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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一百六十二章 微臣和他誰更厲害些
魏璿手中的硃筆猛地一頓,墨跡迅速在奏摺上暈開。

他這才透過昏暗看見,周旖錦身著淡紫中衣,赤足站在隻鋪了薄絨毛毯的地面,不知為何,她眼尾似乎暈了一片不易察覺的微紅。

魏璿立刻起身,吹滅了燭光。

「朕陪著娘娘。」他脫了外衫,走上前將周旖錦抱起,輕手輕腳替她蓋上錦衾,借著夜明珠幽暗的光芒,側過身注視著她。

「本宮……方才做噩夢了。」半晌,周旖錦睫毛閃爍著,朝他身側靠近了些。

她髮絲間馥鬱的香氣從鼻尖輕巧地掠過,令魏璿的心跳慢了半拍。

他自然地伸出手將她攏進懷裡,周旖錦的身子柔軟的不像話,帶著細微的顫抖,馥鬱芬芳襲來,霎時間令魏璿渾身猶如火燒,身體中熱浪翻滾著,一點點蠶食理智。

「朕是天子,不會有邪祟近娘娘的身。」魏璿強壓下心中不合時宜的念頭,低下頭來,在她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濕熱的氣息貼著鬢角掠過,像是細小的電流霎時間貫穿了四肢百骸。周旖錦抿著唇,並未推開他。

「本宮夢見自己孤身一人住在冷宮裡,不知已過了多少時日,滿臉都是皺紋,受人冷笑欺辱,這滿宮裡哪怕一個服侍的宮女,都比本宮年輕貌美。」

周旖錦低低嘆了口氣,隨即手臂攬在魏璿的腰上,仰起頭又道:「方才本宮怕極了,可看見皇上,又覺得這一切也都值得。」

她性情冷淡,甚少說這樣溫情脈脈的話,鮮妍的唇瓣稍稍抿起來,似乎渴望著他的回應。

「不會如此,」魏璿將她抱得更緊,眼神堅定,語氣誠懇:「朕不會選秀,這后宮中只會有娘娘一人。」

「皇上慣是會哄人的。」她反駁。

「朕是天子,絕無虛言。」

周旖錦的眼眸中盛滿了不可置信的光。

她像是恍然大悟,明白他如此夙興夜寐的緣由,思緒深深,憶起他永遠隻愛她一人的承諾。

二人久久地對望著,周旖錦的鼻尖忽而有些酸澀,這樣熱烈而鄭重的情話,令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猛然扭過身去,想要迴避他的目光,抽回手的一瞬,似乎觸到某個不可言說之處,令她耳根「騰」的泛起暈紅。

「本宮並非故意……」

黑暗之中,周旖錦微微顫抖的聲線被無限放大。

隨著這輕微的動作,魏璿本就不清白的目光像是驟然撩起熊熊烈火,他喉結迅速滑了一下,唇瓣微張,像是極力忍耐之下的欲言又止。

鴉默雀靜的殿內,只剩下咚咚作響的心跳聲長久地蔓延,悸動的震顫隨著熾熱的血液湧上腦海,轟鳴不止。

半晌,魏璿身子傾下來,聲音拂過周旖錦的耳畔:「錦兒,我……」

她屏息凝神,從那略微沙啞的音調中,聽出了乞求的意味。

周旖錦渾身戰慄了一下,身子燙得厲害,像是陷入混沌的夢中,四周滿是鮮活炙熱、血氣方剛的男子的氣息,觸犯著她極力迴避的道德的過失和自以為是的剋製。

深宮裡的女人向來是寂寞的,她或許也不例外。

愈是嘗過那種黑暗中齲齲獨行的滋味,每每午夜夢回,她愈是無法迴避對他殷切的企盼——

曾幾何時,她也是真心實意地嚮往過一生一世,期待過如甘霖般的愛的滋養。

少頃,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輕聲喚他:「子瑜。」

黑暗中,魏璿的呼吸清晰可聞地急促了起來。

周旖錦轉過身,仰頭吻上了他的唇。

隔著薄薄的衣料,二人的身子緊密相依,她的技巧拙劣而生疏,情意卻是熱烈的。

周旖錦那樣冷淡的人忽然做出這般荒唐舉措,對魏璿而言無疑是劇烈的衝擊。

她的吻像是燈燭上爆裂的火花,平靜海面驟然翻湧的巨浪,那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浪潮過去之後,便小心翼翼起來,如一隻雀兒撲騰著翅膀啄吻懸崖邊的野花。

魏璿閉上眼,感覺心中某處柔軟驀然化開,他身體緊繃地剋製了片刻,終是忍不住攬上周旖錦後頸,掌心炙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滲進身體裡。

他的吻鋪天蓋地,似乎宣洩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苦楚,唇瓣勾纏間令周旖錦渾身發軟,她摸索著摟上他窄瘦的腰,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她依偎過來。

衣衫不知何時已變得散亂,糾纏交疊著撇落在一邊,夜明珠幽藍的光暈隨著紗帳一盪,傾瀉在周旖錦光滑的脊背,再往下是纖細的腰窩,輕盈騰起身時宛如被風吹折的火苗。

火苗折斷的一瞬,周旖錦的眸中又升起霧氣來,可撥開那灰濛濛的霧,便能看見其下磐石般堅定的光。

「子瑜,我愛你。」她聲音微小,卻足夠攝人心魄。

「錦兒……」

魏璿的思緒還未從那片眩暈的空白中脫開,周旖錦便已乘機翻身而上,她頭一次這樣毫不避諱地展露著她的身姿,哪怕是在昏暗之中,也幾乎耗盡了渾身的勇氣。

「你身上這麼多傷。」

周旖錦借著朦朧的光,居高臨下打量魏璿的身子,白皙的指尖纏綿地劃過他胸前的傷疤,在她熟悉的劍傷圓形的疤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撫摸之處冰冷與溫熱猛然相撞,她聽見魏璿粗重的呼吸聲融在空氣裡。

