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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一百六十四章 這並不是你的錯
周旖錦抬起頭時,臉色有些惶惶然。

這冊子上似乎記載了些生活瑣事,可所用的文字她從未見過,似乎自成一派。

她將手上那冊子來回翻了好幾遍,勉強讀懂了些,講述者的口吻正是未央宮從前的主人——已過世的舒昭儀,而冊子上的內容,從六皇子逝世起便戛然而止,最後幾筆字跡已十分潦草,大抵是在說,她要去另一個世界了。

另一個世界?

周旖錦幾番思索,才大抵消化了其中匪夷所思的內容,細細想來,渾身又不禁泛起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遠處簷下,小白忽然「啾啾」叫了兩聲,清脆的聲響將周旖錦從思緒中拉出來。

她目光揚起的片刻,遠處的密林中似乎有一道影子倏地晃過,只是一瞬間的聲響,隨即消隱不見。

「去那邊看看。」周旖錦不放心,向柳綠道。

柳綠疾步走過去,可左右掃視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人影。

「娘娘,許是風大,吹折了樹枝。」她說道。

周旖錦的心緒隨著這冊子仍有些惴惴不安,說道:「將這本冊子呈給皇上。」

柳綠走到跟前,她手又收了回去,思索片刻道:「此事十分古怪,本宮親自去一趟養心殿。」

「是。」

鳳棲宮離養心殿不遠,可周旖錦出鳳棲宮仍需提前打點道路,柳綠方走到院外,迎面卻撞見進來的紀桑。

「你又來做什麼?」柳綠似乎有些不耐,眉心皺起來。

「柳綠姑姑,」紀桑訕訕笑了笑,答道:「皇上差在下來此,過問鳳棲宮的生活用度,可有不便之處?」

柳綠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眼:「養心殿不缺下人,你一屆武夫,怎懂得這些?」

紀桑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回應,隻得掛著笑著站在原處。

見他這副局促的模樣,柳綠終是嘆了口氣:「此刻沒有時間,娘娘要去趟養心殿,晚些你再來尋我罷。」

紀桑連連應「是」,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皇上今日似乎不大高興,方才我來時,見數道軍令傳去,許是有什麼要緊事。」

「知道了,我勸娘娘晚些再去,」柳綠的臉色緩和了許多,想著不白拿他的消息,從袖中取出一串鑰匙,「你隨我來。」

柳綠住的那排廂房離主殿很近,許是經常灑掃,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梔子花的清香,遠遠襲來,只是邁入其中,便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前些日子我在西郊那畔買的。」

柳綠打開床頭的抽屜,將手中之物往紀桑手心一放,赫然是一把雕飾繁瑣的短劍,其上鑲嵌珠寶,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輝,哪怕還未出鞘,亦能覺察出其下的鋒芒。

「當時本來想送給我家參軍的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不過仔細想來,此物還是在你手中最有用處。」柳綠的聲音不卑不亢,亦不許人推拒。

那短劍落在紀桑手中,燒得幾乎發燙。

他低頭看了看那劍,又抬頭注視著柳綠的容顏,臉上霎時泛起紅暈來。

「謝過柳綠姑姑。」

紀桑嘴角的笑意險些掩不住,忙不迭將那短劍收好,臨走時腳步都有些虛浮。

周旖錦到養心殿外時,夜色已沉沉掩下來。

她獨自一人,在離主殿很近的東暖閣歇腳等候,李祥將溫熱的茶水端上來:「皇上在與幾位大臣議政。」

周旖錦點點頭:「本宮候著便是。」

李祥行了禮,便闔上門出去了。

茶杯方觸到周旖錦嘴唇,南面臨窗之處忽然聽見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隨之傳來的是魏璿的怒喝。

「簡直荒謬!」他聲音顯然蘊了怒氣,只是遠遠聽見,便覺著脊背生寒。

「朕給你們這麼些時日,你們便想出苛減軍費這一條舉措?」

「從前齊國為何戰事潰敗,不禦外敵,你們心裏當真不清楚嗎?」

魏璿的聲音不算大,可短短幾句仍令人心尖不由得發顫。

周旖錦佇立在窗邊,朝外望去,養心殿內燭火璀璨,那正殿處琉璃瓦的單簷歇山頂和一道道暗紅的朱漆門,不知捆住了多少代帝王和芸芸眾生。仟仟尛哾

魏璿在人前與在她面前,似乎大為不同。

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腳下踏過無數屍山血海,方將世間權力集於一身,隨意的一個眼神和話語,便輕易能置人於死地。

從前嫁與魏景,周旖錦無時無刻不謹記著自己身為後妃,恪守規矩。

可如今,許是魏璿在她面前姿態太過伏低,令她總是會忘記身外之物,分明是不被容許的身份,卻彷彿他們才是世間最平凡的夫妻,將要隨著悠長的時光白頭偕老。

正殿內似乎有人低聲說了什麼,隨後,室內又重新陷入了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茶杯已空了,李祥才從主殿出來,召周旖錦進去。

她腳步很輕,一路穿過屏風背後通往正殿的小門,隱約聽見腳步和交談聲。

東抱廈外設了木圍牆,周旖錦有些好奇,偏頭透過那圍牆的縫隙望去,遠遠看見幾個身穿朝服的大臣,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他們三兩成群聚在一堆,唯獨落下一個身形年輕的男子在最後,似乎與那一團竊竊私語聲分隔開。

