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潞陸苦笑著回答：

「還不是我那個活寶室友。今天下午在忙其他事情手機忘記充電了，不然肯定會跟你們講一聲的，真是不好意思，以後肯定不會再遲到了。」

沒等樓伊開口講沒關係，鹿潞陸正了正臉色，咳了一下後道：

「已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咱們快點把這幾道題過一遍，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今天就不講滿一個小時了，你早點休息。」

雖然樓伊心裡想著能跟小鹿哥哥待在一起晚點睡覺沒有關係，但鹿潞陸已經開始講題，她不得不集中精力專心聽講。

一如往常，在鹿潞陸為樓伊梳理了這些題目涉及到的知識點，各自的解題思路和出題者的意圖。

用心記下後，她開始根據講解自己答題，而鹿潞陸則開始翻閱起她的幾本奧賽書，為她勾選並布置適合樓伊的知識水平又有一定的難度，同時可以在接下來兩天的課餘時間完成的作業。

也許是這次的題目計算量有些大，也可能是因為樓伊心思不定不夠專心，總之這次鹿潞陸布置完作業後，樓伊並沒有和之前一樣完成至少一道題目可以讓他批改。

瞟了一眼愁眉苦臉的樓伊，鹿潞陸想了想，拿過一邊的草稿紙，腦海中閃過下午勾線不準的窘迫。

之後那副葉子畫一點印象都沒有，鬼知道怎麼畫出來的，想起雲詠俊神神秘秘的話，鹿潞陸在心裡記著，這種事情自己是一點思路都沒有，只能尋求神秘學的幫助了。

晃了晃腦袋，今天的注意力格外的不集中，看了一眼終於開始動筆的樓伊，鹿潞陸拿起筆開始練習。

腦海裡開始播放團練課程視頻內容，下午發生的事情就像電影一般事無巨細的在腦海中隨意暫停和播放，但也只有下午睡覺前的那些事。鹿潞陸感慨了一下如果這能什麼事都過目不忘就好了，隨即跟隨腦中的教程一遍遍勾勒葉片的輪廓。

草稿紙上很快多了許多歪歪扭扭的線。

鹿潞陸覺得自己頭上也多了很多條黑線。

一旁的樓伊做完了一道題，拿給鹿潞陸過目的同時好奇的打量著畫滿了奇怪曲線的草稿紙，好奇問道：

「小鹿老師，這是什麼新型的圖案幾何嗎？看著還蠻抽象的。」

鹿潞陸接過題目邊看邊答：

「誒，不是，我在練習畫畫呢。」

樓伊略帶委屈的說：

「這些曲線看著很有美感，老師是在練習抽象畫嗎？小鹿老師的天才光芒在藝術領域也無法被掩蓋！」

鹿潞陸頓時覺得嘲諷被拉滿，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板起臉來批改題目。

樓伊見他不說話，大著膽子又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鹿潞陸一本正經下帶著些微懊惱，就知道自己真心誠意的誇獎沒有傳達到位。

跟著鹿潞陸的講解，樓伊確實完全理解了題目，鹿潞陸把本子推回她那邊：

「做得不錯，趕緊下一題吧，你今天效率不高，不早了。」

樓伊接過習題本，在落筆前發現小鹿哥哥又愁眉苦臉的看著面前的草稿紙，又忍不住說道：

「真的，我在家裡的藏品裡看到過類似的畫。父親買回來的時候我們一開始也欣賞不來，但是看久了才發現真的還蠻好看的。家裡有很多這樣的藏品，父親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下次小鹿老師你可以早點來，我可以帶你逛一逛的。」

鼓起勇氣發出邀請後，樓伊低著頭等待了一會，卻沒人得到回應，

側頭望去才看到鹿潞陸又在思考著什麼。

感受到女孩的目光，鹿潞陸笑了一下：

「好啊，正好嚴姨邀請我周六下午過來參觀，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帶我逛一下吧。」

