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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七十八章 昭明皇后之死
兩邊的宮人立刻領命上前,三下五除二將碧雲的雙手綁至身後,似乎只需一聲令下,殺死她宛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也對了,貴妃娘娘素來有殘忍暴戾之稱,自己如今也沒了儲秀宮的庇護,宮內宮外,再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魏璿神色陰鬱,一把利劍橫在碧雲身前。

碧雲被劫走,瑤妃暗殺失敗,定然不久就能發現,若是尋到蛛絲馬跡查了過來,恐怕事情有變,因此容不得拖延。

「快說!」

碧雲被嚇的面色蒼白,囁嚅了一下,終於泄下氣來:「娘娘饒命,奴婢全都招,奴婢全都招!」

短暫的沉默,周旖錦的聲音在碧雲耳畔響起。

「放開她。」周旖錦居高臨下,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說話。

「昭明先皇后去世前,奴婢陪著瑤妃娘娘侍疾,先皇后對娘娘很是信任,起居用膳,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給她去做。」

碧雲在周旖錦身前落下的陰影裡瑟縮了一下:「先皇后身懷六甲,平日裏還要操勞六宮事務,時常忙到半夜,因此心情不振,夙夜難安。」

她頓了頓,又道:「昭明先皇后當時的藥方不見了,但奴婢記得其中有一味葯,是治不寐多夢,切不可用量過多,但是……」

周旖錦眉頭微皺,問道:「但是什麼?」

碧雲猶豫了一會兒,聲音顫抖地說道:「平日裏瑤妃娘娘都親自給先皇后熬藥,但有一次奴婢無意撞見,娘娘熬藥時一次抓了四五份那種葯進去,但太醫說過,若是不準確控制用量,便會導致人突發心悸,甚至……產生幻覺。」

「奴婢猜測,這便是昭明先皇后久醫不愈,反而更嚴重的原因。」

周旖錦沉默了一會兒,真相大白,她略嘆了口氣,吩咐道:「將她好生看管。」

周旖錦轉身欲行,衣角卻被碧雲一把扯住,眼中含淚,乞求道:「貴妃娘娘,可否……饒奴婢一死?」

她自知在瑤妃處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唯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淑貴妃身上,或能保全一命。

「你若在皇上面前說出此事真相,本宮便饒你不死。」周旖錦低頭看著失魂落魄的碧雲,金光燦燦的護甲輕輕劃過她的手指,將衣角抽出。

「奴婢——全憑娘娘吩咐。」

碧雲眼神中燃燒著絕望又堅定的火,向著周旖錦離去的方向叩首。

「娘娘,微臣的人已經將那嬤嬤的獨孫抓起來,逼她現身。」走出門,魏璿拱手道。

昭明皇后死因已明,細細想來,大皇子在府邸出生時十分健康,可幾月間便撒手人寰,何嘗不是死的蹊蹺,若能將那府邸裡照料大皇子的嬤嬤尋到,也算了結一樁疑事。

「好。」周旖錦鬆了口氣,徘徊心中許久的疑團終於解開,聽見碧雲沉悶的哭聲從身後廂房內刺出來。

第二日一早,那嬤嬤便被禁軍提著領子,入了鳳棲宮。

「娘娘,求您放了我的孫兒吧!」

她一路哭哭啼啼擦眼抹淚,直至見到周旖錦,兩股戰戰,「撲通」一聲跪下身來。

這嬤嬤本是受利益趨勢,嘴門不嚴,看見桌上一應刑具便失了魂,連連求饒。

問起當年之事,她思索了許久,忽然大驚失色,語氣慌亂起來:

「草民當時只是利欲熏心,那瑤妃娘娘給的銀子夠我祖孫三代人衣食無憂,只是——只是將那產婦與那小兒的葯交換一下,左右都是黑漆漆的藥丸,補身子的,又有何分別?」

「糊塗!」那嬤嬤說起來這事大言不慚的模樣使周旖錦忍不住怒火中燒。

這麼長時間過去,若非受害的是當朝大皇子,那普通人家的孩子就這樣無辜殞命在這黑心人手裏。

她一拍桌子,便要去養心殿。

「娘娘,皇上剛醒來。」小福子攔住她,臉色猶豫:「舒昭儀在裏面伺候呢,您不必來了。」

這禦前邀功的好時機,肯定要留給與自己利益相關的白若煙。

周旖錦心情本就不悅,嘴角顯出一絲鄙夷:「舒昭儀不是染風寒了嗎,渡給皇上怎麼辦?」

「這——」小福子根本不知這白若煙為了不侍疾找的借口,只能搪塞道:「許是已經痊癒,不礙事了。」

周旖錦早知他和白若煙有瓜葛,不願聽他再言,沉著臉,聲音不怒自威:「讓開。」

小福子眉毛耷拉著,無奈退到一邊。

魏景緩緩轉醒,眼前一切都迷糊不清,身下的龍床彷彿破舊風車,吱呀吱呀旋轉著。

影影綽綽間,看見身邊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嗓子還啞著,心裏卻喜悅,輕聲喚了句:「……阿月。」

白若煙轉過身,知道魏景又把她當昭明先皇后,也不惱,上前一步,握住魏景的手:「皇上,臣妾在。」

這幾天她因著皇上病倒的事憂心不已,隻覺得瑤妃那虎視眈眈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劍懸掛在自己頭頂。

只要魏景能醒來護著她,別說是認成昭明先皇后了,便是認成一隻阿貓阿狗也無妨。

「……什麼時辰了?」魏景看著白若煙,似是終於回過神來,用力抬起手,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問道。