臨入正殿的一剎那,周旖錦辨認出那男子的臉孔,清俊溫和,正是從前那萍水相逢的林騫。

她未多想,邁步過了門檻,忽的一個摺子從高台之上拋出,「砰」的一聲砸落在她腳邊。

周旖錦閃身得快,只是輕微磕碰,卻還是被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上座之人卻比她更為著急,三兩步便從那寶座上跌跌撞撞走下來,在她身前駐足。

「你來了?」魏璿沒料到她來得這樣快,臉上的怒氣還未消退,神色卻顯露出幾分慌亂。

他蹲下身去,手指撫在周旖錦腳腕處輕輕揉了揉,眉眼間含著歉意,問道:「錦兒,疼嗎?」

「不疼,」周旖錦怔了一下,搖了搖頭。

魏璿依然不放心,小心攙著她到榻上坐下。

「怎麼突然來尋我了,」他語氣已全然溫和下去,帶著溫熱的氣息盪在耳邊,「我每日都會去鳳棲宮看你,無需如此勞頓。」

周旖錦掏出那本未央宮裏尋來的冊子,遞到魏璿跟前,輕聲道:「子瑜,我想給你看這個。」

魏璿接過,打量了兩眼,眸色驟然沉了下去,他似乎瞭然其中不同尋常之處,讀了好一會兒才凝眉抬起頭。

「這是從未央宮尋來的,舒昭儀的遺物。」周旖錦道。

「她所言之事,真是奇異極了,」魏璿沉思了半晌,神色有幾分驚詫:「起初看上去像是一派胡言,可其中有些器具用度,乃至禮儀規矩我都曾於外邦或古書中有所見聞,只是全然沒有其上寫的那般完整詳盡。」

周旖錦點了點頭,問道:「你從前可曾察覺,舒昭儀此人屬實有些怪。」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來歷絕不簡單,當時我也曾暗中查過,只是毫無消息,此人的出現,就像憑空而來一般。」

魏璿說完,兩個人都不做聲,視線齊齊落在那冊子上。

「此事我會慎重考慮,若能有施行之法,必將大利民生,」魏璿神情凝重,將冊子收入袖口,聲音頓了一下,將周旖錦攬入臂彎,溫聲道:「錦兒既然來了,陪我用完晚膳再走可好?」

「在這兒?」周旖錦愣了一下,並未推拒,揚起笑來:「托你的面子,我要有口福了。」

魏璿正要起身,可不遠處那摔落在地面上的摺子卻異樣的硌眼,他走上前將其撿起,又回眸望著周旖錦的面容。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似乎有些無措,聲音壓的低:「我今日脾氣不大好,令你受驚了。」

「無妨,」周旖錦不解他為何連此等都小事反覆與她致歉,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子瑜,你若是有什麼不悅之事,可否與我言說?」

她知曉自己犯了妄議朝政的規矩,絳唇微微抿著,燭光塗抹其上,嫣如丹果。

魏璿像是有些躊躇,垂眸看著白玉所製的光潔地面,少頃,輕輕嘆息了一聲:「流年不利,北邊起了寒潮,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他並非介意周旖錦插手朝政,只是不願將時局的艱辛告知她聽,似乎民生困苦,亦有他的一份失職。

「人口遷移,乃至戶籍管理都是一項大工程,除此之外,開倉賑濟更為艱難,朝中官員腐敗,批下去的銀子糧食層層苛減,到流民手中幾乎所剩無幾,可若要將其黑暗之處連根拔起,恐怕又要牽一髮而動全身。」

「更有甚者,說我殘忍暴戾,為了奪權手段不正,觸犯了天意,」他輕笑了一聲,不屑道:「欽天監勸我祭祀祈福的摺子不知上了多少本,這種虛妄之談,我看見就心煩。」

魏璿說這話時,斂目低眉,神情並無太多變化,可周旖錦仍是從他那剛毅凌厲的眉眼間,察覺出堅韌的光芒。

「子瑜,這並不是你的錯。」她站起身來,徐徐走向他,直到二人之間不過半步的間隙,才仰起頭來。

「你即位以來,推行新政,清除弊病,百姓都看在眼裏,哪怕是我在西郊那段日子,也鮮少聽見怨言。」

魏璿凝視著周旖錦眼中閃動的清澈的光,心頭似乎有些鬆動,身子微微壓低,將她罩在懷中。

「我知道。」他聲音有些含糊,「可我若充耳不聞,不知多少家庭要挨餓受凍流落街頭,最終鬧到妻離子散,無家可歸。」

「或許因我曾受過此等心情,如今……做不到置之不理。」

魏璿的頭抵在周旖錦肩窩,男子高大的身形幾乎遮擋了所有光線,他身上帶著體溫的清冽氣息隔著寬大的衣袍,絲絲縷縷湧入她鼻尖。

「朝中亦有心懷社稷,為民請命之人,你儘力而為便是。」周旖錦的手臂輕輕舉起,隨後置於他寬闊的背後,魏璿沒有多言,可她似乎能清楚地察覺到他身上壓抑的沉重與疲憊。

他向來是什麼都不說,自己一個人抗著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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