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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頑帝》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刑部的複審很順利。

因為解州那邊雖然判了雀歌死刑,但對她的口供也查的十分認真,連帶鴇母和鹽商的長隨都逮去錄了口供,的確都能跟雀歌說的對上,那鹽商早有預謀,在被鴇母和雀歌拒絕後,就找上了雀歌的家人。

證據確鑿,也是兩方面都有,既有雀歌殺人的證據,也有鹽商和雀歌娘勾結逼良為娼的證據。

有了這些證據和口供,加上王守仁引用大明律中的條款,最終果然如他預料,不用小太子出面,也判了個「杖責一百,流三千裏外充軍屯田。」

攬月終於鬆了口氣,然後就開始發愁流放地的選擇。

三千裏外……甘州倒是不錯,王守仁剛送去了大批流囚,那邊正是開荒的時候,也缺人。

可那兒絕大部分都是男子,女人不止是百裡挑一,簡直就是千裡挑一,把雀歌這樣的放過去……她如何放心?

米魯如今跟她住在一起,聽她為此發愁的時候,隨口說道:「西北既然不適合,那就去西南啊!」

攬月眼睛一亮:「你再說一遍!」

米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去西南啊——怎麼了?」

「對啊!可以去西南!米魯,真是太謝謝你了!」

攬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飛快地跑了出去。

西南雖然是普通官員望而生畏的貶謫之地,但對於攬月來說,那邊或許更適合雀歌。

更何況,如今朝廷要往西南派人,不光要更換巡撫和總兵,連錦衣衛的人手也要變更,她甚至可以藉此機會請調去西南,如此便可以護著雀歌過去,以後也沒人再敢欺負她了。

攬月向來是行動力極強的人,說乾就乾,立刻就打了申請上去,很快得到批複的同時,也被小太子請了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不光是她,米魯也在。

最近米魯都在教小公主馴養「寵物」,在宮裏的時間本身就不少,只是大多數時間都在小公主的福慶宮,很少會在東宮看到她。

畢竟,如今的東宮之主,雖然表面上不說,其實骨子裏還是有些害怕那些毒蟲毒物的。

等人都到齊了,朱厚照方才拿出一封快報遞給米魯。

「貴州總兵八百裡急報,普安州隆暢以□□通女乾為名,殺了剛接任土司的兒子隆禮,如今重新執掌普安州大權。」

「隆禮……死了?」米魯接過快報,只看了一眼,就轉交給了攬月,「我認得字不多,看不懂的。」

攬月見她神色自如,絲毫不見悲傷難過,就彷彿聽到一個普通人的死訊,而不是曾經真心愛過的男人。

只是人家不說,她也不便追問,或許人家只是掩飾的好,又何必去拆穿?

她草草翻閱了一下快報,頓時皺起眉來,「隆暢還有個妾叫適烏,生了兩個兒子,米魯,你可知道?」

米魯嗤笑一聲,說道:「什麼適烏,隆暢的小妾足有十七八個,有些不喜歡的就會送給部下或是直接賣了,他也懶得給那些妾侍起名,就乾脆按你們明人的計數法起名。適烏就是他第十五個小妾,至於生了兩個兒子的事,我倒是真不知道。」

攬月哼了一聲,拍拍手上的快報,說道:「隆暢前腳殺了自己的大兒子,後腳就找巡撫請封他的小兒子,分明就是打算將土司之位傳給那個妾侍之子!居然還給你頭上潑髒水,說你因私通繼子被休棄……」

米魯當即啐了一口,罵道:「那個老不死的□□精!分明是我不要他的,還有臉說休了我!」

朱厚照和王守仁對視了一眼,俱有種無奈之感。

這個時候,米魯在意的居然不是隆禮的死和她自己被冠以私通的罪名抹黑,而是她和隆暢誰先不要誰……這,有什麼好爭的麽?

攬月也跟著憤憤不平地點頭,「就是!要不你寫封信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是你休了隆暢,你如今在京都給小公主當老師,才不稀罕那個老□□精!」

「咳咳!」王守仁終於沒忍住,開口說道:「其實,按照苗彝的土司製,夫死若無子,妻可繼其位。」

攬月一眯眼,立刻拉過米魯來,問道:「你們那裏,女人也可以當土司的嗎?」

米魯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十萬大山都是靠女神的庇佑才能準許苗人在裏面生活,在我們部族裏,女人的地位一點兒也不比男人弱啊!我阿爹那時還說過,如果我想當土司,就讓我哥哥把部落交給我。」

「真的?你哥能願意嗎?」攬月還是第一次聽說有的人家重女輕男的,隱隱有些羨慕,終於明白,為何米魯能養成這般純然無偽又直率任性的性子,有這樣把她寵上天的父兄,她哪裏還用操心其他。

米魯難得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哥哥本來就不想當土司,他煉五毒的本事不如我,若是寨子有難,還得我回去幫忙。是我……是我自己要嫁去普安州的。」

