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185章 第185章李鶩才不是石頭!即……
「……你見過禦峰了?」楊柳微微一笑,用隨意的語氣說著義兄的生死:
「是李鶩殺了他?」
媞娘眉頭一皺,因為沈珠曦抓疼了她。但是下一刻,沈珠曦鬆開了她的手。
沈珠曦挺直背脊,目不斜視地看著楊柳,十指指甲深深陷於掌心。
「……是我殺的。」
「殿下不必為他遮掩。」楊柳笑道,「死在李鶩刀下的人,不多禦峰一個。」
沈珠曦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楊柳看著她的表情,臉上的笑漸漸淡去。
「家常一會再說。」胡一手彈了彈手中的煙鬥,緩緩道,「現在能動手了嗎?」
胡一手帶來的地痞流氓幾乎擠滿整條小巷,從人數上來看,胡一手遠佔優勢。
沈珠曦看著楊柳,說:「……放下武器吧,你贏不了的。」
楊柳像是聽見孩童無知的稚語,唇邊的微笑浮上一縷輕蔑。
「殿下可知,決定棋盤結果的,是計謀,而不是武力。」
楊柳話音落下,茶鋪一家三口被黑衣人從後院推搡了出來。
「唔唔唔——」
三十來歲的男人,二十五六的女人,七八歲的男童,三個驚恐至極的平民嘴裏堵著破布,麻繩縛著手腳,大刀橫在脖子前,眼含熱淚地看著沈珠曦等人。
「殿下,讓你的人放下武器吧。」楊柳說,「否則,這三個無辜的百姓就要因你送命了。」
沈珠曦愣在原地,下巴上擦破的傷口在火辣辣地疼,從下巴一直燒到胸口。
「呼——」
胡一手輕輕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開口了:「李娘子,你知道術業有專攻的道理嗎?」
沈珠曦神色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你就暫且睡上一會。」
沈珠曦還沒反應過來,後頸已經挨了一記手刀。
「……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誰嗎?」楊柳看著單手接住失去意識的沈珠曦的人。
胡一手把沈珠曦交給一旁的媞娘,漫不經心地翻轉手裏的煙鬥,抖掉了裏面的煙灰。
「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他抬起眼,冷冷看向站在燈火之中的楊柳,「反正看你輕蔑的態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確實不是大人物,但卻是很值錢的貨物。」楊柳說,「你把她交給我,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胡一手說:「錢再多,棺材也只能睡一個。」
「士農工商,商為賤。」楊柳說,「你把她交給我,我給你一個縣丞之位。」
胡一手搖了搖頭,說:「人老了,處理不了政務了。當個甩手掌櫃,挺好。」
「……你是油鹽不進了?」
「你還年輕,不知道活到我們這歲數,財富和地位都不算什麼了。」胡一手神色平靜,緩緩道,「老去的人隻想在身後留一個好名聲。胡某答應過李鶩,要管好西城這一片,你們在西城鬧事,就是把胡某的臉面放到地上踩。胡某就是為了日後能在小輩面前抬起頭來,也不得不插手管上一管。」
「你想怎麼管?」楊柳冷聲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這三——」
嗖的一聲,楊柳的話斷在喉嚨裡。
茶鋪掌櫃含著破布慘叫起來,一隻短小精幹的飛鏢插在他的胸口上。
鮮紅的血跡正慢慢浸透胸口的布衣。
女人和男童都看著男人嗚嗚哭喊起來。
「人老了,準心不夠了。以前這一鏢,是能直接插在喉嚨上的。」胡一手放下剛剛甩出飛鏢的手。
「你——」楊柳怒目看著胡一手。
「胡某一直教導手下人,解救人質的唯一方法就是殺掉人質。」胡一手的嘴角慢慢揚了起來,他看著亂了方寸的楊柳,從容不迫道,「小姑娘,你搞錯了一點——」
他笑著說:「最不想人質死掉的,應該是你才對。」
茶鋪裡的燈火蒙在胡一手臉上,讓那條幾乎橫穿整張面孔的刀疤在笑容襯托下更加可怖。
「這三人活著,你才能站著和老夫說話。這三人死了,老夫立即取你項上人頭。」胡一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小姑娘,你信還是不信?」
「……我是當朝宰相府上蓄養的優伶,你這麼對我,就不怕承受傅氏的雷霆之怒?」
