過床沿的欄桿看著他的雲詠俊，點了一下頭，走過去帶上了他的水壺後出了門。

等他打完水回到寢室後，雲詠俊正在門口的洗手台上刷牙，柯重渾身冒著熱氣的坐在桌邊吃著早餐，見鹿潞陸走進來後邊嚼著東西邊含糊不清的道謝：

「老六大氣，下次多買點我早上吃得多。」

鹿潞陸把一個熱水瓶放在門口雲詠俊的腳下，提著另一個給自己的茶杯滿上，杯底的深紅紅快被沖淡成好看的玫紅色，聞言回道：

「想啥呢，這是感謝你昨晚的請客，哪有下次。」

柯重垮起了臉：「昨天那頓換一份早餐哪夠，你得包我一周的早點！」

鹿潞陸想起了昨天嚴姨給的大紅包，因為遲到的原因反而多拿了來回兩趟打車費，然而他回程選擇了公共交通，因此多省下來了一份打車費，想了想，也夠柯重吃一禮拜了，當下應了下來：

「行，不僅你的，老雲和阿桂的早餐我也包了，昨天家教多賺了點。」

柯重沒想到他會應下來，頓時非常吃驚，鹿潞陸的家庭條件他們是知道的，因此經常找各種借口帶他出去吃飯，平時口嗨讓他回請鹿潞陸一是知道他們的心意，而是卻是囊中羞澀，因此也都一笑帶過。

偶爾早起回來帶的早飯算是鹿潞陸對寢室哥仨照顧的小回報。

聽到鹿潞陸一下子應下這樣一筆「大錢」後，柯重頓時慌了一下，片刻後又笑著說：

「行啊，老六難得大氣一回，我就不點菜了，看你每天怎麼安排。怎麼了，最近家教賺的不少？」

這時雲詠俊也洗漱完畢拿起早點準備吃，看了看量分了一半遞給柯重：

「我吃不下這麼多，給你吧。」

然後朝著鹿潞陸邊走邊道：

「以後就買這個量就像，這個豬兒子多出來的量從我這份分就行。」

柯重喜滋滋的接過早飯，聽到這話吃進嘴裏的都不香了。

雲詠俊沒有再看他，倒是湊近了看了眼鹿潞陸桌上那張畫滿了雜亂線條的草稿紙，邊吃邊端詳了一會後挑眉道：

「你這是…抽象畫？」

鹿潞陸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

「不是，我練習勾線呢。誒，畫畫真的太難了。」

這聲嘆氣引起了一旁正在晨讀的桂正鎮的注意，只聽了最後半句就饒有興緻道：

「想不到還有你覺得難的東西？是什麼是什麼！給我看看。」

柯重在一邊酸溜溜的複述：

「他說畫畫太難。」

桂正鎮頓時沒了興緻，轉過身來卻是一時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回書本，嘆道：

「誒，我單知道他會嘆氣，沒想到連嘆氣都是在凡爾賽，我真傻，真的。」

鹿潞陸有口難言，只能和昨天下午一樣再解釋了一遍自己的真實水平和那副畫不能說是毫無關聯，

只能說是毫不相乾。

卻見雲詠俊看著他的草稿紙臉色漸漸凝重，隨即掏出手機查了些什麼，然後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得鹿潞陸和柯重心理一萬個問號又不知從何問起。

他想了想，把手機遞給鹿潞陸：

「你看，最新的加德士拍賣會上一副抽象畫拍出了20億美元的天價！但是這畫的是個啥？」

這鹿潞陸接過手機的時候，柯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插話：

「從這條新聞裡我聞到了濃濃的洗錢味道！」

老雲不耐煩的白了他一眼，然後在鹿潞陸逐漸震驚的表情裡說：

「你們都來看看，這幅畫和鹿潞陸昨天草稿紙和現在這張的線條是不是很像？」

桂正鎮跟著柯重一起湊了過來說：

「感情你昨天回來看了半天沒在看那片葉子反而在看邊上的亂線條？」

雲詠俊一臉理所當然：

「對啊，我第一眼看到就想起白天剛看到的這條新聞，當時就想問問老六，誰知道這小子溜的是真快。」

柯重也看到了手機上的拍品，吃驚地指著桌上的草稿紙：

「這…這…這不是一模一樣？」

鹿潞陸滿臉不解地看看手機，又看看自己的「大作」，又看看老雲想聽聽他的想法。

雲詠俊見狀也壓低了聲音，雖然寢室裡也沒有其他人，但還是很有儀式感的等其他三人湊近了才低聲道：

「我前段時間在釣魚吧裡看到了一個帖子，講的就是當今當代藝術現狀，其中抽象畫的拍賣價格是一天比一天高，那是因為…」

雲詠俊拖著長音賣起了關子，性子最急的柯重是個非常合格的捧哏，急匆匆道：

「因為什麼，你快說啊！」

雲詠俊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偷偷跟你們講哦，我聽說，抽象畫藏著通往新世界的鑰匙！」

聽到這話，柯重和桂正鎮滿臉黑線，一副「就這？」的迷惑表情，柯重更是直接道：

「老雲你少看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咱們這法治社會和科技文明，哪來的新世界。」

倒是鹿潞陸直接聯想到昨天下午白日夢裏玄奇的體驗，那是他唯一一次不是噩夢的夢，即使只是那麼短暫的幾個瞬間，但從室友的描述中他確實是睡著了，所以應該是真的做夢。

那個世界最初美輪美奐的美景，以及後來一閃而過的宏大世界，都讓他在此刻忍不住的講自己草稿紙上的亂塗亂畫與雲詠俊口中的新世界牢牢的聯繫在一起。

桂正鎮也是奇怪的看著一副正在認真思考表情的鹿潞陸道：

「666你不會真信他的鬼話吧？昨天你背的思修內容還記得嗎？不可聽信妖言啊！」

雲詠俊欣賞著鹿潞陸的表情彷彿很是滿意，朝一旁以及往自己座位走去的桂正鎮和柯重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倆一邊去，懂什麼，看這樣子咱們鹿大天才很明顯是想到了什麼，關於這個新世界我從很多帖子裏和其他老哥的嘴裏聽到好多次了，可是一直找不到頭緒，天才就是天才，隨手一畫都暗藏玄機。」

鹿潞陸拿過手機，翻出昨天下午那張畫，與今天的草稿紙並排放，反覆對比起這兩張紙上的線條與拍品之間的聯繫。

他們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可以說是高度近似，三張畫之間彷彿產生了什麼神秘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