「但是功課不能落下。」鹿潞陸又補了一句。

「好呀。」樓伊難言臉上的喜色，咬了咬嘴唇，將注意力放回面前的題目。

鹿潞陸卻是在想著其他事情：

「今天做的夢很反常，需要從我今天經歷的反常事情找原因，如果能找到原因，說不定可以擺脫夢中溺亡。」

「今天中午之前都很正常，難道是因為搬了重物體力耗盡？」

「不對，之前也有很累的時候，還是無法避免噩夢。」

「那就是今天平生第一次畫畫？但是我隻記得勾了一些線就開始做夢了。」

「不過剛剛樓伊說這些混亂的線條與某些藏畫相似，而我之前在客廳的壁畫中也看到了哪片葉子，也許這種亂線條真的與那個夢有關？」

「看來周六真的得早點過來好好看一看樓家的藏品了。」

夢中死亡的事情一直是鹿潞陸心裡的陰影，他小時候窮盡了所有方法都無法避免，才會在發現離開家之後不用做夢後那麼欣喜。

但那畢竟是家，也只有那裡還殘留著有關爸爸媽媽的記憶，想來這也是爸爸經濟再怎麼困難也沒有賣掉這個房子的原因吧，甚至在兩人都搬到爺爺奶奶家住後連出租緩解經濟壓力都不曾想過。

只是實在是無解，鹿潞陸內心對於此事已經是絕望的。

但今天噩夢的回歸，和這輩子第一次做夢沒有死亡，彷彿在絕望的黑夜中又潑上了墨，然後突兀的點綴上一點白。

或許是希望重燃，鹿潞陸想要追尋這一點白，想要抓住它，想要脫離這種泥沼，這種循環。

他也想在自己家裡好好的睡上一覺，做一個美美的夢，在夢裡見一見想見的人。

回寢室後，先聽聽雲詠俊怎麼講，然後明天跟著第一節團練再畫一次，再就是周六來參觀一下藏品找找看是否有線索。

鹿潞陸心中有了定計，又充滿幹勁的這草稿紙上開始鬼畫符。

又是一筆落下，這次的型好像沒那麼歪的離譜了，鹿潞陸正有些欣喜，卻感覺一陣困意憑空而來，視線瞬間模糊。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身邊緩緩旋轉，看不真切的黑與白交融著，轉動著。

視野一下子拔得很高，他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在黑與白的交界線。

他看著它，它看著他。

雖然視線模糊，但鹿潞陸能很確定的感受到這種對視，很奇妙的感受。

突然，世界像是老舊電視信號突然不好一樣開始交錯和抖動。

——

樓伊把新完成的題目推到鹿潞陸眼前，卻見他沒有反應，又大著膽子湊近看了一眼，發現小鹿哥哥半眯著眼正在打盹，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煞是好看。

略微有些心疼的欣賞了一會這張側顏後，樓伊邊輕聲呼喊邊小心的推了推鹿潞陸的肩膀。

鹿潞陸驚醒，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還在家教，略顯不好意思的對樓伊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這兩天沒休息好。」

在鹿潞陸批改題目的時候，樓伊試探著問：

「小鹿老師，我看你太累了，要不做完這題今天早點結束吧。」

鹿潞陸擺了擺手：「也沒多少題了，今天已經又是遲到又是減量的，不能再早了，嚴姨已經墊付了車費預支了工資，我可不能再打折扣了。」

說罷，鹿潞陸也完成了批改，指著樓伊清秀的字跡：

「這裡開始思路有點錯誤，你應該…」

講完之後，看著樓伊認真的修改和解答，鹿潞陸斟酌了一下後問道：

「你剛剛，也就是我睡著的時候…」

樓伊突然緊張了起來，心想：難道我偷偷看他被發現了。

「有沒有看到或者感受到什麼？」鹿潞陸把話說完。

「啊？」樓伊滿臉問號，倒是鬆了一口氣，「什麼什麼？看到什麼？」

「沒事，你快寫吧。」鹿潞陸自嘲自己竟然會問這種問題，如果別人也能感受到，那下午時候室友不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接下來，樓伊專心完成了剩下幾題，沒出什麼錯，不過家教課結束後時間也來到了十一點半。

樓伊和往常一樣很有禮貌的把鹿潞陸送到門廳，倒是嚴姨看到她一身正裝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略有期待的看著嚴姨客套的挽留鹿潞陸太晚了在家裡客房過一夜，在被以沒有換洗衣服婉拒後心裡沒來由的很失落。

等鹿潞陸換乘了兩趟公交回到宿舍後已經凌晨一點，平時晚上這個點還在開黑的柯重也早已上床。

鹿潞陸沒有開燈，打著手機電筒悄悄摸到了自己床上，心想著還好下午洗過澡，帶著對夜晚可能再次出現的噩夢的忐忑，也帶著對下午驚鴻一瞥那個奇幻世界的期待，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