胡一手諷刺地笑了笑:「所以做我們這一行的,講究收尾乾淨。若你去了九泉之下還能託夢告密,胡某就是死了也心服口服。」
楊柳用盡辦法,束手無策了。
眼前這個男人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咬牙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協商?」胡一手說,「協商不成,再來打打殺殺又不是不成。」
楊柳壓著怒氣道:「我先前提了那麼多條件,究竟是誰不願坐下來協商?」
胡一手說:「要和你協商的不是我。」
楊柳愣了愣。
「李娘子,別裝暈了,該你上場了。」胡一手說,「協商不是胡某擅長的事。」
沈珠曦蹭地從媞娘懷裏站直了身體。
剛剛那一下,只是輕輕打在了她的後頸上。她沒有暈過去,只是按照胡一手的耳語,裝作暈過去而已。
茶鋪掌櫃受傷的時候,她忍了又忍,一直說服自己相信胡一手的輕重,相信李鶩的眼光,才沒有跳出來破壞胡一手的計劃。
「……殿下,你真是讓人吃驚。」楊柳面如寒冰,雙眼卻在冒火,「想必公子見了如今的你,也會嚇一大跳。」
「我不想見他,」沈珠曦果斷道,「你也不想讓他見我。我們的目的相同,為什麼不能達成一個彼此都能滿意的協議?」
「我要如何相信你?」楊柳冷笑,「誰能相信一個人會捨棄崑山片玉,撿起路邊的石頭當寶?」
「李鶩才不是石頭!即便是石頭——石頭又如何!」沈珠曦怒聲道。
不單楊柳怔住,就連沈珠曦身旁的人也怔住了。
沒有人見過她發火。
「玉會破碎,石頭卻能亙古長存。在我眼中,你所謂的石頭,比崑山之玉貴重百倍!」沈珠曦氣憤地瞪著楊柳。
楊柳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露著驚異。
半晌後,楊柳低聲道:「……你真的變了。我可以和你商量,但是殿下是不是需要先清一清場?」
楊柳看著她身邊的媞娘等人。
「你的人呢?」胡一手說。
楊柳看了眼身旁的黑衣人,很快,他們就抓著人質退回了後院。
看著垂下的門簾靜止後,胡一手揮了揮手,他帶來的地痞流氓和媞娘都退到了巷子口。
「你呢」楊柳說。
胡一手看向沈珠曦。
「他不用走。」沈珠曦說。
楊柳不置可否,唇邊閃過一抹嘲笑。
「我可以放殿下一條生路,」楊柳說,「但殿下要用先帝的名義起誓,永不出現在公子面前。」
沈珠曦立即說:「我可以用先帝的名義起誓,但我無法保證永不出現在傅玄邈面前。」
楊柳聞言立即變色,沈珠曦在她開口之前,先聲奪人道:
「所以你要用傅玄邈的名義起誓,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幫我遮掩行蹤,使傅玄邈追蹤不到我和我身邊的人。」
楊柳斷然道:「你要我背叛公子?這不可能!」
「那你現在做的事情是什麼?」沈珠曦驚訝道,「是傅玄邈派你來的嗎?」
楊柳:「……」
沈珠曦接著說:「你剛剛說,只要胡一手把我交給你,多少錢你都出——」
「是又怎樣?」楊柳說。
沈珠曦停頓片刻,用李屁人的臉在心中鼓舞自己。
「你把錢給我,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遵守承諾為我遮掩行蹤,我永遠不會主動暴露行蹤,出現在傅玄邈眼前。」
楊柳獃獃地看著沈珠曦。
「……你為了錢就願意離開公子?」
「不是為了錢,」她誠實道,「只是有了錢,我能離開得更快一點。」
沈珠曦一語驚人,空氣有了短暫的凝滯。
胡一手在心裏沉思: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夫妻相。
楊柳回過神來,問:「……你要多少?」
「你覺得你家公子值多少?」
楊柳沉默片刻後,用含著怒火的聲音說道:
「我家公子自然是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不能委屈了。」沈珠曦打著商量,試探道,「五千兩白銀?」
「殿下是在說笑?」楊柳冷笑。
沈珠曦剛要降低一點開價,楊柳就開口道:「我給你五萬黃金,只要你用先帝和白貴妃的名義起誓,有生之年都不再出現在公子面前。」
五千兩白銀變成五萬兩黃金!
沈珠曦都快懷疑是黃金貶值了還是優伶變貴了——怎麼傅家蓄養的一個優伶,都能一開口就是五萬兩黃金?
連傅氏蓄養的奴僕都能如此闊綽,傅氏該是何等龐然大物?!
從父皇那時候起,國庫吃緊的消息就不絕於耳,傅氏蓄養的家妓卻能輕而易舉拿出五萬黃金——
大燕偌大的土地,千萬的百姓,他們繳納的稅收和產出,究竟都進了誰的荷包裡?!