「回皇上,巳時了,」白若煙靈機一動,左右魏景這兩天是在昏睡,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她,不如藉此機會邀寵。

白若煙低眸做垂淚狀:「您得了天花,昏睡了兩日,臣妾都守在您身邊,實在是……」

隨即,她便低低地抽泣起來,好生動人。

可魏景愣了一下,卻忽然問道:「朕得了天花,你侍疾為何不戴面紗,可當心被傳染了!」

他原是關心白若煙,卻將她嚇了一跳。

她得到小福子傳來的消息,出門前匆匆忙忙中忘帶了,如今隻得低下頭,胡侃道:「臣妾太過憂心皇上病情,一時忘了……」

魏景沒回答,似乎陷入了深思,殿內正沉寂著,忽然門被叩了叩:「皇上,臣妾有要事求見。」

魏景臉色一沉,本想推辭,聽見周旖錦的聲音,還是容許道:「進來吧。」

白若煙有些心虛,退到一邊斜眼瞥了周旖錦一眼,卻忽然發現她身後跟著一眾宮人,將一老一少兩個人五花大綁帶進來,另還有一個受了傷,不斷哀嚎的黑衣人。

白若煙的目光落在那年輕女子身上,忽然一個激靈,渾身都泛起寒戰。

這、這不是瑤妃讓她殺的人嗎?

白若煙心底大驚,可周旖錦說的話卻更讓她胸口一悸。

「皇上,臣妾要向您稟告,當年昭明先皇后玉殞的真相。」

周旖錦神色嚴肅,抬手招呼身后宮人將碧雲和那嬤嬤推搡著趕至跟前。

白若煙登時慌了,她以為瑤妃只是借自己手殺一個不中用的宮女,怎曉得摻和進這等皇宮秘事之中!若那黑衣人將她供出來,豈不是與此事無關也成了有關,百口莫辯?

「什麼?」

魏景當即坐不住了,甚至不顧病體,一下子站起來,目光如炬。

當年之事,沈秋月不就是被周旖錦逼死的嗎?她現在帶這些人來,又想如何?

「皇上,奴婢舉告瑤妃娘娘,謀害先皇后!」碧雲眼神堅定,深知命懸一線,隻得先行開口。

魏景頭暈腦脹,跌坐回床上,看清她是瑤妃宮裏曾經的掌事宮女,臉色像是冬日屋簷上的冰凌,沉默許久:「你說。」

碧雲努力壓抑著恐懼,將那事徐徐道來,她越是往下說,魏景的臉上便越陰沉,最後彷彿渾身都失去力氣,跌倒在床上。

正在那嬤嬤交代的時候,門口忽然聽見一陣嘈雜聲音,瑤妃氣喘籲籲跑來,頭上珠釵散亂,一進門看見這二人,嚇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皇上,您不要聽淑貴妃胡言亂語,臣妾是冤枉的!」她一下子跪下,甚是狼狽。

不知這淑貴妃用了何種手段,她明明也留了心,派人去協助白若煙了,可還是讓碧雲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了——不過,就算自己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

感受到瑤妃直白又刻毒的目光,白若煙渾身一個冷顫,恨不得鑽到地底下。

知道真相的魏景手腕上青筋暴起,渾身抑製不住地發抖,一腳用力踢在瑤妃心口上:「朕還沒說發生何事,你倒是開始求情了!」

完了,全完了。瑤妃緊捏著手指,胸口劇痛傳至全身,像個木頭一樣栽倒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努力抬起頭,看著一旁周旖錦冷冰冰的神色,似乎想到什麼,終於恍然大悟。

桃紅!定是桃紅那個賤人與周旖錦勾結,給她下套!

室內一時寂靜,魏景腦中宛如金石轟鳴,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傳太醫!」

門外本就有服侍的太醫,聞言迅速趕來。

魏景腦海中天選地轉,他蹲下身,氣血翻滾,顫抖著手拉開床頭的抽屜,拿出那一小袋葯:「這是朕當年留下的,阿月還未來得及吃的葯。」

太醫有些猶豫,將裏面已經有些發黑的藥材都倒出來,細細檢查了一番,說道:「皇上,這裏面確實少了碧雲說的那味葯。」

「好……好!」

人證物證具在,魏景怒不可遏,抓起床頭的花瓶用力一摔,四分五裂的炸響讓在場所有人都心頭一驚。

那時他雖剛登基,日夜顛倒,事物繁忙,可阿月的葯他還是一一過問,每副都有定量,不讓旁人插手。

卻沒想到,瑤妃這個侍疾的妹妹,竟藉著熬藥的功夫,偷梁換柱,以至於阿月的精神愈發不振,直至含淚身亡。

她身死後,那麼多還未來得及煮的葯,他隻單單留了一個放在床頭做紀念,隻查了有沒有下毒,卻從未注意少了一味。

一種難言的無力和愧疚蔓延上魏景的心頭。

這證據日日夜夜就擺在他跟前,他卻從未發現。

「阿月是你親姐姐!」魏景的目光落在瑤妃臉上,心痛如刀,一寸寸攪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死死盯著瑤妃的臉,一遍遍問道:「為什麼要害阿月,為什麼?」

瑤妃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臣妾恨她……」

「你可知道,阿月臨死前曾對朕說,你是她唯一的妹妹,讓朕好好待你?」

魏景臉上全是不可置信,怒罵道:「她這麼信任你、心疼你!她對你還不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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