她曾經有過那樣無憂無路的生活,父兄的包容縱容,讓她習慣了隨性而為。只可惜,她最任性的一次就是跟隆禮的關係,瞞著父兄的結果,是聯姻後新郎從年輕英俊的兒子變成了垂垂老矣的父親。

所以她寧可跟著攬月跑來大明京都,也不願回去面對父兄,讓他們看到她被「休棄」的慘狀。

父兄後悔和同情的眼神,會比最毒的毒蠍子刺還要蜇人。

她們兩個在意的是米魯的親人的想法,朱厚照卻敏銳地聽出王守仁的話裏有話。

「王修撰的意思是……原本隆暢死了,除了隆禮之外,米魯才是普安州的第一繼承人?」

王守仁點點頭,說道:「原本隆暢和隆禮父子關係並不好,隆禮雖然是長子,一直都得不到隆暢喜愛,結果卻是因為隆禮將米魯讓給隆暢,隆暢便將土司之位傳給他的。」

「可米魯知道後並不願意,甚至休……離家出走……」

他說到休棄時頓了一下,沒說第二個字,而是換了更形象的「離家出走」,聽得米魯和攬月都忍不住笑了。

王守仁權當沒聽到她們兩人的笑聲,繼續說道:「隆暢知道米魯和隆禮的關係後,既要殺了隆禮,更不願將自己的土司位置讓給米魯,所以才會傳出米魯因與繼子通女乾被休棄之事。如此一舉兩得,毀了你們的名聲,也斷絕了你們繼位的可能,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將土司之位傳給十五小妾生的兒子。」

「說到底,不過是個因色起疑,廢長立幼的故事,只是正好用你做了墊腳石而已。」

「真是個卑鄙無恥的老□□精!」攬月憤憤然說道:「他自己想要廢長立幼,居然還拿你做擋箭牌,只怕他當初並不是不知道你和隆禮的事,還故意父奪子妻,其心當誅!」

米魯苦笑了一下,說道:「隆暢知道,隆禮又何嘗不知,唯一不知道的人,只有我罷了!」

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原本明艷的五官也跟著黯淡了幾分,朱厚照忽然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若是你現在回去,奪回土司之位,你敢不敢?」

「啊?」米魯一怔,獃獃地看著面前還沒到她肩膀高的小太子,「我?」

「好啊!」攬月立刻贊同,跟著附和道:「那老□□精本來也沒幾天活頭了,誰知道他那第十五小妾的兩個兒子是跟誰生的,他要是死了,你回去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說著,她狠狠地一跺腳,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父子如此欺騙你,還抹黑你,你就乾脆回去,奪了他們最想要的東西,讓他們眼睜睜在地下看著你成為普安州的女土司,以後的每一天,都踩在他們的頭頂上跳舞,讓他們在地府也不得安生!這才是他們的報應呢!」

米魯瞠目結舌地看著攬月,喃喃地說道:「我……真的可以嗎?」

攬月用力點頭,也跟著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都說了,當初如果不是你要嫁去普安州,你阿爹和阿哥原本也想讓你接掌部落做土司嗎?你既然有這個本事,何不做普安州的土司?讓那兩個騙了你的傢夥,後悔一輩子……哦不,幾輩子!死都不要放過他們!」

朱厚照和王守仁面面相覷,他只是提了一下建議,沒想到攬月就能發散到如此高度……以後真的要小心,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錦衣衛的藍千戶攬月娘子。

米魯聽她說著,一雙眼也漸漸亮了起來,跟著握起了拳頭,「你說的對,我可以做普安州的土司!我要回去,要讓他們後悔……」

好吧,不能得罪的人,還得加上米魯。

朱厚照暗暗在心底嘆了口氣,說道:「只是小公主才剛剛跟你學了幾天馴養毒物,若是你現在就走,會不會影響到她?」

米魯搖搖頭,說道:「小公主天賦極高,就算在我們十萬大山,也找不出幾個比她天賦更高的人。我也教不了她多少,以後她慢慢長大,就能夠自己馴養指揮了。毒物是夥伴,她天生就懂得,不用教的。」

小公主果然拿的是天賦流金手指,朱厚照也是麻了,系統都沒給過他這樣的金手指,人家小公主天生自帶。

「好吧,那你若是打算回南疆,還是由攬月護送你一起回去吧。」

他早就看出來了,攬月如此積極地攛掇米魯回去奪位,的確有替她出氣的緣故,可也不能說沒存私心。

雀歌馬上要被押送流放南疆,攬月要跟著過去任職,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若是有個當地的土司做朋友罩著她們,自然會比一無所有白手起家要好過的多。

他也的確想過整治南疆之亂,否則就算沒有了米魯之亂,過幾年還可能出現其他叛亂。

更不用說還有那麼多苗寨之間自己的爭奪廝殺,沒完沒了的戰亂兵禍,只會讓那個原本富饒美麗的南疆,變成毒瘴遍佈,生存艱難的荒僻貧窮之地。

只是現在的土司自治和後世那些自治州的性質完全不同,大明官府對他們的影響力並不大,甚至很多時候充當反面角色,要改變這個局面,不光要從米魯這裏入手,還要想辦法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才能夠真正讓苗人歸附。