魏璿臉上終日威嚴或鎮定的神色,在周旖錦輕柔的糾纏下,終於流露出了片刻的脆弱。

「無妨,我還年輕,身子好得很。」他答道。

魏璿的緩緩抬起胳膊,指腹常年練兵形成的繭抵在周旖錦腰窩處,粗糙又充滿力量感,動作小心翼翼的,如同猛獸收斂爪牙。

魏璿那句「還年輕」似乎令周旖錦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意味,可來不及細想,他身上那種蓬勃又熱烈的男子氣息霎時間盈了她滿身。

他身在下位的時候,身上凌厲的氣質收斂了許多,稜角分明的臉上染著紅暈,仰頭望著她時,像是束手就擒。

周旖錦伸出手來,想要學魏璿的模樣捂他的眼睛,他乖順地由著她任性了一會兒,反手將她製住,翻身奪了位置。

窗外的天空已逐漸有了破曉之色,魏璿看似無意地向外瞥了一眼,透過窗欞的縫隙,隱約可見頤和軒的輪廓,繁盛茂密的竹林隨風而動。

他忍不住想起那個夜晚,魏景來尋周旖錦時,他便是透過這一片狹窄的窗子,無助又狼狽地朝她寢殿眺望,控制不住地想象著內裡發生的一切。

那時他心裡厭惡著,身子卻不由自主起了反應,理智掙扎破潰,由著他卑劣的慾望,幻想她墮落的神色。

「娘娘。」魏璿傾下身,濕熱的聲音在周旖錦混沌的耳邊呢喃。

這一刻,他心中惡劣的念頭幾乎達到最盛,數年隱忍的淬鍊像是深埋在他心中有毒的蘋果,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她的補償。

「娘娘,微臣和他誰更厲害些?」

「胡鬧!」周旖錦被魏璿這話怵得一驚,不知是他偶然興起的惡趣味還是男人間爭風鬥醋,躊躇一時,仰頭卻對上他偏執又濕潤的目光。

她沉默了一會兒,羞赧地抿著唇,呢喃的聲音幾乎聽不清:「自然是子瑜。」

似乎因著她的縱容,魏璿愈發變本加厲起來,又要開口:「微臣……」

他話還未說完,雙唇便被周旖錦的吻封緘。

她身子已被折騰得疲乏,卻還是摟著魏璿的脖子吻了好一會兒,直到二人都有些窒息的眩暈,才將他放開。

魏璿堪堪安靜下來,不再說那些讓她難堪的話,只是眼眶有些紅。

他唇線緊抿,將她整個人攏在懷裡,微微低著頭,髮絲蹭得周旖錦頸窩發癢。

「為什麼不是我先認識你……」魏璿的聲音有些啞,輕微的嘆息,像是摻雜了懊悔和委屈:「娘娘,別再離開我。」

周旖錦點了點頭,手指從魏璿垂下的墨發間輕柔地撫過,那沁涼的寒意令他心頭之火略有平息。

她溫柔地勸他:「子瑜,我會陪著你。」

忽然,門外響起極輕的叩門聲,李祥有些焦急地候在門邊,朝內道:「皇上,該上朝了。」

魏璿素來勤勉,登基以來從未遲過早朝,如今寅時快過了,卻不見他動靜,李祥以為他睡過了時辰,便急匆匆趕來提醒。

「你一夜沒睡。」周旖錦目光閃爍著,伸出手想推他起身,可魏璿卻沒動。

他眉眼間蘊著溫情,唇邊挑起笑意來,刻意沒壓聲音,討寵似的問她道:「娘娘心疼微臣?」

門外側耳傾聽的李祥腿肚子驟然一軟,短短的片刻將這輩子知道所有的死法想了個遍,好在殿內再未傳來魏璿的聲音,他忙識趣地退下,走了好幾步,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沒沉靜下來。

果然人不能看表面,皇上那般冷靜自持的人物,私下裡和貴妃娘娘竟……

想到那聲「微臣」,李祥渾身又是一顫,心中嘆息著走遠了。

周旖錦簡短地補了眠,醒來時晌午已快過了。

后宮裡最華美的鳳棲宮重新住進人,第一夜便令皇上無心早朝,這令人震驚的消息轟動朝野,無數人皆想窺探其中女子的身份,可鳳棲宮四周卻全是天子親兵,被圍得如鐵桶一般。

鬧了一早晨,雪花般的摺子往魏璿案頭飛去,卻誰也沒探聽出風聲。仟仟尛哾

周旖錦洗漱畢,揉了揉發酸的側腰,給魏璿遞了杯茶。

他像是感受不到累,方才尋了幾位重臣議政,而今仍伏案疾書,見她來了,勸道:「用了午膳,你再回去歇會。」

周旖錦的目光在那小山一般高的奏摺上駐留了一會兒,問道:「本宮還有三年才可自由議嫁,這段時日,皇上準備如何回應?」

「用不上三年,」魏璿的筆尖頓了一下,「最多一年,無人敢置喙你我。」

他將手中硃筆擱在架子上,站起身來,從背後虛虛攏著她。

「錦兒莫要我那樣生分,往後叫我子瑜,好不好?」

「錦兒昨夜喚了我好久。」

周旖錦受不住他糾纏,半晌才紅著臉叫了聲「子瑜」,看見魏璿嘴角微揚。

她恍然覺得,魏璿此刻受用的模樣,與那史書中所言不愛江山、昏庸無道的君主一般無二,為博美人一笑,半點帝王的架子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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