沈珠曦連忙道:「那也得你先起誓,否則連你都能查到我的行蹤——你家公子找到我,不還是遲早的事情嗎?」
「……這麼說來,還是送殿下上路省事。」
「你殺得了我嗎?」沈珠曦反問,「今日之後,我會將親筆信託付給天南地北的人,只要我死了,我保證這封信會出現在傅玄邈面前。」
「你——」
「我還保證——」沈珠曦打斷她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抓軟肋誰不會,母妃還沒失寵前,可是有六宮美人前來同她過招,沈珠曦耳濡目染,不說學會七分,四分總是有的。
她的這句話抓到了對方的命脈,楊柳面色陰沉卻無話反駁,半晌後,她開口道:
「……好,我答應你。也請殿下信守諾言,還公子一個清凈,不要出現在他眼前。」
「自然。」
兩人互相起了誓,接下來就是賣了傅……咳,交易成交的最後一步——付現了。
「兩日後,我會派人將銀票送到李府。」
「要白氏銀號的銀票。」
肥水不流外人田,沈珠曦多加了一個要求。
「……可以。」楊柳已經不想再繼續討價還價下去了,眼中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聯軍五日後開拔,至少在公子離開白蛉平原之前,我希望殿下好自為之,不要再冒然拋頭露面。」
「可以。」沈珠曦也爽快道。
「能叫你的人讓開了嗎?」楊柳看著一直袖手旁觀的胡一手。
胡一手抬了抬下巴,圍堵在茶鋪門前的地痞流氓們紛紛讓路。楊柳一個眼神,黑衣人挾持著茶鋪掌櫃一家三口退到巷道口,然後猛地一推,其中一人朝地面扔出什麼,石灰刺鼻的氣味隨著塵霧飛散,沈珠曦和身邊的媞娘都忍不住捂著鼻子咳了起來。
視野重新恢復清明後,楊柳等人已不見蹤影。
「追嗎?」胡一手問。
「……不用了。」
沈珠曦蹙眉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
能隨手拿出五萬兩黃金的優伶,絕非只是家妓那麼簡單。
此人要是消失,傅玄邈必定起疑,順著線索追蹤到襄陽縣是必然的事情,與其試探傅玄邈有沒有能力捉住脫逃的他們,不如試探傅玄邈的手下是否忠心大過私心——
從她擅自出動來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沈珠曦隻想維持目前平靜的生活,她不想去打擾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她。
為此,她必須要逼著自己動腦才行。
她不想隻被李鶩保護,也想保護李鶩。現在,她算是自己解決了危機嗎?
「自己爬起來,別裝死——」胡一手走到躺倒在地上的茶鋪掌櫃身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身體,「胡某的飛鏢要真這麼厲害,我年輕時就去當行走江湖了,還用得著在小縣城裏開賭坊?」
「唔唔唔……」茶鋪掌櫃唔唔道。
胡一手的跟班上前扯掉了茶鋪掌櫃嘴裏的破布,這個可憐的男人哭哭啼啼道:「我倒是想自己起來,可你們誰幫我解下繩子?」
「沒用的傢夥。」
胡一手說著,親自蹲到茶鋪掌櫃面前,手裏的煙鬥在一旁的石頭上磕了磕,用煙鬥下彈出的刀片割開了這一家三口身上的麻繩。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茶鋪掌櫃哭道,「那女子究竟是什麼人,我和她無冤無仇,怎麼這種事就偏偏落在我身上。我要是死了,我可憐的娘子和孩子要——」
「流了血就省省口水吧,你廢話這麼多,我死了你都死不了。」胡一手冷聲道。
茶鋪掌櫃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傷勢。
他身上的傷如胡一手預料的那般,並未傷及要害,甚至因為時間的流逝,傷口已經完全止血。不光茶鋪掌櫃一家鬆了氣,沈珠曦也放下了吊在喉嚨口的心。
在沈珠曦許諾了等於茶鋪兩年營收的天價醫藥費後,茶鋪掌櫃轉哭為笑,心滿意足地帶著老婆孩子去夜市吃宵夜了。
沈珠曦欲言又止地看著胡一手。
胡一手沒有看她,似乎對她的糾結毫無察覺。他把煙鬥揣進袖口,說:「胡某年紀大了,耳朵不太清楚,記性也不太好。這才過多久?你們說的那些話,胡某便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他說,「你們沒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沈珠曦很快反應過來,感激地笑道:「沒說什麼要事。」
「那就好。」胡一手說,「我已派人去追李鶩,想必不久……」
胡一手的話沒說完,巷子外就響起了李鶩心急火燎的聲音。
「沈珠曦!」
李鶩衝進巷道,身後跟著剛剛離去的李鵾三人。四人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焦急,尤其是李鶩,當他看見人群裡安然無恙的沈珠曦時,胸口明顯呼出了一口氣。
沈珠曦看見他的臉,激動的同時,一股歸港的安心油然而生。
緊接著,後怕引發的火氣從她胸口竄了起來。
「李鶩!」
她瞪圓了眼睛看他。
後者見勢不對,給敵人準備的洶洶氣勢迅速縮水。
朝廷派來的聯軍統帥就是傅玄邈,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以瞞著自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