「多謝殿下!」攬月聽出他的話意,也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倒是毫不心虛,十分敞亮地告訴米魯,「還有幾日我的小姐妹雀歌也要被流放去南疆,正好咱們一起走,一路上還能照應一下她。」

「好啊。」米魯答應得也十分痛快,「你的姐妹,就是我的姐妹,等回到苗疆,你們喜歡什麼樣的漢子,我替你們找!」

兩女歡歡喜喜地謝過小太子,拿著詔書離開,她們還得趁著臨走之前最後這幾天,到京城的各大店鋪去買買買。

這一去南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若是現在不買個夠,以後想買都買不到京城的東西了呢。

送走了這兩位未來的南疆「女王」,小太子忍不住對王守仁說道:「我忽然覺得,攬月到南疆去,似乎並不是個好主意。」

米魯的行動力很強,在苗寨也有一定的聲望,而攬月則是滿肚子的鬼點子,還有錦衣衛那些密諜相助,真不知她們兩個雙劍合璧的結果,會將整個南疆變成什麼樣。

至少……不會再有米魯之亂了吧?

王守仁卻笑道:「藍千戶足智多謀,且對殿下忠心耿耿,殿下對她放心便是。」

小太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嘆道:「我不放心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南疆的官員。那些庸碌無能或貪腐暴戾的官員,若是撞到她的手裏,只怕有的受了。」

王守仁:「屍位素餐,有負皇恩之人,便是被她清理了,也是他們自取死路。」

小太子點點頭,「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就算殺了那些人,總得有人去接任吧?要治理好南疆,可不僅要能打得服他們,還得幫他們走出大山,共同富裕,才能讓他們感沐皇恩,不再妄生叛念。」

無論是中原百姓,還是南疆百姓,只要能過得下去的,誰願意去犯上叛亂,去當山賊水匪。

只要給他們活路,讓他們看到希望,能在安定的太平盛世生活,是願意生活在一個朝不保夕的亂世之中呢?

王守仁聽到此處,如何還能不明白小太子的真正意思,有點無語,卻也有些感動。

「殿下以為,微臣可能擔此重任?」

你?當然行,非常行。朱厚照暗暗在心中感嘆,他雖然和諧掉了王守仁以後被貶謫貴州龍場驛之事,卻可以用另一種方式送他過去,再加上一點小小的提示,或許還能讓他繼續走上前世心學大師的道路。

「王修撰文武雙全,自然是最好的人才。只是你如今才入翰林院不久,還在刑部兼職,若是再派你遠去貴州,不知會不會讓你家人不滿?」

說到此處,朱厚照也有點心虛,人家才考上狀元不到一年,本該是在翰林院修書刷聲望,再給皇帝寫寫詔書,體悟聖意,以備日後登閣拜相。結果卻被他今天支到甘州,明天支到安陽,好容易回京城沒幾天,這一杆子又要指到南疆之地,成天這麼個出差法,誰知道他家人能不能願意呢?

論起來,他的父親還是自己的講讀老師,他也算是王守仁的小師弟,這麼坑師兄的做法,老師知道,會不會給他課業翻倍呢?

就連弘治帝聽了他的安排都連連搖頭。

「皇兒啊,用人不是你這樣用的。不能逮著一個順手的,就把人往死裡用。人固然各有所長,要用其長處,但你不能光看到那幾個有專長之人,看不到其他人啊!今科進士三百人,難道只有那幾人得用?」

「呃……那倒也不是。」

朱厚照總不能說,自己是送王守仁去貴州辦事順便尋找他的機緣,何況父皇說得也沒錯,他的確眼界太窄了,只看到了被摟進自己地盤的人,而沒看到更多的人。

「是孩兒思慮不周,多謝父皇提醒。」

弘治帝摸摸他的腦袋,兒子成長得飛快,抽條的身高已經到他胸口,小小的年紀勇於知錯就改,已經比很多大人都要強了。

「你是朕的兒子,王守仁是王華的兒子,每一個父親,都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比自己更強,但無論如何,前提是平安。懂嗎?」

「懂了。」朱厚照扁扁嘴,有點想哭。

被父皇這樣摸摸頭的感覺,哪怕是個成年人的靈魂,依然會有種發自心底的酸澀和歡喜,想到前世父皇臨終之前,心心念念的依然是他,對老臣們託孤之時,並沒有希冀他成為一代明君,只是告訴他們,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有點頑皮,希望大臣們好生輔佐……(注)

說到底,在父親的心裏,他永遠是那個最聰明最可愛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

註:大明弘治十八年(1505年),朱佑樘駕崩於乾清宮,得年僅三十六歲。他在彌留之際召劉健、李東陽、謝遷等入乾清宮接受顧命,命傳位於皇太子朱厚照,並叮囑諸卿說:「太子人很聰明,但是年齡還小,又好逸樂,諸卿要好好輔佐他,使他擔當起大任,朕死也瞑目了。」最後給太子朱厚照的最後囑咐是「任用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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